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五官脱离了稚气,增添了几分平稳的神色,脸蛋比过去更为精致华丽,像是一杯醇厚的酒,浓艳色重。 很瘦。 整个人瘦的有些脱相,手腕细细的,仿佛一扭就断。 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岑聆秋张口,“娇娇。” 喻明皎听到她的声音,抬起眼看向她,然后弯了弯眉眼,放下画笔。 “聆秋姐,你来了。” 她张开细瘦的手臂,笑了起来,“请抱抱我,聆秋姐。” 岑聆秋隐约觉得她笑起来过于空洞了。 但她实在太想念喻明皎了,大步上前,弯身紧紧地抱住了她。 “娇娇……”岑聆秋抱紧了她,“我回来了。” 喻明皎只是笑,她回抱着岑聆秋,将下巴搁在岑聆秋的肩膀上,黏糊糊地蹭了蹭她。 “聆秋姐,你今天怎么来找我了?”喻明皎问她。 岑聆秋有些听不懂她的话,“我不是答应过你,会回来的吗?” 喻明皎嗓音有点疑虑,“可你昨天也来了,你总是要过好久才出现在我的身边。” 岑聆秋动作一僵,她慢慢地松开了喻明皎,扯了扯嘴角,勉强开口“娇娇,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听不懂呢?” 喻明皎歪了歪头。 “聆秋姐,你头发为什么变长了?” 岑聆秋原本是短发,只是在这五年里,头发便长长了很多,这并不是一件奇怪的是,她不理解喻明皎为什么说这句话。 紧接着,喻明皎又说:“你昨天来见我的时候明明是短发,你为什么还穿着夏天的衣服,你昨天那件红色大衣明明就很好看。” 岑聆秋眼眶骤然紧缩。 她这辈子只穿过一次红色大衣,她不喜欢红色,但五年前因为想着给喻明皎过生日,便第一次穿的鲜艳了一些,穿了一次红色的大衣。 短发,红色大衣,分明是五年前自己给她过生日的模样。 她又说昨天才见到她,可她们分明已经离别了五年。 岑聆秋想起自她进门开始,喻明皎就异常平静,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平静,就好像这种事她已经经过很多次,再正常不过。 五年的时间,纵使是她都无法遮掩住情绪的激动,何况是小孩子心性的喻明皎,无论如何,她都不该是像今天这样平静。 将这一切都结合起来,岑聆秋只想到一种可能。 喻明皎或许,可能—— 产生了某种幻觉。
第45章 岑聆秋想象过很多种二人再次见面, 喻明皎的反应。 或大哭,或激动。 唯独不是这种结果。 岑聆秋无法接受这种事实,她试探性地问“娇娇, 这几年我……总是出现在你身边吗?” 喻明皎又抱住了她, “聆秋姐一直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我。” 说谎。 她分明已经离开她五年了。 五年,将近两千多个日夜,她没有一天见过喻明皎, 怎么会一直在她身边呢。 这只能说明, 喻明皎出现这种幻觉已经持续了五年。 岑聆秋顿时觉得难以喘气,又不免震惊。 她没有想到喻明皎会一直思念她,五年的时间里,已经可以忘记许许多多的人了。 而她却一直记着自己, 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是一直等着自己吗? 岑聆秋无法言说内心澎湃的情感。 她抚摸着喻明皎的脸,想说自己回来了,不是幻觉,门被打开了。 喻穗安提着一袋东西进门,看到喻明皎房间被打开,远远就听到有人在说话,她以为喻明皎又出现了幻觉开始自言自语,她抬脚,想劝劝喻明皎。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喻明皎在和一个女人拥抱,那个女人听到声音, 转过了头,和她四目相对。 喻穗安眼睛瞪大, 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林秋姐?” 岑聆秋望了过去,喻穗安看起来高了一些,脸上已经没有了稚气,和五年前那个冲动任性的小女孩已经大相径庭。 现在已经是一个有模有样的成年大人了。 “是你啊。”岑聆秋说,她被喻明皎紧紧地抱着无法脱身,便担心地问她“对了,你姐姐怎么回事?” “林秋姐姐……”喻穗安表情苦涩,看出了她的意图,“请你别拆穿我姐姐,就这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吧。” 岑聆秋沉默许久,嗯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喻明皎身体虚弱,精神萎靡,岑聆秋陪了她一会儿,喻明皎便在她身边安心睡过去了。 等她睡着后,岑聆秋走到客厅,喻穗安正坐在客厅里等着她,看到她,站了起来,“林秋姐,我姐姐睡了吗?” 岑聆秋点头,她坐在喻穗安对面,“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她的事了吗?” 喻穗安咬了咬唇,神色是一种难以遮掩的难过,嘴唇嗫嚅几番,才开口。 “自从你走后,姐姐的精神就不正常了。” “最开始她只是自言自语,我以为她只是太孤独了,自说自话而已。直到后面,我发现她经常对着某个方向笑。” 喻穗安不止一次看见喻明皎对着虚无的空间笑,还会把自己的画递到空气里,像是给某一个人看一样,仿佛得到了夸赞,脸色便露出愉悦漂亮的笑容。 喻穗安很不安,问她在和谁说话,喻明皎说“我在和聆秋姐说话,她在对我笑。” 喻穗安听的身体发冷,她抖着嗓音,试着将喻明皎脱离出来。 “……姐姐,林秋姐不可能醒过来了,她躺在医院里,不可能在你身边的。” 喻明皎怔然了几秒,而后疯了一样把面前的画撕碎,或许是理智回到了现实,她无法接受这种事实,整个人开始癫狂,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音色崩溃地嘶叫,哭泣。 那天她差点死去。 喻穗安第二天来看望她时,发现她吞了很多安眠药,她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将人送到医院,幸好挽回一条命。 喻穗安才知道这个事实对喻明皎来说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她是痛苦的,孤独的活不下去,所以必须要靠着什么东西活下去。 她靠着岑聆秋活下去,靠着一点可怜的虚无缥缈的幻觉活下去。 如果连这个也没有了,喻明皎是不能呼吸的。 从那之后,喻穗安再不敢揭穿这层假面。 这层梦幻的假面让喻明皎坚持了五年。 喻穗安的眼眶湿润,死死地咬着唇,“林秋姐,姐姐她真的……真的很辛苦,这五年她一直在等你,所有人都觉得你死了,姐姐一直相信你会回来。” “……所以,她一直坚持到现在,但我知道,其实姐姐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死去。” 岑聆秋坐在沙发上,表情平静,身体是死一般的僵硬冰冷。 她的呼吸都停止了一样,过了很久才缓过来,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摸了摸冰冷的脸。 “我知道了。” 嗓音哑的发涩。 “穗安,谢谢你这几年一直照顾她。” 喻穗安摇摇头,“她是我姐姐,这不算什么。” “林秋姐,今天晚上你可以陪我姐姐睡觉吗?”喻穗安想起了什么,“只有你,能让她睡个好觉。” “姐姐无法安心睡觉,她总是睡不着。” “好。” 喻穗安不住在这里,她住在隔壁,已经很晚了,她得回去了。 在离开前请,她站在门口,转头叫了一声岑聆秋。 “林秋姐,幸好你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 岑聆秋知道她的意思,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喻穗安走后,岑聆秋回到喻明皎的房间,喻明静睡觉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好,眉心微微蹙起,嘴唇一直说什么,岑聆秋即使走进了也听不清。 她的皮肤过于苍白,在暖黄色的夜灯下,也是惨白无比,脸颊没什么肉,又小又瘦,手腕也细,只有头发又黑又长,一如过去。 岑聆秋躺着她身边,细细地抚摸着她的脸。 “娇娇……” 她轻声。 “这五年你过的很不好吧。” 为了等她,引出一身病。 真是傻的让人生气。 岑聆秋眼眶酸涩,几欲流下泪来。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对她抱有这种深重的感情,从来没有。 喻明皎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钻进岑聆秋的怀里,身体在细微地发着抖,她连睡觉都是不安的。 岑聆秋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尊脆弱易碎的洋娃娃,她亲了亲喻明皎的额头。 “睡个好觉吧,娇娇。” 岑聆秋希望喻明皎睡个好觉,但事实上喻明皎是没法睡好的,她睡到一半开始尖叫。 岑聆秋被吓醒,本能地拍拍她的后背,“没事没事,不害怕。” 喻明皎捂着耳朵,整个人打着颤,声音稀碎。 “好吵……” “好吵……” “闭嘴,闭嘴!” 岑聆秋一点睡意也没了,她慌张地问,“娇娇,怎么了?嗯,告诉我?” “她叫我去死……” 喻明皎眼眶空洞。 “谁叫你去死?” “聆秋姐……” 喻明皎面色是一种发白的青,“她叫我去陪她,我……我想她,我想去陪她……” 岑聆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亲了亲她的眼睛,“不是的,娇娇。” 她不断地开口,“娇娇,她不会这么说的,她永远不会说这种话的。” 喻明皎只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她耳边细细碎碎的女声越来越重,铺天盖地包围了她,吵的她的耳朵嗡嗡叫,又疼又尖锐。 喻明皎忍受不住,在她怀里挣扎。 “啊——” 她像是一条脱离了水的鱼,疯狂地摆动身体。 岑聆秋几乎都快抱不住,她的心脏难以的无以复加,面对癫狂脆弱的喻明皎,她竟然想不出办法安稳她。 她现在才理解喻穗安口中说的她无法安心睡觉是什么意思。 原来喻明皎不止出现了幻觉,还有幻听。 这些幻听每晚无时无刻都在侵袭着她,像恶心的水蛭一样无法甩掉。 所以她无法睡去。 岑聆秋一直觉得她这五年过的很辛苦,生活在末世里,反反复复的肉.体疼痛,这已经很痛苦了。 但是喻明皎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她的举止,精神状态,每天像个精神病疯子一样的活着,其实也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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