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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城思索了下，道：“我也不大清楚，应当不是仙洲宗门，他们极为小心并未透露什么信息，料是不想为人所知，但决计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既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便只能从那位万宵阁阁主身上找了。 无殊最担忧的还是鬼域神图，不清楚神图的人只会认为那是一件至宝，但鬼域尚且未参透其中奥秘，旁人又怎么可能，若是那老头一早就参透了又怎么会这般轻易交出来，韩凝光拿着它，无疑是为自己埋了隐患。 师姐因为她被仙洲所不容，她又怎么能看着师姐置身险境。 那副鬼域神图韩凝光初时还曾观摩过，但其上似有云雾遮盖，半点景象都不曾露出。 当初擎天宗与渲麓一同触摸此图时，确实因为心间那缕无殊的魂产生过反应，但自无殊消失在仙洲，神图便成了一卷寻常绘卷，什么讯息都看不到了。 如今无殊回归仙洲，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幅引出无数祸端的神图来。 自乾坤袋中将神图拿出来，展开在眼前，绘卷上的云雾像翻开了书页的一角般，露出极少的一处清晰的内容。 [天道生之，万物行之] 那一角上只显露这两行字，晦涩难懂。 韩凝光猜不透这两行字是什么意思，观其位置和篇幅，似乎是开头两句，后面应当还有， 不过却是无法看清楚，但却是让她确定了，这图与师妹有什么关系。 无殊所住的东院与她仅有一墙之隔，天色将暗未暗，她想这时候小师妹应当还未休息，便将神图收起，推开门朝那道院门走去。 无殊此时正在研究顾一城手腕上那对怪异的绿镯子，此物不知是何材质铸造的很是坚韧，以修为强行破开时却又会变得绵软无比，将修为施加的力道尽数卸去。 顾一城看着她眉头紧锁极为认真的研究着，心里忽然升起一缕奇异的感觉，好似有一点庆幸，自己身上能有令她这般认真对待的东西，对这禁锢她的镯子反而没那么大的困扰了。 “无殊。” 不由自主的，她就唤了一声。 无殊抬首看去。 顾一城抽回一只手，摸上她线条精致的侧脸，轻声问：“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这语调中含着两人未曾察觉的温柔。 无殊一笑“坠入鬼域了，只得提高修为才能回来，这一修便过去了这么久，让顾仙子担忧了。” 顾一城只微微一惊愕，便恢复了面色，怅然道：“幸而你回来了。” 否则这一生自己将活在愧疚和怀念中。 门外的韩凝光看着这温情脉脉的一幕，觉得白日里压下的那阵烦躁又涌了上来。 她脑中有个声音在问，难道师妹真的听了蒹葭的话，要为顾一城解心意镯？ 不过须臾之间，她双瞳里浮出一点血色光泽，在暗夜里诡异莫测。 四周的海风忽然就变得冷冽起来。 半敞的门缝里袭来一阵冷风，桌上的灯火晃了晃，无殊朝门外看去，一道朦胧身形正好退开。 “师姐？” 她起身推开门，便见韩凝光的身影背对着，站在屋内铺泄出来的半道光亮中。 韩凝光转过身，面容正好隐在暗色中，低沉着声音道：“你随我来。” 无殊还记着要问她鬼域神图的事，于是跟着她出了院门。 夜里的风是穿透肌肤的冷意，崖底传来一阵阵怒涛拍打崖壁的声音。 她与韩凝光之间相距不过半步距离，但就这半步的空间里，气氛有些莫名的凝滞。 从出了院门来到师姐所在的院子，一路上师姐都没有说话。 无殊心里觉得奇怪，便出声打破了这奇异的静默。 “师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那道在月色下显得飘忽的白色身影停了下来，然后微微偏过头，“小师妹可是觉得被打扰了？” 玩味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冷然，一瞬间就让无殊有些纳闷。 韩凝光问的这一句听起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细想之下也没有别的意思。 她笑道：“没有，师姐随时都可以叫我，离开仙洲这么久我还有许多话要与师姐说呢。” 韩凝光身上那冷峻的气息淡了些，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不甚明朗的笑意。 “那今夜便好好与我说说你在鬼域的经历。” 玉海筑极大，自韩凝光入住之后，这里便只有她一人，空寂的楼宇之中只有涛声陪伴。 小师妹甫一回仙洲便来的自在城，她本以为是来寻自己，内心的欢喜超越来自在城这十余载。 但在顾一城的门外，这一切又似乎变得虚幻起来了。 一种名为妒忌的情绪在心间慢慢滋生出来。 只要她不加以克制，便像野草一般疯长。 从什么时候起，她对小师妹生出了这种情绪。 是在发觉她长大之后，还是她消失的这十二年里思念所至，亦或者是自己心间无殊那一缕魂的原因。 分不清楚，但她清楚成魔脱离仙门之后，所有的束缚都随即消散，她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而她想让小师妹留在这里，留在玉海筑，留在她日日都看的见的地方。 师姐周身的气息骤变，无殊心头一跳，想起顾一城说师姐已成魔道，难道这便是成魔之后的气息？ 无殊与韩凝光说了这十几年在鬼域的事，讲鬼域的风貌以及生魂如何轮回，鬼修所修的境界到分神期时与仙洲修行殊途同归，还有参加极境试炼之事。 她想师姐并不知道自己魂魄有损，便没讲破镜时众多大鬼来袭的险境。 讲到张起时颇为兴奋，自己因为张起一力主张被渲麓抛下万阶云梯，入了鬼域竟然还能遇到他。 说起来若非他的执着，想来她应该也就是在人界淡然度过一声，然后再经轮回，怎么可能会修道，更不会知道自己就是那神秘的鬼君。 所有的际遇就像是早就写好的一篇故事，有因有果。 再回仙洲时，既是鬼域鬼君，又是陵山弟子，她要这两域化解恩怨，所有修士都能正常计入轮回，有可以选择的机会。 韩凝光听着她将这十二载的事徐徐道来，内心的感觉颇为满足。 师妹这般语调及表情，便说明她在鬼域没有那么凶险，似乎对鬼域还另有一番新的认识。 无殊说着，忽然就有些神秘道：“师姐，你猜我在鬼域见到谁了？” 这般俏皮的模样，看的韩凝光心情好极了，顺着她的话问道：“见着谁了？” “小师叔！” 无殊想小师叔是陵山人，师姐定然会感兴趣。 “哦？” 韩凝光果然如无殊所想，诧异道：“小师叔人在鬼域？” 凤云卿殉道时，长光道人还未收她们这几个徒弟，是以她知道的并不多，没想到无殊竟在鬼域见到她了，做了鬼修么？ “对啊，小师叔现在可是十殿之一的转轮王，生魂轮回都要经她的核准，若师父知道小师叔尚在，定然很开心。” 师父让她找小师叔的死因，但她直接找到了小师叔的下落，超额完成任务，顺道还能问问师父千年前那般儒雅的贵公子是如何变成如今这邋遢老头儿的。 韩凝光道：“听你这语气，似乎与她很是相熟？” 无殊道：“山河绘卷中我落入时间乱流中入了陵山遇到了小师叔，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不但为我治伤还愿意相信我是陵山弟子，只是可惜我与她携手仍旧无法阻止那场大战，她还是坠入鬼域了。” 无殊并不知道若那时候阻止了大战，后来的事会不会被改变，但她那时候并没有想的这么深远，只是觉得她陵山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救。 韩凝光道：“如此说来做了鬼修也罢，总比身死道消来的好，你这一场鬼域之行倒是收获颇多，如今已然到出窍境界了。” 她与凤云卿并无交际，是以也不好奇，陵山弟子俱是英才，能做十殿阎罗似乎也不是很令人意外。 无殊道：“师姐，我听说你找到了鬼域神图。” 韩凝光目光一变，不经意道：“顾仙子告诉你的么？” 无殊点点头，凝重道：“师姐，鬼域神图事关两域，我陵山之下有位神秘的老者，便是他在千年前盗了鬼域神图嫁祸仙洲，成功引起了两域大战，令仙洲修士没了轮回，若是师姐无意神图，便交由我带回陵山吧。” 这许多年来，来自在城的仙洲修士不知凡几，个个自诩正义来问她讨这图，如今她在意的小师妹也来讨，莫名的韩凝光觉得那颗被无殊魂魄缠绕的心生出了凉意。 是失落吧。 韩凝光如是想着，她可以杀了所有来问她讨要之人，但为何偏偏是小师妹。 无殊看不穿她的心思，观师姐面色平平，于是又道：“师姐，神图关乎轮回之事，轮回乃天地道法不可以随意被人所夺，虽然我不知道那老头儿想干什么，但决计是一场能颠覆仙洲的阴谋，师姐拿着它恐会被卷入其中。” “呵~” 极淡的一声轻笑，又似轻蔑至极。 韩凝光一双飘然的双眸定定的看着无殊，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么多？” 无殊悄然叹了口气，说道：“我在鬼域听说的，神图本就不属于仙洲，交还给鬼域又如何，师姐拿它还另有用处么？” 韩凝光将目光移开，看向屋外那片夜空，摇曳的烛火镀上她半边脸颊，冷峻却又缥缈。 缓缓道：“既然有如此大的神通，我自然想参悟一番。” 无殊的呼吸一滞，这一刻才终于发觉成魔之后的师姐，确实已经非她记忆中的模样了。 忽然就有些道不明的酸涩感，持身正法的陵山二师姐在脱离陵山之后已然将前身摒弃了，她如今这样子到像是自成一股势力。 不与任何人任何门派有牵连，也不管仙洲的大局，似乎只有这自在城才是她该待的地方，别的什么她都不在意了。 无殊的沉默自然没能逃过韩凝光的眼，自嘲一笑，她内心道：是啊小师妹，这才是真正的我，你看清了么！ 气氛怪异的凝固了，无殊有些无力，神图她定然要带回鬼域的，但要怎么说师姐才肯交给她。 强夺？ 不行，与师姐动手只能是试剑，别的想也不要想。 骗？ 更不行，这会伤了师姐的心。 韩凝光见她皱着眉，似是烦恼极了，眼神蓦地就冷了，问道：“你就这般想要么？” 无殊整个人显得有些奄奄的，颓然道：“自然是想要的。” 她话落，便见韩凝光一伸手，一卷旧黄的图卷显在手掌上，轻飘飘道：“这便是鬼域神图！” 无殊双瞳陡然一亮，下意识伸手去拿。 便见韩凝光手掌一翻，那卷绘卷“哐当”一声砸在桌上，猛地钳住无殊的手腕，用力一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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