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秒,苏榭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金斯娇拉开车门,一时没动。 车内,雪年放下手机,眉梢一弯:“还不过来?” 今天她穿得很休闲,高领内搭,黑色长裤,翘着一条长腿,头发也没束,浪一样散落,几缕从耳边脱落搭在肩头,瞧着像被人刚从被窝里刨出来套上衣服硬拎来的。 金斯娇定定站在车门边,被寒风吹得一阵阵清醒。 雪年换了个姿势,靠着椅背朝她轻轻挑眉。 金斯娇这才上车,顺手把车门带上,之后坐到对面,望着雪年有点紧张地开口:“雪老师。” 雪年:“这才两天没见,又生疏了?” 金斯娇顿了顿,看向车窗外——有遮光帘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雪年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她的下一步动作,金斯娇只好小声解释道:“我的衣服脏。” 片场拍戏,别说衣服,人都是脏的,她不想让那些灰尘沾到雪年身上。 雪年还是那副姿态,神色不动,不高兴也不生气,没多少外露的情绪,金斯娇却莫名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 虽然面对雪年的大部分时候她都会手足无措,但眼下的情形和过往又有所不同…… 实在捱不过那道不咸不淡的视线,金斯娇诚笃地把披在外面的防风服脱了,穿着一身鹅黄的戏服,乖巧地坐到雪年身边。 雪年的视线随着她移动。 金斯娇摩挲着手臂上那条垂下来的绸带尾端,不太敢抬眼,抿着唇道:“有奖励吗?” 雪年的正经顿时有点破功。 她忍笑着抬手在金斯娇下巴上挠了下,逼迫她仰头,装作咬牙切齿、穷凶极恶地耍狠,“没有!还得扣分!” 金斯娇撑着身下的软毯,默默估算自己在雪年心里的分数现在有多少,也不知道到及格线了没,够惹她几次不高兴。 剧里的妆造衬得金斯娇气质比平时活泼,挨得近,说话抬眼时透着古灵精怪的可爱,雪年觉得挺新奇,动手捏捏她的腮帮子,轻佻道:“笑一个我看看。” 金斯娇仰头嘴角一弯,露出个甚为明朗的笑容。 “不错,加一分。” 雪年又道:“哭一个试试。” 金斯娇眼睛一眨,眼眶里顿时蓄起一层水雾—— 雪年马上松开手,经过一番仔细观察,确认她不是真难过,兀自失笑道:“演技有进步,看来这段时间很努力。” 得到肯定,金斯娇心里默默炸起烟花,怕被雪年看出来,她掩饰着问:“您不是说要下午再过来吗?” “苏榭一大早来电话把我吵醒了,正好雪停,来这边方便。”雪年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下,“天这么冷,以后出来多穿点。” 金斯娇不是个怕冷的人,但怪的是,随着雪年这句话,她忽然就有些贪恋车上的温度,不舍得下车了。 两人在车内耽搁了好一会儿。 转眼,休息时间快结束,金斯娇暗自思考该怎么开口,没想到雪年率先伸手把防风服拿来给她披上,问:“是不是时间到了?” 金斯娇点点头:“嗯。” 舍不得也没办法,晚一秒陈导就得发飙。 “先回片场吧。” 衣服整理好,金斯娇郁郁地拉开车门,正要下去,一瞥眼发现雪年也穿上了大衣,不禁一愣,“您也过去?” 雪年一听,乐了:“不欢迎?” 金斯娇下意识看了眼车外,基地附近围聚着许多游客与群演,人来人往的,雪年要是下车一定会被认出来,“人多,您不会不方便吗?” “公众人物有什么不方便?” 金斯娇张了张口:“可是苏姐刚才说……” 雪年“啊”了下,若有所思:“想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到车上来?” 金斯娇懵懵地看着她。 雪年道:“有些话不适合在别人面前说。” 金斯娇脑子没绕过来,以为她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便直愣愣地问:“什么话?” 雪年心道还能是什么话,当然是那些不正经的。 在金斯娇来之前她都做了拿对方微博手滑的事大肆调侃的准备,没想到才两天不见,这小孩又返生回去,连坐一块儿都不肯。 罢了罢了,融化冰山任重而道远,且等着吧。 释然的同时雪年不免哀愁,两天不见就生疏成这样,这要是等过完年再回国,金斯娇是不是得把她的名字都给忘了。 * 回片场的途中果然有许多人认出雪年,蜂拥着过来要合照,怕耽误金斯娇的拍摄,雪年只和其中一两位合了影。 等回到片场,金斯娇意外发现几张不太熟悉的面孔,一问是隔壁剧组的演员,听说雪年来探班,悄悄溜过来围观。 备场期间雪年被请到导演棚里,一贯不苟言笑的陈导罕见地露出几分亲和,庄助理把咖啡端来时发现导演棚里欢声笑语,远远的直咋舌:“隔壁组的主演偷溜过来也就算了,怎么连陈导都这么高兴?” 崔恬闻着手中咖啡的香气心旷神怡:“陈导是雪年影迷。” “真的假的?”庄助理惊讶。 金斯娇也意外地看过来。 “骗你们干嘛?”崔恬摊手,“雪年刚出道那年就就拿下了影后金奖,陈导连续三年撰了十多篇稿子想邀请她出演自己的电视剧,不过雪年一直活跃在影坛,没机会合作就是了。” 庄助理挠头:“可是我记得雪老师拿下三金的时候不是二十二岁么。” 崔恬笑道:“从出道到退圈雪年就没哪部作品没拿过荣誉,只要那一年有她的电影上映,票房和金奖别人就别想分一杯羹,否则哪来的‘影界寒冬’这说法,至于三金,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正值盛时遗憾退圈,哪怕过了三千个日夜,这缕白月光的杀伤力也丝毫不逊色于当年。 导演棚里制片和副导演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金斯娇听见庄助理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地问:“那《三十天》也有机会拿奖吗?” 她的心思崔恬哪会看不透,“不好说。” 能不能在内地上映还说的不定呢。 另一边,导演棚里,场记拿着板子进门,先和雪年打了招呼,随后问:“导演,演员就位了,准备开拍吗?” 陈导道:“先不急,你让余老师来一趟。对了,把小金也叫上。” 坐在靠后位置的雪年眼睛稍稍弯了弯。 小金…… 下场要拍的是大结局的死别戏份,演员台词不多,但情绪调度大,好容易有这机会,陈导想让雪年在现场帮忙指导一二。 雪年听了表示坐不住:“陈导您这不是折煞我么。” “哪儿来的折煞,有你这个大前辈坐镇,片场没谁比你更适合当这个老师了。” 这事儿难办,陈导再怎么说也是行业内的老艺术家,雪年不好拂他的面子,但真要挑出一二说哪儿不好恐怕就得让这些年轻演员尊严受损,贴前贴后都不好,容易落个里外不是人。 一分钟后,金斯娇跟着余凌进棚,就见雪年优雅沉静地坐在陈导身边。 不久前在车上雪影后一副懒懒散散没睡好的样子,到了外人面前转眼端正矜贵起来,一身气场分明和冷冽沾不上半点关系,却偏偏让人不敢正眼多看。 进门,余凌毕恭毕敬地问候:“雪老师好。” 金斯娇下意识也跟了句雪老师好。 说完,棚里一静,一群人瞪着大眼望她。 金斯娇一默,想兜脑门给自己来一巴掌。 雪年最先反应过来,她先是朝余凌点了下头,然后看向金斯娇,小幅度地眨眨眼,勾唇轻笑道:“金老师好。” 整个剧组都知道雪年今天来探的是谁的班,见她俩一来一回地问候,一个个脑子里都充满疑惑。 这俩人是不认识吗?晚辈客气就算了,雪年也喊老师是几个意思?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金斯娇脸颊渐渐热起来,好在化妆师刚替她补完妆,就算脸红也不太明显,问起来也可以找借口说是被冷风吹的。 但是…… 金斯娇手心发热。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互相客气互叫老师,好像某种奇怪的情丨趣。
第66章 小心眼儿 从导演棚出来, 余凌轻轻唤了金斯娇一声:“金老师。” 金斯娇已经进入角色状态,闻声停下步伐,回过头来, 等着余凌的下文。 恢复拍摄三天了, 金斯娇对待旁人的态度一直很冷淡, 余凌数度想要和她搭话都没成功,大概今天是因为雪年来了, 片场工作人员之间的氛围一改从前, 连金斯娇都比之前多了耐心。 余凌原地酝酿了两秒, 三两步上前,走到金斯娇身侧, “边走边说吧。” 金斯娇猜到她要说什么, 片场人多眼杂, 不适合聊艺人的负面话题,万一被有心人听过去拿到网上一通发酵,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便提醒:“收工再说吧。” 今晚雪年要请剧组的主创团队聚餐,会比平时早一点儿收工。 余凌一听,愣了下, 但很快反应过来, 感激地点头,脸上洋溢着笑容:“好!” 大结局诀别戏,小师妹自戕, 血溅剑窟, 导演在讲戏时特地强调,这场死别戏情绪上悲大于烈, 人物大过剧情,让演员朝着文戏方向演。 有雪年在, 金斯娇不知为何压力巨大,像在考场上被老师盯着答题。 万幸从开始到结束都没出意外,导演一喊“cut”,演对手戏的余凌连忙过来帮忙搀扶,金斯娇躺在血泊中哭得太狠,站起来时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了,连带着余凌也跟着打了个趔趄。 看监视器的回放,两人对戏可圈可点,但陈导一直拧着眉,显然不是百分百满意。 金斯娇沉下心回看刚才的表演,很快就发现问题出在哪儿。 少了点情绪。 不是面临死亡的挣扎与悲痛,而是小师妹和师姐之间如亲如师亦如友的复杂情感,对小师妹这个角色而言,师姐和她指间的情系早已超越了世界上任何一种感情,因此割舍师姐远比割舍生命更让她绝望,所以她会有恨,会有不甘心,这是藏在她心底的阴暗面。 “保一条,”陈导示意场记去吩咐现场人员备场,扭头问,“雪老师,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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