“我来贴,你把胶条给撕了。” 方游走来直接拿走了常盼手里的倒福。 她比常盼高了一个头,干活又很利索。 常盼很不服气,心想我什么时候能长高一点啊。 又看了方游两眼,才撕胶条去了。 方游看她唰唰唰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小姑娘在家里成天没事情干,出门也是少有的事儿,打游戏好像可以打到地老天荒。 方游以前从来没有过妹妹,但也见过别人家的妹妹。 苏雁青跟她妹妹一起不打架就算好了。 常盼好像从来不向她索要东西,她好像也都不怎么缺。 方游是知道常盼有自己的小金库的,对方买这买那也从来没问宋香萍要过。 可就是这样的界限分明,使得方游在物质上根本没办法去给予常盼什么。 更别提她确实一穷二白。 这样的环境她甚至因为常盼自己能负担而庆幸,又愧疚于自己这样的念头,想要弥补。 弥补什么呢,只能把包容无限放大,让她的妹妹能不被拘束。 贴完对联方游又进了厨房,常盼索性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了。 厨房的油烟味很大,陈旧的油烟机轰隆作响。常盼倒是也习惯了,拿着手机跟人发着短信,手速很快。 李冬茜早在那日买完衣服就回老家了。 常盼看着手机刷着朋友圈,好久没有联系的杨迎雪在她们这突然尴尬下来的关系里好像没什么影响。 照旧是个发照片达人,即使都是个高三狗,依旧在各大酒吧流窜,只有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才消停下来。 今天这样的日子,换做以前,常盼也得消停了。 这是一个别人口中团圆相聚的时刻,意味着一家人都必须到场,像电视里那样热热闹闹的边聊边吃顿饭。 可惜常家平常冷清,而这种时刻也没好到哪里去,在酒店的大圆桌上,常金文和许涵女士,外婆和常盼。 桌上一道道的菜看着非常的诱人,但大家都没什么食欲,一圈圈转下来也没什么人动筷子。唯一让常盼觉得稍微没那么压抑的就是外婆,老太太偶尔说几句话,常金文和许涵应几句。 但还是很没意思。 方游端着干锅走出来就看到的常盼沉着一张脸,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眉梢眼角全是冷淡,像是一瞬间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小盼,去把酒精炉拉过来,”方游用脚踢了踢常盼的鞋,看着常盼突然激灵,然后茫然的望过来。 “哦……”常盼站起来,把旮旯角的酒精炉放到了桌子中央然后问:“打火机呢?” 方游:“围裙兜里,我自己来吧。” 常盼:“我来我来。” 干锅炉里原本就盛好了酒精,常盼没干过这种事情,于是非常自然的把手伸进方游的围裙兜里,摸了一大通。 “哪里……”她嘀咕着,“姐你这兜好深。” 方游杵在原地,有点麻木。 因为做菜,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常盼这东摸西探的,实在有点儿痒。 常盼掏出打火机的时候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弯着腰去点火。 她穿着高领毛衣,袖子也很长,还从外套的袖口探出一截儿,包住了她的手背,露出了细长而白皙的手指。 小家伙点火倒是很迅速,还得意的不行。 方游把干锅放上去就转身了。 常盼站在原地,盯着那小火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那一瞬间方游的僵硬是因为什么,她后知后觉尴尬起来。 方游的性向常盼心知肚明,但总是在某些时刻忘的一干二净,。 在回想起来,又觉得非常的微妙。 一时间思绪又开始无限延长,七弯八拐的绕到了“方游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对象”上。 年三十吃饭都特早。 还没五点,桌上就摆满了菜一副随时等待开锅的状态了。 常盼拉出了凳子,率先坐了下来。 方游端着烫酒放在隔热垫上,最后用指尖摸了摸耳垂。 外头炮仗声此起彼伏,宣告着这个旧年开始了最后的倒计时。 宋香萍今天很高兴,她跟方游都喝了酒。 酒香和菜香交织在一起,头顶的灯泡泻出暖黄的光。 常盼听着宋香萍说话的声音,看着方游小口抿着酒的模样,突然觉得这才是有点人味儿的年夜饭。 虽然环境不是很好,一家三人也都是女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宋香萍做的馅饼特好吃,但常盼很快吃饱了。 宋香萍吃完就进房间看春晚去了,方游一个人在收拾东西。 常盼觉得自己反正也闲,端着一副非常高傲的样子跟方游表示自己要帮忙,结果被她姐哭笑不得的推出了厨房。 她有点沮丧,干脆坐在沙发上盯着姐姐的背影看。 就这么一个多小时,她看着方游洗完碗擦完桌子扫完地最后还得整理一下留下的菜,头一次发现吃顿饭的后续工作也是如此麻烦。 可她还没来得及跟方游交流,就有人敲门了。 常盼跑去开门,门一开,是苏雁青那张久违的脸。 对方穿着一件非常保暖的长款羽绒服,看见常盼嗨了一声,然后走进门对方游说:“还没完呢!” 方游把菜用菜罩子罩上,“就好了。” 常盼看方游从屋里拿了包披上了衣服走出去,而苏雁青就等在一边。 她俩非常自然,常盼还没来及问一问,两个人就消失在楼道里了。 常盼站在门外,看着空荡的阶梯,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外头炸开的烟花。 在这样一个合家欢乐的时刻,方游居然要出门。 常盼心里有点酸,方游身上好像藏着很多秘密,能告诉自己的,都是对方心里最无关紧要的。 常盼进了门,屋里只剩下宋香萍看春晚的声音。 趁宋香萍高兴,常盼假装很平淡地问了句:“妈,这么晚了姐去哪儿啊?” 宋香萍头也没回,答道:“南山那边。” 常盼有些诧异,问:“去郊外干嘛?” 宋香萍:“上坟啊。”
第31章 方游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推开门,外头隐隐的灯光照进静谧的客厅,能看清家具隐隐的轮廓. 她把包放在沙发上后去推房间的门。 宋香萍已经睡着了,电视还开着,不过是静音的。方游又拉开移门,发现常盼也睡了,就是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她给常盼盖了盖被子,关了外头的电视,去了客厅。 方游的外套上还染夜深山林的露水,她也没在意,走进厨房,架了一个小锅,打开煤气灶。 蓝色小火炙烤下,晚饭剩下的酒在锅里噗嗤噗嗤的。 温酒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情,她关了火,抹布盖在锅沿上小心的把酒倒在了一个白瓷杯里。 因为室内太过安静,能听到头顶灯泡发出的滋滋电流声。 年轻的女人坐在桌前,打开包,把里面的瓜果拿了出来,放在一边,最后从包的暗袋里,拿出了一枚崭新的平安扣。 如果常盼此刻出来,就能看到方游把平安扣塞进了一个红包里。 外头是掩映不住的节日气氛,炸开的焰火砰砰作响,谁家还没入睡,麻将声清晰可闻。 这一个小小的出租屋内,方游从包里取出崭新的钞票,慢慢地塞进烫金的红包。 等把这一切做完,方游揉了揉太阳穴。 她看了眼从包里掉出来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和她长得很像,不过女人眉眼温柔,和方游乍看的气质截然不同。 方游喝完白瓷杯里的酒,最后把照片放进了钱包夹层。 别人眼里的方游沉默寡言,其实大部分的寡言都是在这种时候说光了。 有些话藏在心里觉得难捱,又不知道要和谁说。 她长大的过程中,苦楚总是多于快乐的,有些不忿压抑久了容易咄咄逼人,也只能借着每年这个时候,去郊外和人生中第一次带给她生离死别的女人说几句。 青山雪还未化,山腰是一间香火旺盛的寺庙。 当年宋香萍为什么要把对方安葬在这里方游无从得知。 无论如何,方游都感谢宋香萍,愿意给这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女人一个死后的安身之所,让方游在多年后有地方可寻。 冷风中的孤坟,这么多年也未曾等来真正想等的人。 而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早就不再是被抱在怀里需要听着童谣入睡的孩子了。 第二天常盼是被冻醒的。 一晚上的炮仗烟花依旧没能让正月初一的早晨消停下来,她没想到自己在这么震天响的情况下还能睡着,说好等方游的也没等到。 她本来想起常,手还没伸出来,就看到衣兜里插着个红艳艳的东西,是个红包。 常盼拿下来一看,厚厚的,拆开一看,还挺多的。 红包底下硬邦邦的,她倒出一个坠子。 扇形,挂着红穗,看上去还挺好看,常盼看了看最后又塞进了红包。 穿完衣服拉开移门,常盼看到她穿着火红保暖内衣的亲妈正对着一个红包眉开眼笑的,还冲外头喊:“这么大个儿啊,谢谢小游了。” 常盼第一次看到还有大的是小的给发红包的。 宋香萍没有半点羞愧,甚至满脸心安理得,大概也不是第一次了。 方游正端着粥出来,看到一老一小一坐一站,就催她俩洗漱吃饭去,“等会要去坐车啊,快点,再完估计就赶不上午饭了。” 常盼走过去,“去哪儿啊?” “你外婆那,”方游还补充了句,“亲外婆,在乡下,有点远。” 常盼哦一声倒是没方游想的那么抗拒,她揉了揉头发,洗完脸就出来了。 宋香萍一改平日里碎花大妈的风格,穿了件黑色的毛呢外套,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常盼还是觉得很不正常,至少她的眼睛不太习惯对方这种变化。 也许是上次的闹剧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常盼暗戳戳地想宋香萍这样指不定哪天发病。 她又盯着方游看了好一会。 虽然不知道方游什么时候回来的,但也明白不会太早。 常盼很爱说几,不明白方游为什么三天两头不睡觉第二天看上去还是很有精神。心想是身后有东西戳着她么,怎么没有累的时候。 等方游看了回来,常盼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了。 宋香萍的娘家非常村,常盼反正也不知道哪哪,跟着方游跟宋香萍走。 正月初一的街上没什么店开,只有零星的几个副食品店还在外面摆着东西,方游去买了点小礼盒,然后站在路边儿等车。 正月初一的早晨挤公交车的居然大部分是老年人,衬得要挤车的宋香萍分外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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