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我也不拿什么累赘,随身物品都放在衣兜里,锁好车快步跟上。从停车场到大门这段路空旷,冬天风有点大,走着走着隐约听到她似在自语:“这种程度也可以?” 声音有点小没听太清,我问什么事,她却说没什么。 乐园大门前是个喷泉广场,很多游客在这儿拍照。 袁苑桉举起手机拍大门浮夸的造型。我起了玩心,冷不防蹦进她镜头里,破坏了一半画面,同一瞬间快门摁下,留下了我呲牙咧嘴笑的表情。 看起来就像一只猫把下巴伸到手机上并摁下自拍的角度,当然咯,猫这样是可爱,人这样就是丑怪。 但这意外的照片把却令她噗地一声笑了: “好奇怪的角度,我给你拍张正常的吧。” “一个人多傻啊,合照吧!” 于是我举起手机,得到了一张两人的自拍照,看起来不错!话说这还是我和她的第一张合照呢。 嗯!还算令人满意。仔细瞧瞧……咦?照片角落上的……再抬头看时却又没发现了。 “你看这人像不像林乐喜?”我放大照片的右上角,虚焦了,人群中只能看出个大致轮廓。 “有点……难道她也来了?”袁苑桉朝那方向张望,也没看到人,“问问她在哪不就知道了。” 我们三个人有个小群,林乐喜拉的,求证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但我不想。 只要吱了声,林乐喜就会知道我俩去游乐园玩并且没有叫她。不是说非要叫她啦,也不是两人去游乐场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林乐喜这人职业习惯就容易把你有意或无意的事都猜个透,人嘛,总有些事不想让别人猜得太透。 再说,若刚刚看到的人真的是她,那要不要一起玩?估计她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那么还是同一个问题,要不要和她的朋友一起玩? ……总之一瞬间我心里的理由一大堆。好吧,我承认我希望今天是两人,而不是三人或更多。 当然,也是不能直说,总结成一句就是:“算啦,可能只是人有相似,她不是说今天有事么,就别打扰她了。” 袁苑桉似乎也没多少求证的意愿,只说:“那走吧,别发呆。” 我扯扯帽子走到她身边。 “你要写汇报的话,得所有项目都走一遍,得抓紧点。” “哦,好。呃……其实就写个游玩体验,可以轻松点啦,先玩我们感兴趣的吧。” “那也不能耽误工作。” “嗯嗯,好的。” 也许觉着提工作有点扫兴,很快她又换了话题: “哎,你头发都长出来了,怎么还老戴帽子。” “天冷嘛,戴习惯了不戴会冷。怎么了,不好看?” “不会,挺好的。”说着她看了我,“打算留多长?” “至少跟以前差不多吧,扎起来方便点。”说的以前,就是林乐喜合成的那张照片的发型,我觉得那个样子看起来顺眼点。你都不知道,我头发只有几厘米长的时候,去洗手间经常被保洁阿姨侧目。 “那还得等几个月。” “现在不长不短也挺尴尬的,上次去理发店只想稍微修一修,结果一剪子又给剪了一截……” 然后她浅笑:“改天我给你修吧。” “明天?” “明天不行,改方案。” …… ——我想,撇除工作,并隐藏那些多余的心思,期待今天将是愉快的一天。
第40章 鲸鲨和蝠鲼 摊开设计精美的导览图, 永无乡乐园设计成岛屿和海岸的布局,一半是主题游乐区,一半是海洋世界——说白了就是水族馆。 我们选择一致:先看鱼。 水族馆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光线幽沉, 水体透亮, 哪怕周围人多,也会觉得比别的地方安静。 站在四十米宽、八米高的玻璃巨幕前,仰头看着十几米长的鲸鲨缓缓游弋高处, 其它体型偏小的鱼群跟随翱游。水体的蓝光幽幽笼罩下来,你会觉得被观看的不是它们, 而是渺小散落在地面的人类。 你见过鲸鲨吗?庞大、优雅、温和,徐徐缓缓,铅蓝皮肤上的浅色斑点,犹如星辰落于其上。 实在是, 非常美丽,静谧中降下一种温柔的动人心魄。 光是在这里, 我觉得我能站上一个小时都不嫌长。看得入迷了,竟觉得此情此景有那么一点熟悉感。 也许以前, 我也曾这样注视过它? 低头看身边人, 她也仰着脖子, 视线追随鲸鲨。暗调和光影里,侧脸的线条细致柔和,延伸至颈项, 再隐入深色的衣领之间。 何尝不也是一种动人。 我说:“可能我见过这景象。” 袁苑桉视线移过来,眼珠子在冷调光线下显得特别明亮。 “想起什么了?”语调是轻柔的, 像怕惊扰了鱼的静谧。 “没有呢,只是觉得有点熟悉。” 她已经习惯了类似的情况:我时不时说什么情景有点熟悉, 然而事实上什么都没想起。 “本地人嘛,来过也正常。” “你说,会不会,那时也有人陪我一起站在这里呢?” “谁知道呢。”她好像猜到了我没说出来的半句话,仍以同样的语调轻声说,“至少不是我。” “那就是独自一人咯。以前社交障碍的我没有朋友,除了你。” 她没应我话,浅浅笑了笑,视线又再追随鲸鲨。 ——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那出奇柔和的浅笑,就像默认了我说的“除了你”。 过了一会儿,我觉着袖子手肘处稍微动了动,是袁苑桉把手放在那儿了。她还是仰脸看着鱼,说:“怎么没看到其它鲨鱼?我看介绍里说除了鲸鲨还有好几种呢。” “地方这么大,游到远处了吧。要不我们再耐心等会儿?说不定就能看到了。” “嗯。” 她的手依然松松搭在我手臂上,只像无意为之。我既想别的什么鱼不要出现,好让这个状态再维持久一些;但也希望它们快点出现,这样她才不会失望。 等了一会儿,还真的游过来两条体型稍小的灰色鲨鱼,在比较靠近水底的高度,还在视野非常好的地方。 “皮肤的浅灰色好好看。”袖子处又紧了些,袁苑桉问,“这是什么鱼?” 这我知道:“阔口真鲨,又叫铅灰真鲨。” “鱼你也熟悉?” “吴霜的资料上有写。帮她打印时看到了,还配了图。” “那边那群小鱼呢?” ——这叫我想起了前些天去植物园认植物的经历。 “我哪知道,就是无意瞄了几页,记不住啦。” “哦,好吧。” 我把身体重心稍稍移向右脚,往她那边靠近一点点,又说: “不错诶,想看什么来什么。还有什么是你想看的?” “海龟。” “那我们再等等。” 没多久,还真的从远处游来一只大海龟! 等等……海龟是挺可爱啦,但我更在意的是一直停留在手臂上的那些许压感——如果能更靠近一点,也许心跳就会被扰乱。 等海龟又游远了,臂弯却空了,她手拿开了。 鲸鲨还在眼前,高高的就像浮在空中,优哉游哉。我注视着那缓缓摆动的长尾,垂手往旁边挪了挪,触到她袖口后,就用食指和中指浅浅勾了她无名指和尾指。 “运气真好。我们试试吧?”然后又紧接着说,“你还想看到什么鱼?” 我给自己的唐突留了个台阶,伪装成“试试是否真的想看什么来什么”。 袁苑桉说:“蝠鲼。” 嗯,就是那黑白色的魔鬼鱼。 一秒钟,两秒钟……手里没有落空,也没有别的变化,就这么轻轻僵着。我不敢看她,只继续盯着眼前的一大片蓝色。 也许过了好一段时间,也许事实上并没有那么长,竟真的等到了蝠鲼!当那飘逸的身躯从鲸鲨后面优雅展现时——微微蜷曲的无名指和尾指似是给了些许回应。 她说:“蝠鲼真漂亮。” 嗯,是的。 就这样待了足够久,鱼游了一圈又一圈,周围走马观花的游客也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仿佛只有我和她没有动。 “去看看别的?” 她说好。 然后,我们离开巨幕厅,去走海底隧道,去看水母、看白鲸、看企鹅…… 手依然松松地牵着。 原来人的手和手之间,真的有一种专属的连结,是跟语言和耳目完全不同的沟通方式。对方想走想停,想去哪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叫你去看……类似种种全都可以在指间无声传达。 不过啊,谈笑间我又有点把自己搞糊涂了,那句“我们试试吧”本就是模棱两可的,袁苑桉其实只说了她想看蝠鲼以及赞叹了蝠鲼的身姿。 牵手而已,女性之间牵手实在太寻常了,此刻周围就能见到不少例子,三三俩俩,大方自然。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也许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多带了私心,是吗? ··· 园区的游览路线是经过设计考虑的,最终必定会穿过各个纪念品商店。琳琅满目的主题纪念品看多了,本没打算买东西,也最终没忍住,买了两个盲盒——是鱼类挂饰的钥匙扣系列。 这个消费设置还真的挺抓人心,你总不能看着你的同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物件还忍心吝啬地捂紧钱包。 当然,事实上什么都想买的是我,阻止我乱花钱的是袁苑桉,所以最后折中买了两个小的。 因着在水族馆逗留了很久,不知不觉早过了午饭饭点。其实两个人都觉得饿和累,找个餐厅吃个快餐顺便休息。 噢,餐食价格高味道欠奉,这点可以写进汇报里。但饿还是要吃的,吃饱喝足,再吃个浮夸的雪糕,然后再来享受开盲盒的乐趣。 话说袁苑桉今天运气是真的好,竟然抽中了最大的鲸鲨款!旁边路过的情侣瞧见了,还不禁羡慕出声呢。 等旁人走开了,袁苑桉把鲸鲨拿出来晃了晃,却显得有些许失望。 “不喜欢鲸鲨么?” “也是喜欢的。” 那就不是最喜欢的咯。 “你最想要哪个?” “蝠鲼。” “我的盲盒还没开,要不给你再开一次?” “不,说好一人一个的。你来吧……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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