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薛桐两手撑在床上,隔着月光去看陆诗邈,过了许久她又说:“那我下班买两桶爆米花。” “真的?”陆诗邈藏在被子里的嘴角扬起来, 可惜她笑的太明显,酒窝露出半边,被薛桐看见了。 薛桐看着那浮现的酒窝,她在想,或许…看着对方对自己有强烈又渴望的需求,才会让她精神感觉到高.潮,这种满足像一颗阿斯匹林,正在帮她消痛。 薛桐摸摸她的头,“嗯,我给你买了乐高。” “真的?”陆诗邈彻底开心起来,甚至一度兴奋的睡不着,“什么系列?” “Toy Story。” “啊?你怎么买到的。”陆诗邈真的睡不着到了,她掀开被子想从床上爬起来。 薛桐见状,用手按住她的头,把空调被给她重新盖好,“十分钟后还没睡着,我去找店员退货了。” “好的长官,我马上就睡。”陆诗邈说着闭上眼,眼睛眯出一条缝,酒窝还在脸上浮动。 薛桐静静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最后低头亲吻住小孩的双眸。 “生日快乐。” 信守承诺,是上层社会最基本社交准则。 只是薛桐没想到自己违约的方式,会是如此荒唐。 第二天下班之前,薛桐坐在办公室里一直想:她一会该去什么地方买两桶爆米花,如何顺路把乐高取回家,她是不是应该外卖饮料和零食,因为阿汤说看电影时应该会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就在她拿起手机准备下单之时,突然接到了一个通陌生的来电。 薛桐盯着手机号码,左眼皮跳了一下。她挂掉,随后这个号码又打进来,她直觉向来很准。 “阿姐。”电话那头熟悉男声是薛思。 “回香港了?” “姐我在来接你的路上。”薛思语气沉重,顾不上和姐姐寒暄,“他刚刚去世了。” … 他。 薛桐闭上眼,深呼吸。她能明显感觉出自己的指尖在手机上微颤。 她想逃避于是说道:“我穿着警服。” 薛思说完沉默半天,“其实,他好挂住你。” …. “我冇要你原谅他….”薛思见薛桐不说话,停顿后在电话那头出现微弱啜泣,“可现在他死了,你得回去看他。” “姐..” “我没带西装。”一定是薛季仁要薛思来找她的,他知道自己会对弟弟心软。 薛思见姐姐答应,立马回答:“我现在去挑。” “知道了,一会见吧。”薛桐挂了电话,站在窗户前捏着眉头。 薛桐在这种时刻又想起陆诗邈。 她看了一眼时间。 去一趟,晚上应该能赶回家。 陪她过生日,看电影应该来得及。 - 公务在身一直没空去西班牙看薛思。 没想到再次见面会以这种方式,八年未见薛思变壮了,再也不是青涩毛头,也不是总躲在她背后那个小男孩。薛思站在车边,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倒也爽朗,见到她从警署大楼一出来,苍白的脸色有了一点松动。 他甚至看着薛桐走进,红红的眼眶落下两滴泪,落泪的方式和陆诗邈有的一拼。 “你哭什么?” 薛桐走到跟前,伸手简单又敷衍地抱了下弟弟,“憋回去,很难看。” “很想你。”薛思卷发梳打了发胶,憔悴地说道。 “你知道的我很难对家人说出这些肉麻的话,尽管我也是。”薛桐努力极笑,希望弟弟能够理解她的苦衷,她指指门,“西装给我。” “哦,给。”薛思从后排掏出一套YSL黑西装,递了过去,“感觉我买大了。” “等我。”薛桐接过衣服返回警署大楼。 薛桐万幸自己更衣室里有两件替换的衬衣和鞋履,就不用回家面对小孩的质疑。她站在更衣室里换好衣服,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发条短信。 但她太想回家看电影了。 或许她能在一切还没发生完,就解决一切。 她自信地将手机放在西装裤里,将头发高盘而起,随后在碎发上喷满发胶,不自觉地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薛家人。 下楼,坐进车里。 姐弟两个在后排沉默,司机往香港岛开去。 - 提起香港,绕不开环境保护和住房两个热题,人口密度大,住房问题差,环境亟待保护。人人都知道香港岛和九龙半岛百分之七十的地都没被开发,一旦拿出来可以解决掉买不起房的困境。 可生态保护严重,这些地不能被开发,于是人们只能挤在一起,像是陆诗邈挤在顶楼一般的生活下去,活在房产业的谎言之中。 司机绕着香港岛生态保护区,一直往山顶攀去,眼前四周环山,丛林茂密,游玩的人都被公路分流到小路上,没人会走这条公路,因为这条路属于薛家。 游客在山顶瞧见躲在丛林之中,突兀又奢华的建筑就是薛宅,那条他们无法使用的公路尽头,数不清平方的宅院,是存在于维港里的另一世界。 东南亚教父经济属香港严重,对外自由对内垄断,薛冠超就是教父一员,在被殖民期间成为经济代理人,从而一路“合法”取得红利。用卡特尔式垄断,用廉价融资杠杆化运营着薛家的码头,薛家企业和港岛经济一样,“不讲战略,只讲交易。” 殖民期间薛家祖辈曾垄断过港口码头,□□,包税。经济恢弘年代,香港的出口贸易运输成为薛家主战场,薛冠超把船厂散建在东亚各个城市,香港码头集装箱收费全球最高,所以那夹杂在九龙和香港岛之间的Victoria,在经济层面短暂地归属过薛家。 只不过随着年代流失,经济教父的关注点逐渐偏移到了房产,电信,和半导体。目光逐渐放眼全球。新加坡,印尼,和西班牙。香港避税天堂是富商们最爱的地方,所以薛家人仍然留在这里。 薛思就掌控着西班牙的战场,当然薛桐也不在乎这个教父如今身价多少,她的身价又是多少,因为他现在死了。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她十年前就体会过一次。只是有的人死掉了却还在活着。 车停下,侍者早已站在车前等候,他们也不算等候,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站在块土地上,替人开门。 “二小姐,四少爷。” “不要称呼我。” 靴子踩在草坪上,薛桐从车里下来。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甚至比那天薛季仁还要服帖,ysl吸烟装正刻在她的身上,双排扣里是没有皱褶的白衬衣。 “少爷,这边。”侍者不敢接近这个女人,只能对着旁边薛思请手。 薛桐回头冷道:“不要跟着我。” 侍者点头,礼貌隔开一段距离,三人前后走着。 薛桐抬头看了眼房子,蓝色的玻璃依旧是冷清,铁门外花草凋零。 他们姐弟从院子侧前门绕进,佣人跟在后面说大少爷把灵堂设在主楼大厅。 于是他们便又绕回去,从院子穿入走去主楼。 香港守灵一般都有直系亲属子女来完成,但整个薛宅前院还是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灵场法坛围着一群道师做法,一旁祠堂还有高僧在超度佛经。 富商总喜欢做看风水,做法事,薛桐认为他们一定是觉得命太好,生怕跌落神坛,财富消失,才会如此热衷于迷信。 他们需要一些精神食粮,撑住他们腐烂又麻木的灵魂。 薛桐看着失神,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和香港很像,仿佛很割裂的。文明和封建消融,没落与先进都能在一块土地上呈现出来。像她的血和心都在漂泊。 “阿桐。” 薛季仁瞧见薛桐回来,憔悴的脸上浮出笑容,和那天在车里的神情完全不同。 他在家里永远这样称呼她。 只是薛桐已经八年没听到薛季仁这样称呼她,一声阿桐又把她分割成两半。 薛桐冷着一张脸走过去,像是通知薛季仁般开口,“我不会守灵,我看一眼就走。” 薛季仁胳膊上绑着黑布,开口嗓子还是哑的,“阿桐,你不能破坏规矩。” “这么多年我破坏规矩还少吗?”薛桐扭头看着薛季仁,又看了下灵堂里的黑白照片。 “我怕我太守规矩,他会不习惯。” 薛思知道姐姐脾气,于是站在两人中间拉开彼此的距离。 他试图让气氛缓和,“大哥,我们跪哪?” “那边。” 薛季仁收起冷漠,指这灵堂右边角落的蒲团,灵堂内梵音低声环绕,灵堂外纸烧的呼呼作响。薛桐走过去,眼睛也不看照片,直接跪下。薛思跟着跪在旁边。 雕刻痕迹过重的祭奠仪式,让薛桐肩头沉甸甸的,旁边高僧围绕敲着木鱼,灵堂就他们两个人在跪着,一时间薛桐又觉得荒唐的要命,仿佛葬礼是为她而办的。 “薛汀还没来?上午医院就没见到他。”薛思跪了两分钟,眼睛开始四处找寻。 “好好跪你的。”薛桐听到名字,眉头跟着皱起来。 “二太今天也没来。”薛思看着灵堂正中心的黑白照片,想起今天医院的情形,旁边跟着一堆医生和律师,子女却没来几个。 “她又没冠夫姓,你管她。” “我只是觉得大哥一个人撑在医院,真的很可怜。”薛思嘴里念叨。 薛桐看着薛季仁在他位置旁边留出的蒲团,心想自己还有个弟弟,薛季仁除了他们这几个同父异母的亲人之外,再无他人了。 之所以他对自己还唤一声阿桐,无非是想到他死去的亲妹妹,那个属于薛家的大小姐,此刻应该在天上和父亲相聚。 薛桐捏着眉头,这些狗血让人头疼。 连跪了三个小时,薛桐瞧着外面的天都快要黑下来,她看了眼手表,再等这一场高僧诵经结束,她就回家去陪陆诗邈。 她现在很需要陆诗邈。 谁知她刚垂下手腕,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鼓掌声,随之而来便是一声刺耳的嘲讽。 “稀客稀客!!!” 薛桐听到那声音,身体不自觉跟着发麻。 薛汀的声音就像她的过敏原,不论隔着多远,只要听见到,身体就会不自觉地应激。这么多年她避开与之见面,本以为这情况都好,没想到还是如此。 薛桐扭头朝门口看去。 薛汀正摇摇晃晃从院子门口走进来,他用掌心顶着鼻尖用力吸了两下,说话声音极大引得旁边高僧也回头看他。 薛桐也顾不上膝盖是不适应,猛然起身,薛思也跟站起来。 “madam薛!竟然也舍得回来?” 薛汀黑色平头短发,身上西装领口外翻,领带也没认真系,仿佛只是为了挂在上面好看。薛汀眼神迷离,走路时颤悠,脸上一直挂着不自然的癫笑。 薛桐知道他又吸大.麻了,脑袋嗨掉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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