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吗?”田一然不想继续了,再说下去估计又是吵架的事情,“我还在吃饭呢!” “和你那些朋友?” “蔡哥!可以吗?”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过了好久,她才道,“行吧,早点回棋牌室,回去了给我打个电话!” 晚上的和平街比花街热闹,尤其是星期五,都快9点了,路上来来往往还走着不少学生,田一然看着并不眼熟,透过校服才看清绝大部分人都是阳溪二中的。 如果说阳溪一中是和尚学校,那阳溪二中就跟美容美发的职业技术学校一样。 阳溪镇上理发师似乎把所有的技术都用在了阳溪二中的学生头上。 染发,烫发,微卷,大波浪,只有田一然想不到,没有阳溪二中的学生做不到。 “早知道就去阳溪二中了。” “那你就成了个废人了!”蔡根花从背后上来吓她,“走走走,别看了,回家。” “幽会结束了?”田一然往胖婶凉面里面探头望,里面已经渐渐上人了,那个小帅哥忙了起来。 蔡根花点了点头,“我刚刚送给他一部手机,我有时间找他聊聊天。” “啧啧啧!”田一然的手肘搭在蔡根花的肩膀上,“祝你成功哈!” “开玩笑!你蔡哥!”蔡根花的话音刚落,匆匆跑过来一个人影,着急地往蔡根花的手里塞东西,小帅哥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肉眼可见地耳朵红了。 “什么东西?” 蔡根花摊开手心,放着一把糖。 “他请我吃糖。” “糖有什么好吃的,我不爱吃糖!” 田一然低头捏着手机,转身就要走,结果被一伙人差点撞个人仰马翻。 “哎?蔡哥!你怎么也在这!”赵其乐的嗓门大,田一然有点不大高兴。 蔡根花主动互相介绍,“这是我小妹妹,他们都是花街的,你们也都是一个学校的。” 田一然一直觉得自己和花街格格不入,以前她是觉得自己水土不服,现在她发现自己可能是太有素质而显得格格不入。 这素质主要就是生活习惯的不同。 在花街,你从来就别想当一个透明人。 28.宝剑六 田一然不是来花街交朋友的,她不缺朋友,她来只是想图个清净,没人打扰更好,她现在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待一段时间,不再去想以前的事情,把自己的高三安安稳稳地度过。 “这小朋友没见过,我们真的是一个学校的吗?”赵其乐围着田一然看了一圈,结果被身旁的颜家禾狠狠地踩了一脚。 “她有点内向,熟了就好了。”蔡根华帮着打圆场,“这么晚了赶紧回家吧。” “走吧!我们正好顺路!”田一然被迫走在一群男生中间,她已经尽力表现得自然了,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大自在,低头玩着枯燥的手机游戏,至少还能转移一点注意力。 “哦!我想起来了!”张阳涛走在前面,突然回头,“你是棋牌室家的吧!我记得我之前看到过你。” 田一然哼哼了两声,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怎么说呢,你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的。” 张阳涛猛地被人夸了,正得意,被赵其乐无情地戳破,“真的,你都听不出好赖话啊!人明明是在嘲讽你。” 说完,他跟个显世包一样在田一然面前得瑟,不料也被怼了,“哦~原来是你更有眼力劲。” ...... 两个最有眼力劲的人走在回花街的路上,差点摔了个踉跄。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以贯之的无聊和幼稚。 回到棋牌室已经是十点多了,里面仍然灯火通明,田一然打了声招呼就直接上楼了,她仰躺在床上,满脑子回想的都是许方今天下午踢了她的那一脚。 明明是轻微而又简单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这么的......暧昧? 啊? 田一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吓人,她带上耳机,选择睡觉,扯过一条被子,不去再想。 可越是这样,脑子里就跟有个收破烂的人,不断地找出点细枝末节折磨她。 “请你吃糖?” “有待考察!” ....... 怎么自己还和她聊的有来有回?自己这是在暗示吗?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田一然冥冥中就感觉自己遇到许方绝对不是偶然,现在想起来,果然是段孽缘,因为自己好像确实是对她有点意思。 肯定是因为她长得跟自己那个前女友像,要不然绝对不会这样。 就凭她那么恶劣的性格,但是好像长得还算是不错。 田一然拿着手机,打开又关上,又打开,又关上,最终还是打开了信息聊天的界面。 她还是得转移点注意力。 许方晚上没有安排,回到家的时候高研还在店里忙,她自己热了饭菜,吃过就放在电饭锅里闷着,自己则该干嘛干嘛。 郑琪琪从城里回来之后,好像就忘了那晚发生在酒吧里的事情,买了个小灵通手机,安安分分地做起了好学生。 “许方,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考大学。”郑琪琪信誓旦旦说这句话地时候,手里正忙着给自己的小男朋友发消息,头也没抬。 那个年代,还不流行内卷,明明过得并不是多富裕,但是好像伸手就能抓住的机会还是蛮多的。 就像隔壁的阳溪二中每年就有一半的学生拿到高中毕业证之后直接进厂,流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从某种程度上,他们也算是从花街走出去了,被命运推着挤着,踏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 可是阳溪一中的学生们好像在这方面有顿感力,他们感觉一道学校的大门,暂时隔开了他们和那个来势汹汹的成年人的社会。 要是这么比喻的话,门神一定是李双强。 “咔嚓——” 许方正准备睡觉,高研回来了,听她的动作,估计是在外面吃了饭喝酒了,把那铁门撞得哐哐响了起来,听起来有些吓人。 “妈?” “回来啦?!”高研一身的酒气,抓着许方的胳膊,示意她把自己往卫生间里面送,她想吐。 最近高研正盘算把花圈店往外扩一扩,留下给许方上大学的钱,她手里的闲钱可以让她扩大门面,甚至垄断花街的丧葬一条龙服务,甚至可以辐射到和平街,虽然这和高世乐一开始的想法有一点点的偏差,但也算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酒,高研吐完酒开始胡言乱语,“要不然我办个婚庆公司吧,这叫什么来着?垄断一条龙!” 许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高研是想把这花街的红白喜事儿都包圆了吗?! “要不你先洗个澡,然后睡觉?”高研喝了酒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许方总不能就这么把她扔在卫生间里吧! 她正犹豫是不是应该要帮她洗个澡。 高研抬头看着她,想要说点什么话,最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只是淡淡地摇头,指着卫生间地门,“你出去吧,我洗个澡,帮我把衣服找一下。” 许方莫名其妙,还以为她今晚又遇到了许永昌那个傻逼。 “没什么,就是心情有点不好。”高研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许方一再逼问,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然后哭了。 “怎么了?”许方有些惊慌,从前高研用啤酒瓶往许永昌头上砸的时候也没这么哭过。 “没事儿,就是一会高兴,一会难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高研明明已经泪流满面了,却竭力在许方面前挤出一个很夸张的笑。 “妈!”许方扶着高研的肩膀,语气严肃,“我们是不是说过有什么事情一定不能隐瞒?” 自从高研离婚之后,她和许方相依为命,说好什么事情都要让对方知道,绝不隐瞒。 许方是这么做的,但是高研未必。 高研好像有很多秘密,她从来不说,可是这样迟早是会有情绪崩盘的一天的。 在许方的印象里,高研一直是一个开明的妈妈,在花街长大的孩子,就没有不经历过毒打的,可是许方没有,一方面是因为她听话,另一方面是高研对她一直都很“溺爱”。 曾经,高研说过,只要许方不无理取闹,想要什么她都能满足。 高世乐去世前,高研就在县城里面的一家私立医院当护士,许永昌就带着许方住在花街。 许永昌前半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年轻的时候可能凭借着自己聪明的脑子,赚了点小钱,人到中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脑子就跟一夜之间飞走了一样,整个人变得偏执又古怪。 他有点手上的活,为了照顾许方,就在花街周边接洽一点装潢的散活,拿了钱就一掰两半,家里留一半,自己花一半。 装潢的活不是每天都有,很多时候他都要早起在花街的街尾“趴活”。 每每这个时候,许方就拎着一袋豆浆捏着两块糍糕站在他旁边吃得嘴油乎乎的。 早起许方的头发乱糟糟的,胡乱中分扎着的两个小辫子从来不对称。 等到许永昌揽到活了,许方才被允许去上学。 也不知道是许永昌松她,还是她松许永昌。 这样的状况维持了一年多,直到高研辞职回到花街,在镇上的卫生院上班。 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可是许方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她身边多的是这样的父母。 有的甚至都是单亲,或者说是父母双方都在外面打工,只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 许方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只要爸爸妈妈在身边,她觉得就够了,没什么可挑剔的。 许永昌性格大变之后,人变得越来越讨厌,把原本在许方心里就不美好的童年都消耗殆尽了。 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谁都有责任。 高研和许永昌可能恩爱过吧,但是生活的冲击来得比想象中的要大,他们在生活中忘记了相爱,最后走散了,只能说是命运的捉弄吧,无所谓公不公平,他们都是生活的炮灰。 后半夜,高研睡得安稳,自从离婚后,她几乎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了。 十多年的婚姻生活,说结束就结束了,换做任何人都没法做到波澜不惊,许方能理解。 为了防止高研半夜喊她,她干脆就睡在高研身边,两个人一人一边侧躺着,起初她还能撑一撑,后面直接睡了过去,后来她感觉好像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如果能一辈子做她妈妈的依靠,也不错。 田一然一夜就醒醒睡睡不得安稳,她做梦了,梦到了自己又回到了她爸爸妈妈身边,那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家里,而她那个几乎不能算是存在过的哥哥好像又来她梦里。 梦里告诉她要听话,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可能他会是个听话的孩子吧,但是她自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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