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挣扎吧,你和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渐渐分不清,那些声音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亦或是她本身就是那些声音里的其中一道。 良久之后,妹妹还是听见了命运中那声沉重的推门声。 在举起刀尖之前,妹妹拦住了她,哭着哀求着她: “姐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那么做。” “我们是一家人啊姐姐。” 她们小时候家里穷,一块芋头两人要分着吃,姐姐每次都是把大的那块分给她。 小时候她看见姐姐有喜欢簪子,她去树上摘果子去卖,把簪子买了回来,姐姐看见树枝在她肚皮上的刮擦,心疼得一晚上没睡着。 她们是一家人啊。 “我求求你姐姐,不要杀了爹爹阿娘,”妹妹泪如雨下,苦苦地哀求着她, “不要杀死我的姐姐......” 她记忆里的姐姐不是这个样子的。 姐姐依旧像记忆里那样温柔地替擦拭去了眼泪,可举起的刀尖也正是在对着她。 至此,她已经知道结果了。 无论她们做什么样的努力,姐姐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那不是她的姐姐,是恶鬼。 在姐姐下手之前,陆云眠先她一步下了手。 这一次记忆没有第六次重启。 姜璎和陆云眠终于把人从记忆的狭间带了出来。 “姑娘你还好吗?”姜璎扶住了她,也是记忆中的妹妹。 她凄然道:“多谢二位姑娘。” 时隔多年她早已长大,可她常年被困在那一天的噩梦之中,对姐姐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知道了答案,她便不会再一次次地回想了。 姜璎亲自把她送到了现在的家人手中才放心,回去的一路上姜璎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她想起《化妖》中开篇的第一章 : 蝶鬼,人性泯灭,残忍暴虐。 陆云眠看着沉默的姜璎,神色莫测: “这样的哭声千千万万,大家都说是因为蝶鬼。” “大家都害怕,厌恶蝶鬼。” 姜璎挑眉,佯装不知道陆云眠潜台词:“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陆云眠微笑道:“你不也应该和世人一样厌恶蝶鬼,一样厌恶----” 一样厌恶于她么。 姜璎轻哼道:“那你就当我不是世人好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不是土生土长的化妖人。 陆云眠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你果然脑子有病。” “不正配你这人来疯?” 姜璎说完也笑了一声,想起什么,问道: “你也能听见那道声音吗?” 陆云眠一怔,接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能听到,从被推去挡刀觉醒那天她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听到这个声音。 后来她才知道所有的蝶鬼都能听到这个声音,而且它对蝶鬼们的影响很大。 姜璎忙问:“那它平时都和你说些什么?” 陆云眠沉默了会儿,道:“杀。” 几乎和记忆里的那个姐姐听到的差之不多,都是让她们杀,杀死异心之人。 也就是除了蝶鬼以外的人。 “还有呢?”姜璎问。 陆云眠抬眉,认真道:“你在关心我吗。” 也算是吧,姜璎点了点头。 于是她看着姜璎,莫名地就想要对姜璎坦诚一些东西,她不会喜欢,但似乎可以慢慢地学。 过了好一会儿,陆云眠垂眸,轻声道: “其实我的娘亲,也是一只蝶鬼。” 她管那个樵妇叫阿娘,那这个娘亲应该指的是陆云眠的亲生母亲。 姜璎想起在她在记忆碎片中看到过的那个大美人,没想到她居然也是一只蝶鬼。 陆云眠道:“我爹知道我娘是蝶鬼之后,就把我关了起来,我也再没见过她。” 这些记忆她也已经很模糊了,只能想起一些连不成片的段落。 当时祁红蝶将她从火海中救出,将她送到了樵夫家中,又在她被遗弃之时让正好下山游历苏盈若遇见将她捡了回去。 祁红蝶似乎总是在保护她,可和她的关系并不亲密,尤其在人前。 两人走到一间布料铺子面前,周围还有卖果脯和糖葫芦的,这和陆云眠记忆中的某一画面重叠起来。 陆云眠低声:“这里,好像离我以前住的村子不远。” 以前赶集不忙的时候,妇人也会牵着她来集市上逛一逛,有闲钱时就给她买一身新衣服,余钱不多时也要给她买一串糖葫芦。 姜璎忽然拉起陆云眠的手,问道:“你想回去看看吗?” 陆云眠难得迟疑。 姜璎果断道:“那就去。” 良久后,陆云眠点了点头。 姜璎一笑,兴冲冲地拉着陆云眠进了一间小食铺子,给她包了满满一大包的乳糖: “拿着路上吃。” 姜璎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得像个小太阳,手中的乳糖正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那么多年过去,陆云眠从没想过要回来看看,只是偶然想起,于是她回来了。 人会搬走变迁,但山和水却不会那么轻易地改变。 依旧是青绿的秀山,青石的拱桥下河水弯弯的流。 记忆中的那间房子已经破败很久了,樵户一家也许在这之后不久就搬走了。 陆云眠安静地看着,眼中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一段与自己无关的过往。 姜璎担忧道:“陆云眠,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和我说,千万别憋着。” 陆云眠吃了一颗糖,眼底浸出一分笑意: “没有什么想说的。” 她回想着当时的感受,将口中乳糖咽下后道: “我只是,有些疼。” 姜璎拉着陆云眠坐下,表情夸张地给她揉了揉肚子:“不疼了,不疼了。” 陆云眠轻笑一声:“早就不疼了。” 何况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死亡和疼痛,她依赖痛感而活,唯有疼痛才能让她感受活着的感觉。 姜璎轻柔地给她揉着肚子,陆云眠垂眸,想她和自己不一样,完全受不得一点痛,和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畏惧死亡。 也许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但陆云眠本能地不相信爱也是如此,即使她不知道什么是爱。 爱是虚妄之物,但姜璎不是。 陆云眠一直知道姜璎也许别有目的,她有过一瞬的犹豫,但那双手很软,乳糖也很香甜。 于是如尾生抱柱,她决定放手不管,无论姜璎要做什么。 ... 那小厮遇上姜璎和陆云眠之后诧异万分,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后,第二天连忙雇了辆马车日夜兼程回淮城。 他站在门外来回踱步,想着这件事情一定得跟家主大人说。 姜峰终于得了空见他,小厮深吸了口气道: “家主大人,我有要事禀报!”
第26章 问罪 两人把异变的画卷交给了东山神宗,,姜璎如愿拿到了一枚筑基丹巩固她顺利渡境。 “晚饭吃什么,我请客。”姜璎笑嘻嘻道。 两人方从任务发布处出来,就见两位穿墨衣的师姐面色肃穆,似专门守在门前等她二人出来。 东山神宗院服各有特色,但只有穿墨衣的人,无论哪个院的人看着都要绕着走。 因为只有昭法堂的人才穿墨衣。 尤其这二位师姐,墨衣上的袖口和领口都绣着金线,级别不低。 “陆师妹,穆院长唤你去昭法堂,”昭法堂师姐沉声道。 是穆娇的事情,还是陆云眠之前和穆处机的过节?姜璎一气胡猜,没个结论。 说完,昭法堂师姐看向姜璎,冷酷道:“还有这位姑娘,也请跟着走一趟吧。” 许是这句话太过耳熟,姜璎想也不想道:“明鉴,我是良民!” 陆云眠轻笑,像是不以为意:“你害怕了?” 姜璎一边走,没好气道:“谁像你,进昭法堂跟喝水一样,我从小到大都没进过德育处好吗。” “什么是德育处。”陆云眠好奇道。 “就是专门教育你这种问题儿童的地方。” 那两位昭法堂的师姐对视一眼,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这两人是心态太好还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这还是姜璎第一次进昭法堂内部。 东山神宗内数位院长都到齐了,穆处机处在正前,扬首看向进来的陆云眠和姜璎。 原本姜璎还有一丝紧张,穆处机身旁的祁红蝶朝自己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做着口型道:别怕。 姜璎点点头,果真安心了许多。 在一众院长长老之中,姜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瞬间便明白了为什么要将她和陆云眠叫来昭法堂。 座下那披着玄狐氅的男人,估计姜璎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脸。 姜峰。 把她关在地牢中,三日未给一粒水米,动辄棍棒酷刑伺候。 “好久不见,小侄女。”姜峰端起茶盏,对姜璎的厌恶摆明在了脸上。 姜璎握紧了拳,直接无视了姜峰。 穆处机一清嗓音,严声道:“今天将我宗门长老、院长聚在此处,主要是为一事。” “姜家家主说我宗神木院弟子陆云眠借斩杀蝶鬼之故,伙同蝶鬼姜璎盗取姜家传家宝物碧兰草。” 陆云眠神色不变,懒懒抬眼向姜峰看去。 姜璎几乎都能猜到她心里在想当时走的时候怎么没把姜峰一起杀了。 “陆云眠,对此你有何解释?”穆处机质问道。 他本就厌恶陆云眠,平时看在掌门的面子上才对她多有忍让,谁知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她自闯进来。 得知姜峰一事,穆处机马上召了诸院院长过来共同参议裁决,届时就连掌门也寻不得他的错处。 此时众人目光齐聚在陆云眠身上。 陆云眠轻微挑着眉,曜石般明亮的瞳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解释,是我干的。” 一时堂内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喧哗议论之声四起。 穆处机原本以为陆云眠会狡辩一二,故而他还特意准备了此案良多细节,就是为了在陆云眠狡辩时给她驳回去。 谁知她竟就这般承认了。 这小畜生! 穆处机阴沉着脸色道:“陆云眠!不要以为你是掌门亲传就可以如此放肆!” 陆云眠闻言有些诧异,微挑着眉笑时邪气顿生,不像正道弟子,倒像魔门堕仙: “穆院长问我,我答了,放肆在哪里。” 穆处机指着陆云眠,一阵气血翻涌,从怀中摸出一颗搜灵丹服下后方才有所缓解。 不知是不是姜璎错觉,总觉得陆云眠在看见穆处机服下药后笑意更深了一层。 穆处机负着手起身:“也罢,既然你承认了,诸位院长都在这儿,那我就按门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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