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两人都很沉得住气,一个专心唱歌, 一个专心调酒招呼客人, 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旁人肯定猜不到这两人独处时是那般亲密。 歌一首接着一首没有歇息, 最后一首是英文歌,也是一首很久以前的歌。霍绯箴不久之前才听过, 在路上那几十个小时可是都在听摩尔的收藏列表。 是一首如低低细诉的歌。 当唱到“If you want me, satisfy me.”时,霍绯箴抬眼看了小舞台, 却对上了视线。谁都没有躲闪,明目张胆地对视。 这句歌词又再重复了一遍,唱过这句,摩尔才把视线收了回去。 霍绯箴也收回视线,铲出冰块放进雪克壶,还有十几杯酒在排队。 ··· 今晚的驻唱时间比往常早结束,是歌手自作主张决定的。摩尔在吧台前坐下,点单: “马天尼。” “好。”霍绯箴没计较她的迟到早退。 吧台还有客人在。坐旁边的男客人见是驻唱歌手,多看了两眼就跟她搭话:“嘿,你唱得真好。” “过奖了。” …… 这个客人似乎跟摩尔特别好聊,话题层出不穷笑声也很多。当然还多点了好些酒和小吃,直到快打烊了才结账离去。 当然,摩尔没跟他一起走。 待把店里收拾得差不多后,又只剩下两个人。 霍绯箴擦着吧台,桌上还有一碟烤鱿鱼丝,打烊前才烤的,给等她的人打发时间。 “师父没说错,果然很灵,桃花马上就来了。” “一千级楼梯呢。” 摩尔笑了笑捻起一根鱿鱼丝,蘸了些许芥末酱油,味道不错。十二天没见面没联系,仿佛没任何影响,气氛如常。 “为什么不给他留联络方式?” “他再来这里就能找到我。” “你倒是挺为我生意着想。” “才跟你没关系——张嘴。”又捻起一根鱿鱼丝,塞到霍绯箴嘴里,“我只是想再观望一段时间。” “你沾了多少芥末!”那根鱿鱼丝呛得霍绯箴眼都眯起,好一阵才缓过来,“这是学会吊人胃口了?” “不好么?”摩尔不置可否。 “遇到到好人才好。” “那你觉得刚刚那人是好人吗?” “看不出来,他第一次来,不熟。” “直觉判断?” “不像好人。” 摩尔就笑:“在你眼里有好人么?” “基本没有。” “那可怎么办才好。” 霍绯箴没接她话,只催促:“快把它吃完,洗完碟子回家了。” ··· 回到家,一前一后进屋换鞋,屋里暖气足,大衣挂上架子。敞领的碎花连身裙又在眼前展现开来,背后也是敞到肩胛骨的,拨开卷翘的长发就能看到洁白的项背。 “哎,新裙子?没见过的。” “嗯,好看吗?” 摩尔转过身来,霍绯箴摸了摸那轻薄的肩带说:“还行。” “才还行哦。“ “你今晚迟到了。” “不迟到就好看了?” “也不是,担心你路上出什么意外。” 真担心的话,才不至于现在才问。 “周末高速路堵车嘛。” “哦。” 看来昨晚还去了挺远的地方。 摩尔知道她绕弯的意思,故意只把话说了半截,但很快就把下半截也说了: “昨天去看我爸,有点远就在外面住了一晚。” “哦?还以为你约会去了。” “很遗憾哦,并没有。” “哦。”霍绯箴很微小地勾了勾嘴角,“我觉得新裙子很好看了。” 摩尔可明白,当她在这样的情况下称赞她的衣服,通常意味着她想脱掉它。 但她不置可否,笑着拍了拍霍绯箴脸侧。刚转身打算走开,却被身后的人抢前一步拦腰抱住,呼吸近在咫尺落在耳后。 “今晚归我咯?” “明天周一。” “不会太久的。” 腰上收紧的力度比以往都要大,整个背后都被紧紧收进对方怀里,下巴被抓住推向一边,脖子侧面的皮肤随即被微凉的嘴唇捕获——竟全是不由分说的意味。 这是……着急了? 摩尔按着箍在腰上的手臂,让她慢点:“哎,哎!你好歹让我先洗个澡……” 忽而两脚悬空了,一瞬间天旋地转——摩尔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就已经摔进沙发!连带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小茶几上的水杯不知被什么带到地上摔成碎片。 她想起身,然后发现自己被牢牢固定在沙发里。 压制她的人居高临下,却神情严肃,说出来的话语亦无柔情: “你翻我东西了?” 毫无预警的转变实在很突然!眼前人从未以如此冷峻的眼神看过她。 “你干嘛?”摩尔尝试挣脱,却动弹不得。 “是不是?” “没有!……别闹了,我不喜欢这样。” “那请你告诉我,是谁把所有文本都替换成‘古芝蓝’三个字?” 说的是那个打包发给维娜姐的文档。 终于……被发现了!不,是说破了。 摩尔别开脸不吱声。 压制力量稍微松了一些,她条件反射地想挣脱,却瞬间又被更结实地锁住,根本无法反抗。 “你果然受过训练,虽然很初级,但你知道基本逃脱法。” 刚刚的松劲不过也是试探。 摩尔知道此刻自己毫无胜算。以往霍绯箴那些小打小闹的小偷袭她都从来没躲开过,更何况是现在这种状态呢? 摩尔定定神,眼睛滑回来与她对视,冷冷地反问:“那也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调酒器具的盒子夹层有电脑?” “有电脑又不违法。” “可是电脑后面还有枪就违法!” 是的,维娜姐送她的盒子里,是她的全套谋生工具——包括那把微型小枪,是防身用的。 “我从没用过它!” “用过的话我还能让你在这里?!” “既然持有也是违法的,为什么我还会在这里?”霍绯箴反问。 摩尔没回答,只是又别开脸。两人都知道只有一个原因:摩尔发现了却一直没说出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吃皇粮的?” “一个基层线人而已。” 没否认就是承认了。什么街道办工作人员,表面兼职而已。 “目的?” “我只负责把看到的听到的汇报上去,其余管不着。” “为了我一个小角色值得这么劳师动众?” “当然不是为了你。” “所以目标是……?” 力度又加大了些,折弯的关节感觉到疼痛了。 “我也是小角色,你从我这儿问不出什么的。” 其实不说也能猜到,无非就是维娜姐以及她丈夫那高利贷集团。就像为了接近古芝蓝,也能利用一下摩尔这条“线”那样。大家都是小角色,大人物不会让棋子知道太多。 “你一个线人改什么文本?!你叫我如何再假装不知道下去?!” 所以也是早就发现了的? 摁住她的力度松掉了一半,但摩尔没再尝试挣脱,放松了身体不再打算反抗,还是侧着脸: “你也看过了,那写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经年累月的爱……纯粹的爱不该被不怀好意的人观看,更不该被利用。” 摩尔稍事停顿,又转脸看进面前的双眼: “我们没有的东西却还要去破坏……没有的只会更加没有。” 话说开了,霍绯箴的气势也落了下来:“那个卖保险的叫老詹,是你的接头人。你昨天,也不是去看你爸,而是先跟老詹碰头,然后跟司一冉见了一面——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晚上不回家。” “你跟踪我。” “你跟踪我的次数,更多吧?”霍绯箴完全松了手,坐到沙发一边,显得焉焉的。 你瞒我,我瞒你,谁都以为是自己棋高一着地保持脆弱的平衡。到头来谁都在假装不知道而已。 暗藏在盒子夹层的电脑,还是加密的,能不知不觉打开并修改里头文档,当然只有经常出入她房间的人能做到。甚至可以断定,房间里有过针孔摄像头。 霍绯箴的防范意识是到位的,她也曾在起疑心时检查过自己的房间,却没有发现异样,屋里的无线网络也没有可疑的设备接入。 所以摩尔用的是临时放置的离线监控,所以她才总会在霍绯箴问她去哪个房间时选了对方的房间,这样她就能有大量自然的机会放置和取走监控。这真是一个聪明的伪装,毕竟一般人都不会为了收集证据,就坦然在自己设了监控的地方再三纵情云雨。 又所以,摩尔才会在过年那几天特别纵容霍绯箴。因为她改了文本,她知道两人间的平衡马上就到极限了,摇摇晃晃的钢丝随时会断开。 “我的工作没招惹你。” “白予绛也没招惹你,她爸也没招惹你。” 原来连这个也被发现了。 “白予绛说的?” “她还蒙在鼓里。” 螳螂捕蝉,方知黄雀在后。 摩尔缓缓坐起来,坐到沙发另一边。去年夏天时她们也曾这样,一人占据沙发的一边。那时开心,几瓶冰啤酒,谈天说地至天明。 “我跟上头报告了。”摩尔低声说,“说你这条线毫无进展,而且有暴露的风险,请求终止。” 她始终是个容易无底线心软的人,没有上进心,以公济私。 “但是,你该收手了。”她又说,“就算我这边包庇你,但古芝蓝是另一边的。她已经知道是你给她制造了那么多麻烦,她有钱又有手段,你斗不过她的。” “我以为你讨厌她。” “我是讨厌她,但司一冉爱她……她没有刻意招惹任何人,从来只是我单方面的嫉妒。如果你说为了我而拆散她们……你明白这显得我多卑劣吗?” “别做这种无谓的比较了,你就这么在意那个司一冉的评价吗?” “不在意了,说过很多次早就不在意了!我在意的是你能不能好好过日子!” 什么意思?什么叫好好过日子? “我想你不知道。”霍绯箴抬眼看进她双眼,“昨天你跟司一冉见面的时候,古芝蓝也来找过我。” 对话就此戛然而止。窗外开始下雨了,响了个闷雷,砸了几滴到窗上,然后雨便连哗啦片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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