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他承诺了我,日后会用权柄助我造物……”公输澈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尖锐的喊叫。 “他连昔日的护道之约都能违背,又怎么会在意对你的许诺?”湛明真讥讽一笑,身后的法相双眸炯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公输澈,就像是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跳梁小丑。她的恨意和杀意极重,在万妖岩显化的刹那,那股深藏于内心的情绪骤然爆发,横扫一切的伟力将祭坛,将那无坚不摧、无物不可破的兵人撞出一个深坑。巍峨的山脉在震颤,地动中露出了一道道极深的沟壑。 一直藏匿着的烛龙终于显露出了他虚淡的法相。 他的肉身尚未自封印中挣脱,可在九州修士无穷的索取下,元神渐渐地得到了自由。 他一只眼瞳赤色如阳,一只眼瞳幽清如月,此刻正一瞬不移地望着湛明真,幽暗而又森戾。 “万妖岩,呵呵呵,他们自诩为正道,可最后都亡了啊……” - “万妖岩呢?!怎么不用它来阻挡我等!” 一位峨冠博带的玉面修士向着四象法相高声呵斥,他左手右手各持一柄剑,背后又是一柄长剑,剑穗在疾风中左右拂动。 “对付尔等,何须万妖岩?”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拄着桃花法杖的桃花大圣立在了半空,她的法衣上是苍苍缠绕着的荆棘。她提起桃花杖点在了地面,便见一片桃花林向着外间延伸,转瞬间便纵横千里。 玉面修士冷笑了一声,双剑齐出,如怒江潮水,向着前方的桃林斩去。 然而就在剑芒掠过桃花瓣的时候,一个笑面弥勒佛从天而降,竖起了如来金掌将那剑潮阻住。 弥勒佛笑容满面,双手合十朝着玉面修士一躬身:“我辈当赎昔日之罪。”!
第66章 观自在佛陀法相与那横穿天地的剑气对撞,铿然声响。 在她的身后,十八名金刚怒目的僧人着血色袈裟齐出。 漫天的桃花飘落如血。 百年之前,九州各宗派齐聚过情关,阻拦妖族过关。如今昔年的修士在此重聚,可剑刃刀锋蓦地一转,指向了那强行推开过情关之门的嚣狂之辈。 在僧人后方,一位脚踩着酒葫芦的麻衣修士骤然间站起身,他从袖中摸出了一枚玉简,醉醺醺地念道:“我辈不知收敛,开罪于天地,该罚。尔等虽似我辈中人,可实为造物者,天生无智,被天工谷扭曲自我,该死!”话音落下,他铿然间拔剑,一道剑芒平地升起,如雪色的浪潮向着前方推去,落在了玉面修士身后的法相上,留下了“铮——”一道脆响。 “不需要万妖岩,今日就让我等来做一回阻君者。”麻衣修士按住了长剑,朝着前方的那群人一欠身。他咧着嘴笑了笑,伸手拂去了嘴边的酒渍。此日之敌,除了造物,还有被傀儡丝制住的同道,还有浑水摸鱼心怀怨愤者。这一仗不能打,唯有此辈从此消失,才能够证得天地的清宁! - “万妖岩在此,过情关外妖族凭什么阻拦修士?若九州修士踏平西境,你要如何呢?”烛龙的幻影深深地嵌入了那尊庞大的兵人里。原本被那流火剑气斩破的身躯得以复原,他的气息层层拔高,如一根支柱屹立,仿佛是天地所化。在那嚣狂的笑声中,烛龙活动着这“兵人”身躯,目光注视着湛明真她们,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走,带着万妖岩去三生城!”湛明真朝着九秋传音。在九秋前往鬼垣之时,便将娲皇律令和万妖岩带在了身上。这件妖族重宝可以对付兵人,对付九州修士,但是面对着烛龙这亘古之初便诞生的天妖并没有多少威慑力,甚至有可能被他用“伪娲皇律令”夺取权柄。不过在此刻,万妖岩虽不能与烛龙对抗,然而能够支撑着九秋一行人离开。 九秋在领到了命令后并没有半分的犹豫,她深深地望了湛明真一眼,将万妖岩一催,顿时有更多幻影从万妖岩中走出,对着烛龙露出了庞大的法相来。九秋借机将祭台上的妖族们一卷,朝着另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比起九秋以及那群妖类,烛龙 显然更在意湛明真。他从喉咙里挤出了“嗬嗬”的笑声,双眸中飞掠出了两片神光。左边是一轮太阳,好似是无穷尽的黑洞,黑暗而又扭曲,已经不见盛大日光的灿然光明;右侧是一轮血月,没有半分空灵,散发着幽幽的、诡谲的阴寒,好似从幽冥之中走来。日月变成了黑红色的不祥,在各色光芒的映照下,只余下了最丑陋的形态。烛龙左眼化日,右眼化月,可他本身又是幽冥之道的践行者,周身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暗色的、血色的日月如流火、如陨石般轰然落向了半空中的湛明真,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乍然间涌上了心头,李持盈眼皮子一跳,伸手捉住了九嶷剑,朝着那庞大的血腥日月悍然一斩。剑气拖曳着长长的火焰之尾,灼烧着四面的诡异。一道爆响如洪钟大吕,又如万雷齐鸣,转瞬间又扭曲成了万鬼齐哭。血腥的日影在剑光的斩杀下逐渐缩小、黯淡,可那股笼罩在周身的阴霾并没有退去。 一侧的巫墟“诶呀”一声怪叫,她猛地扑向了那道血腥日影,却被上头逸散的莫大威能震开,那血肉骨骼在烈日下顷刻间便被吞噬殆尽,只余下森然的骨架与半边奇诡的金属身躯。巫墟的自我本识从兵人的躯壳内弹出,她快速地掠回到了最初的身躯,惨白着脸看着那宛如巨人般屹立的烛龙,不住地打着哆嗦。 湛明真平静地望着那一轮缩小的血腥日轮,掌中骤然缩紧,那一支流淌着碧绿色光芒的玉笛终是变幻成了一柄长剑,她抬手朝着日轮一斩,日轮上一阵扭曲,悄无声息地被剑芒吞没。昔日娲皇炼石补青天,补全天序。那洒落的天光凝聚成了一柄的无形的宝器,名为“天理”。 李持盈见湛明真动手,她眼中神光湛然明亮,也祭起了剑器,再度斩向了那轮冥月。烛龙的身上皆是业障,那污秽之日月是烛龙的神通化影,是不该出现在人间的邪物。 血腥的日月悄无声息地消失,但是那股外泄的力量横扫四面。天工谷群山环绕,如今山峰都被一股巨力推倒,好似被人从大地之上轻轻地抹去,散落的碎石跌入了大地的裂隙中,入眼皆是地陷之后骇人的、纵横交错的深渊。 “妖庭西迁,以山河社稷图为基,可这山河社稷图是九州山河之显,九州在实,妖国在虚。若是这九州山川崩殒,妖国 之中又会如何?”烛龙的眼眸变得极为幽深,他盯着湛明真和李持盈,身后的浮现了重重叠叠的日月之轮。这具兵人之躯能够承载他的元神,可到底不是属于自己的身躯,先前又被剑斩,一道道剑意流窜,使得他难以将所有的神通都发挥出来,更别说是牵动千千万万因果使得幽冥国度重现。 不过好在兵人之躯以及苏醒的一缕元神本来就只是撬动九州地脉、助正身脱困的薪火,什么样的寄身能比得上他的正身?若能将娲皇血脉斩杀再好不过,可要是不成功便无需再耗费时间。念头一转,那用来供应兵人的庞大宝材中的灵力顷刻间被催动,他的身上力量骤然暴涨,那重重叠叠的日月之影扭曲成了一个几乎要吞没半边天的黑洞,在烛龙挥手的一刹那猛地落向了大地!烛龙将所有力量灌注在了这一击之中。地动顷刻间蔓延了整个九州,以天工谷为中心,再度生出无数裂隙,向着中州、薄州、成州……向着四面八方奔去! 深深的沟壑直指地脉,要将那深藏于地下的地气尽数决出,要让九州之基彻底崩毁!李持盈眼中满是寒霜,她没有看身后如蛛网的裂隙,而是祭剑斩向了烛龙。绯色的剑气汇聚成了一道极细的红线,自内而外的贯穿了烛龙那具兵人之躯。在那股护体之力消失的空荡,兵人的关节处俱被剑气挑动,原本稳固的坚硬身躯刹那间四分五裂。原本汇聚在了一起的亭台楼阁与殿宇瞬间分离,在半空中被炸成了一片森然的五色齑粉。齑粉飘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再度爆炸开来,浪潮四面奔涌,声势隆隆。 “呵呵呵,哈哈哈。”烛龙的这部分元神好似兵人之躯般向着四面爆散,他留下了一连串古怪的笑声,那道法相幻影也逐渐变得黯淡。他那冲破封印留存在人间的元神彻底散去,可是在人间掀起了无边的波澜。 “地、地脉——”巫墟骇然开口,她可没有李持盈、湛明真那般强悍的忍耐力,在四面的浪潮冲击下,她的五脏六腑疼得厉害,好像要被一股巨力碾碎。 “不好,这兵人不是为了对付我们的!”李持盈眼神一凛,回头看大地的裂隙,她握住了湛明真发凉的手,感知到了她顷刻间攀升到极点的痛苦和悲凉。 她伸手将全身颤栗的人笼在了怀中,亲着她的眉眼间,低声道:“湛姐姐,会好的。” 湛明真神思有些茫然,她恍惚地抬眸,对上了李持盈的目光,软声撒娇道:“李持盈,我后背疼。” 她的身上没有伤痕,可她的后背一直在疼,那是一种植根于神魂深处的痛意。 李持盈闻言瞳孔骤然一缩,环抱着湛明真的手蓦地缩紧。 她有太多的事情无法宣泄于口,只能够藏起哀色,一遍遍亲吻着湛明真,一遍遍低语“爱你”。 - 山川崩塌。 玉京那测定地脉的定灵针骤然间偏移,那一枚始终微弱摆动的石针剧烈地晃动了起来,上头一道道裂纹攀升,好似要彻底爆裂。就在地脉被彻底搅动的时候,玉京上方忽地浮现了一道清透的剑影,在数息间便落向了大地。剑影好似敲入大地的楔子,要将那如狂潮般掀动的大地抚平。山川下陷,深渊纵横。剑气如游走四面的风,掠过了山脊,掠过了满是嶙峋石块的河床,掠过了那开裂的巨沟,一点点地压下了奔涌的浪潮。 可就在地脉逐渐地恢复平静时,一轮阴惨的、黑色的怪日自东方升起,逐渐与天地间那轮绚烂的烈阳叠合在一起。黑影一点点地吞噬炽热的明光,仿佛要将天地拉入永恒的寂灭之中。 “那是烛龙之目,地脉遭到的创伤不可完全修复,他终究有一日会破封而出。”沉玉璧立在了玉京峰头,抬头望着天幕那轮被黑影重叠的日。 “破封而出又怎么样呢?大不了斩他一次。”楚璧抬头,眉眼间满是意气风发。 “烛龙曾经是与娲皇同行的护道者,并非是一开始就反对人族的天妖。”浴红衣叹了一口气,手中是早已经尘封的卷宗,“他曾经与娲皇一道驱逐瘴雾与晦暗,在人间建下了一座又一座城池。如今的烛龙已经堕入了邪道中,恐怕那消失的晦暗,要重新笼罩山河了。” “那湛师姐和二师姐——”明月风犹豫了片刻,面露忧色。 “这片天地不是她们的责任啊。”浴红衣轻语。妖族西迁立国风灵是师祖执掌教之位的后几年,师祖一心求道,懒得管顾外间的事情。比起昔日在天罚之下魂飞魄散的祖师,师祖的下场其实也不大好,在辜负了自身职责之后,登仙无路,转生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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