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黑漆漆的眼珠转移到隔壁的房间, 嘴唇无声阖动。 柳朝槿。 吴遗憾挑眉:“嗯。” 李簪月不解:“为何我昨晚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昨晚她睡得太沉,一点刺杀打斗的声音都没听到, 实在奇怪。 “难道是那药浴的作用?”她猜测道。 “十七聪慧, 一猜就中, ”吴遗憾说, “那药包具有通血活络,安心凝神之效, 会让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舒坦。” 倒也不要用死猪来形容她吧? “...”李簪月尴尬一笑, “可是这种药包也有弊端呀。” “什么弊端?” 李簪月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说:“若是我睡得太沉, 不知身外之事, 那么杀手就可以趁着我睡沉将我杀害呀?就像昨晚, 若是杀手闯入我的房间,都能把我直接剁成肉沫。” “我要是你, 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吴遗憾意味深长道。 “为什么?” 李簪月没懂他这话里的含义。 吴遗憾没说话,下巴抬了抬。 李簪月顺着他的动作看向自己的房间,一开始她没懂吴遗憾的意图是什么,待她看到旁边柳朝槿房间上的刀痕剑迹,心中赫然清晰明了。 她瞳孔放大,嘴巴微微张开,惊呼道:“为何我的房间看起来...完好无损?” 整座驿站可以用“破败不堪”来描述,经过一晚的厮杀,驿站角角落落都被破坏殆尽,看起来岌岌可危,唯独她这间房,像是不属于驿站一样,比较起来格外干净,没有血迹,没有划痕。 吴遗憾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行礼道:“大人早上好。” 朝瑾看了眼李簪月,随即望向楼下:“收拾好没?” “马上就好。” “损失赔付给驿站老板,我们即可启程。” “是。”吴遗憾转身下楼。 朝瑾偏头看向看起来有些尴尬窘迫的李簪月,嘴角微勾:“睡得可好?” 李簪月被朝瑾点名,心里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回柳相,我睡的还不错。” “那就好,”朝瑾走下楼梯,“下楼吃饭吧。” “好。” 李簪月跟了上去。 驿站的楼梯是旋转的,台阶也就十几个,下楼的时间空档里李簪月脑中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吴遗憾虽然没有明确回答她的疑惑,但李簪月心思敏锐,自然能猜出一些原因。 吴遗憾教她习武是柳朝槿属意,给她泡药浴解乏想来也是柳朝槿安排的,那么昨晚刺杀遇袭,唯独她的房间没有一点痕迹和鲜血,想来也是柳朝槿所为。 可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李簪月想起在陈塘县发生的事情,老妇将她迷晕卖给了陈知县,陈知县为了私欲想要攀附柳朝槿,将她献给柳朝槿享用。 将一位女子献给另一个女子享用这种事情本身就觉得匪夷所思,柳朝槿是女子,就算以美色惑人也该用男子进行蛊惑谄媚之事,但陈知县却用她来讨柳朝槿的欢心,那么就说明陈知县打听过柳朝槿的喜好,知道柳朝槿喜欢女子! 李簪月瞳孔放大,看着柳朝槿的背影,颤声道:“难道..你真的..喜欢我?” 她太过吃惊,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落脚之时直接踩空一个台阶,整个人直接往前摔去。 朝瑾转身伸手,一把捞住李簪月,看她发呆的样子,问:“你在想什么?” 李簪月大脑还在处于惊吓之中,眼下朝瑾问她在想什么? 她便脱口而出心中所想之事:“在想你是不是喜欢我?” 朝瑾:“....” 朝瑾被她这话逗乐了。 李簪月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她立刻站直,脸颊通红,快速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是的,我嘴巴被冻坏了,脑袋被吓坏了,开始胡说八道了,我瞎说的..您别听,别在意啊...” 朝瑾双手环胸,俯身凑近,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说:“你是觉得本相喜欢你?” 李簪月眼神慌张惊惧:“没,没,是我脑子坏了,柳相您别当真!” “小十七以为本相让吴遗憾教你武功,放走你两次,给你逃生的机会,还给你泡药浴解乏,不让昨晚的刺客伤害到你,因为本相喜欢你?” 虽然李簪月很想承认,但是此刻面对柳朝槿凉薄的眼眸,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敢说谎,因为她知道柳朝槿讨厌说谎,要是再来一次,她一定会被柳朝槿杀了,如今只有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朝瑾捏住她的下巴:“想承认却怕本相生气,想撒谎否认怕本相识破杀了你,所以你只能沉默不答,对吧?” 李簪月瞳孔一颤,抿唇道:“柳相,我真的错了,我一时糊涂。” “没事,小十七竟然想知道本相就好心告诉你,”朝瑾手指滑落,摩挲着她紧绷又光滑白皙的脖子,五指慢慢收拢,“本相不喜欢你,别自作多情,本相之所以不杀你是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对你多了一些同性之间的同情,我要是你就抓紧好好学习武功,争取早日伤了本相,否则回了荣都,你就彻底逃不掉了。” “若以后你在胡思乱想,本相就杀了你,听懂了没?” 李簪月清晰感觉到收紧的力度,眼眸里满是恐惧和惊惶,声音颤抖,竭力道:“嗯,知道了。” 朝瑾帅甩开手,看着李簪月踉跄一下,神色淡漠的走下楼去。 李簪月僵在原地,喘着粗气,神色后怕的抬手摸了摸脖子。 怪她被一时的安稳和温暖蒙蔽了此刻危险的处境,她是荣国俘虏,是亡国奴,不该有那样的匪夷所思的妄想和期待。 李簪月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感和寒风一并袭来,让她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李簪月,清醒点,你的愿望和目的就是逃跑,找个世外桃源安稳的度过一生,不要被眼前的恩惠迷住心!”她暗自提醒自己。 吴遗憾走过来,看着失魂落魄的李簪月,垂眸喊道:“十七,下楼吃饭。” 李簪月点头:“来了,师父。” 系统对于刚才朝瑾的行为表示谴责:【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差点使李簪月的黑化值数值飙升上去啊!】 情绪波动如此大,系统看的惊心动魄的。 朝瑾喝着热粥:“我自有数。” 系统眉头一蹙:【你有什么数?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和她相处一回?非得恐吓她吗?】 朝瑾低头不语。 系统琢磨出一点不寻常的意味,犹疑道:【朝瑾,你不会是在...逃避什么吧?】 朝瑾夹了一筷小菜放在粥里,语气毫无波澜:“你觉得呢?” 系统被反问的一懵。 它觉得有,但朝瑾的表现却在告诉它,她无动于衷。 系统还是习惯看向检测朝瑾情绪变化的数据台,仍是一潭死水,看不任何异象。 【你觉得没有就没有吧。】系统也不再追问和纠结。 它心里清楚,有些事情朝瑾若是不主动与它诉说,它无法猜透她心中所想。 吴遗憾带着李簪月走进大堂,看向独坐一桌的朝瑾,抬手指过去,说:“你过去吃饭吧。” 李簪月看了眼便立刻收回目光,摇摇头:“师父,我能跟你一块吃吗?” 吴遗憾问:“害怕柳相?” 李簪月沉默一瞬,点了点头:“柳相毕竟是荣国丞相,而我是亡国公主,惧怕也是应该的。” 吴遗憾没在多问什么:“走吧。” “谢谢师父。” 朝瑾抬眸,看着李簪月跟着吴遗憾坐到秋楠那桌吃饭,三人之间的氛围还挺融洽,没事还能闲聊几句,衬得她这里显得孤单又落寞。 朝瑾喝了一口热茶,看向窗外的茫茫白雪,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大军吃完早饭便立刻启程。 朝瑾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吴遗憾教李簪月如何骑马。 李簪月悟性高还聪明,吴遗憾教过一次她就可以上马,尝试着驾马上路。 吴遗憾的马又高又大,李簪月身形瘦小,骑上去就像是被马摆弄一样,毫无章法。 好几次都要被黑马给甩下去,看着极其凶险。 朝瑾叹了口气:“瞎教。” 她看向秋楠,“去把“惊浪”牵来。” 秋楠问:“大人,您要骑马吗?” 朝瑾指着前方:“换马学。” 秋楠诧然:“大人,惊浪是您的爱马,您要给公主骑?” “嗯。” 秋楠压下惊讶,应道:“是,属下立刻去办。” “不该说的话别说。” 秋楠了然于心:“属下明白。” 他走到队伍后面,将惊浪牵过来:“吴遗憾,用这匹马教公主学吧。” 吴遗憾惊讶道:“这不是...?” 秋楠眼神示意:“不该说的话别说!” 吴遗憾看了眼后面的马车,淡笑一声:“小屁孩,给我装假正经是吧?” 他扬起手,“找打!” 秋楠抬手就要挡,吴遗憾却没有落下手。 他气恼的把缰绳扔给吴遗憾:“照做就是,再多嘴我求大人罚你。” 吴遗憾抓住缰绳:“我看你就是欠打,看我不打你屁/股。” “你——”秋楠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到马车上。 “还治不了你?”吴遗憾牵着惊浪走上前,“十七,过来,骑这匹。” 李簪月照做换马,骑上惊浪的瞬间,整个人都舒服多了,不像吴遗憾一开始让她骑的那匹黑马,太过高大强壮,掌控起来有些费力,但这匹白马身姿飒爽,四肢强健,全身皮毛色泽光亮,白色鬃毛柔软如绸缎,眼睛深邃而明亮,能看出来马儿的聪明和机警,就算李簪月不懂马,也知道这是匹好马。 “师父,这匹马也是你的吗?”李簪月握住缰绳,“它好棒哦。” 吴遗憾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马车,随意说道:“管它谁的,你练就行。” “好。” 朝瑾看着李簪月骑着惊浪,女子纤细的身影随着骏马上下翻腾,飒爽英姿,潇洒至极。 姑娘眉飞色舞,笑容干净又爽朗,令人望之便能生出好感。 朝瑾扫视队伍中的人,一个个眼神专注,直勾勾的看着骑马嬉笑的李簪月。 她轻叹了口气,刚要关掉车窗,却无意和李簪月对上视线。 朝瑾先移开视线,关紧车窗。 李簪月眸色微动,垂眸看着身下的骏马,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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