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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殊看了眼令生，恬静的女子淡淡点了点头，意思是你去哪里我在哪里！ 万魂冢共计十一重，她们由第八重的深渊之门迈进来，入目所见便是由远及近被乌黑锁链悬锁在半空的三柄长剑。 刀宗锻刀的万魂冢最后三重竟然是一个空间，还锁着截然相反的剑。 穹顶有冷白的月华照射下来，此地视野并不暗淡，一眼便能看清楚近前的景象。 四周的石壁上似乎有些奇怪的痕迹，无殊不由得被吸引了视线。 那是刻画的极为简洁的壁画，在墙壁与地面的凹槽处散落着很厚的一层由墙壁上脱落的石屑。 她由近前看去，壁画上的线条很简单，没有一丁点色彩，就像是有人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刻画的，虽然只是以线条勾勒，但很容易让人看出画的是什么。 几条有弧度的线条勾勒出连绵起伏的山岳，星辰日月江河湖海，连大雪覆盖的山巅都以这种最简单的方式用墙壁本身的颜色所代替。 无殊总觉得这画似乎是在告诉来者什么，缓缓移动步伐朝下面看去。 一柄造型奇特的巨剑由天际直插而下，底下以尖锐线条勾勒出了层峦叠嶂的群峰，再往下便是几道柔和的线条勾勒出的江水，绵延而去像是惯穿了整幅壁画。 这画面怎么如此熟悉。 令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缓声道：“好像你山门中那座万丈剑台。” 无殊瞬间恍然大悟，又看了看疑惑道：“怎么不见山门。” 她来回看了看，这幅度辽阔的壁画似乎画的就是整个仙洲，不仅没有陵山，甚至几乎没有各家仙门的痕迹。 令生道：“作画之人应当早于陵山乃至仙洲各家宗门崛起之时。” 她牵引着无殊缓缓向前：“你看这里，与我们所行所见的地貌皆相差不大，也并非没有宗门的痕迹。” 她指向山峦深处那一处极小的建筑道：“这里便有一座城。” 顺着令生指尖看去，再往后确实能看见刻画的不大明显的许多建筑痕迹，而且以方位来看，正是在偏北的位置。 无殊抬眸：“你怎么知道那是一座城？” 令生精致的眉微微一蹙，琉璃双瞳里似有一抹困惑：“自与你池中之后便好似多了许多熟悉的东西。” 她说的清淡的没有任何欲念，却让无殊一下红了耳根。 怎么能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有旁人在呢！ 司空琼的声音打破了无殊的羞涩：“这是佛宗金顶，看了起来佛宗以前很鼎盛啊，这么多追随者！” 原来渲麓与司空琼也对这壁画感兴趣了，不知何时已经看到无殊前面去了。 无数人在壁画上小若蝼蚁一般，组成一道绵延不绝又遍布壁画的朝拜之路，无一不是通往那画面上的佛宗金顶。 金顶之上，有人坦露着右肩及右臂，单手竖与胸前，只凭着几条简单的线条勾画，便能让看见的人感觉此人的肃穆和神圣，金顶之下众人朝向他，无不虔诚听法。 还来不及众人由心底里拜服，便见到下一幅便是那金顶之上的人化作一具骷髅，而追随的信众也变得寥寥无几，整幅图都是一种灰败颓靡的景象。 灰白的云层里，数条细长的黑影凄吼着摔下云端。 令生下意识道：“龙众。” 雷域古城与蛟童一别，再度回到仙洲她还未曾去找过她，此时看到这景象，她立即想到了蛟童。 这幅图无疑画的是龙众消弭世间的原因。 然而佛子圆寂之后，真龙若隐匿了踪迹，谁又能有这般通天的能力屠杀它们。 连渲麓都忍不住蹙了眉，作为天玄子的高徒，她知道的远比其它人多，但涉及古早之时，似乎一切又变成了未知。 下面便是一片凄惨的红色，似乎由鲜血染就，令人无端的心悸。 被高悬在半空的三柄长剑，由第一柄开始，骤然发出“嗡”的一声剑鸣。 三声之后，眼前的血色墙壁上，似乎有跳动的黑色慢慢显露。 无殊觉得自己的思绪骤然变得缓慢起来，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侵袭她的思绪。 缓慢又模糊的，眼前跳动的黑色组成了三个蕴含无上悲悯壮烈的字。 “诛佛宗！” 在她艰难念出这三个字之后，黑色的字体骤然一散，化作铺天盖地的浓雾扑面而来，她的世界落入一片黑暗中。 一点微光亮起，有身穿朴素道袍的老者于棋盘后抬头，目光平淡：“小道友机缘，可上前来。” 无殊心中大震，惊愕道：“七级浮屠！” 道人扶着胡须温和一笑：“道人左右手始终分不出胜负，小道友可愿与我弈上一棋。” 62.太虚祖师！ 令生看着众人在须臾之间变成了一幅失神的模样，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高悬的三柄长剑上。 一股凛然气息骤现，以她为中心如浪潮一般辐散出去，掠过这寂静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似仙洲最纯厚的道义，又似鬼域最阴冷的月华之力，顿时让三柄长剑齐齐一抖。 乌黑的锁链上，有印纹的光华一呼一吸的亮起，霎时将数道锁链变作一根根不可侵犯的抵御姿态。 三剑之下，有道虚幻到近乎透明的身形缓缓显露，苍老的佝偻着身子，于虚空里一抓一拽又放入身前的物什上。 渲麓手中的搜魂法器上，那飘忽的莹蓝火苗似被牵引着朝向那边。 令生见了，便明白这老者身前的，正是那死在山谷的弟子魂魄，只是那魂魄已然面目全非，像是一件破旧的衣衫上被打满了补丁般，残漏不堪。 随着锁链上光华呼吸的节奏，老者的身形也同时一阵痉挛。 那双仿佛洞悉天地一般的眼睛，缓慢地转过来看向令生，然后停下了动作，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点难以置信又无比尊崇的表情。 “您，亲自来了！” 苍老的声音仿佛从亘古的岁月中穿梭而来，无比的尊敬又沧桑。 佛宗金顶之下，盘坐在肃穆圣殿之中的人缓缓睁眼，面容慈悲祥和，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老东西竟还没死！” “宝华！” 有身穿坦肩白衣的僧人推门而入，双手合十一礼：“我佛有何玉令！” “仙洲的人可到了？” 宝华躬身恭谨道：“尚有陵山天岳未到，还余几日时间她们应当尚在路上。” 金坐上慈悲的佛子状若不经意道：“此为我归来之后首度为众生普渡佛法，务必要将法坛布置好，佛宗能否承继昔日的昌盛便看这一次了！” 宝华低首一礼：“我佛慈悲，讲坛已布置完毕，只等仙家弟子到场了！” 佛子一挥手，素白宽广的衣袖在眼前一飘，一样物什落在宝华身前：“佛尊自仙洲归来便于花池休养，你持此令命各殿主带人前去侍奉！” 宝华伸出双手，虔诚的接住那块玉令，“尊我佛玉令！” 诸殿殿主，自佛尊回归佛宗，便越发勤快去往山下寻找适合的女子，只因佛子说女子为圣洁之体最能承载圣洁的佛法，而只有圣洁之人才有资格侍奉佛尊。 于是佛宗的山脚下，无数人家的女子被一一召唤入佛宗，这里的人不悟仙洲道法，大多数便如凡人一般，只有被佛宗看上的女子才能修行体悟佛法，从而迈上通天大道。 就连被佛宗选中培养教习的女子，都不知道她们的终局会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在佛宗的洗脑之下，这些人只会认为那消失不见的人，是得了无上的佛法一步登天，不再与她们这等凡俗之人有牵绊。 接到宝华护法的命令，各殿主无不用心挑选合适之人，这些可怜的女子修为大多在金丹期，自小便被打上红莲印记，就算发觉不同寻常的地方，佛宗也会很快察觉将之扼杀，在佛宗死便是魂飞魄散。 冗长的岁月里，也只有红莲一人死后能以魂体入得鬼域，但也付出了极难承受的代价。 金坐上的佛子缓缓闭目，同时圣殿内里，一具白骨缓缓由池水中浮出，脱离池水的骨骼慢慢生出肌肤，俨然是江底那个曾被陵山尊崇的老者。 他背后镂空的窗户外面，大片幽紫色的花朵开在圣洁的白雪上，铺满了整座庭院。 被带来的少女们局促不安又兴奋的排列着，一一被请入殿中，饮下那杯能涤荡心灵的汤水。 毕生苦修的修为化作流水一般顺着池壁滑入池水中，少女还来不及露出惊诧痛苦的神色，便瘫倒在池边。 白雪中，幽紫色的花随着风轻轻一摆，显露一瞬的间隙中，一片不同于雪色的森然白骨一闪而逝，被再度回摆的花叶遮盖。 至死谁也没察觉，也无人再去问过这些女子去了哪里。 就连参与这些事的人，也是一幅漠然到自然的样子，似乎从心底里就认为，这是一件荣幸的事。 吸纳了池中修为的老者满足的披上衣衫走到窗边，目光穿过一排排金顶直望向雪山之后的方向。 “千年的布局终将来到终局，天道既然不让我成仙，那我便成佛！” 低吟着说完这句话，老者唤道：“应渊！” 天际的云层中，一条沉黑的苍龙身躯穿梭而下，落地化作一黑衣少女：“佛尊！” “曾与你在一起的那女子是何来历？” 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只是好奇。 应渊也就是曾和令生遨游北境海的蛟童，闻听佛尊问起，毫无保留道：“她生于天门海，本是海中一颗浮沫，在闻陵山弟子无殊论道之后化身而来。” “浮沫？” 老者沉吟道：“比蝼蚁还轻的东西，竟也会有思想！” 应渊道：“她所思所想皆来自眼中万物，是个很奇特的女子。” 老者忽然眼睛一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道：“万物行之……” 鬼域神图被他所盗又参悟了千年之久，自然也看过神图上所写的那几行晦涩的字。 此刻仿佛挥散了他脑中多年的迷雾，不由得露出一串森然的笑：“天道化身万物而生，成佛有何意思，我要做便要取而代之，做这天道。” 在老者近乎虚幻的双眼中，令生的身上似蕴含着他许久未见过的浓厚道义，只一眼便让他如临道义之中，内心里只有毕生追寻的信仰在此刻现身的敬畏。 令生平淡道：“你是何人？” 老者转过身，头顶高悬着的剑峥鸣一声，锁链上的符印又是一亮。 他露出一点痛苦的神色，然后徐徐道：“仙洲曾有两位天纵之姿的少年，一生秉行道心问道，可道之玄妙又怎是凡俗之人轻易问之，终于其中一人在经历生死之后认为这悟道的方式有了问题，最终剑走偏锋生了魔性，要以自己的方式修成仙。” 仿佛被禁锢了许久，他的动作很迟缓，停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一生都在追随您的身影，已经快要跨过那道门槛了，可天地生了大魔，我不得不遵照自己的意志秉行道义之心，将其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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