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殊顺着九曲回廊向前走去,除了脚下的九曲回廊,水面再无其它路可走。 举目望去,回廊尽头隐在朦胧大雾之中,缥缈而神秘。 回首望去,没有退路! 运转灵气,脚下阵盘光华流转,复杂的阵纹图样发出一呼一吸的光芒,无殊展颜一笑,眼中再无忌惮。 走入雾中,前方的事物渐渐清晰起来,眸中染上一抹疑惑,无殊停下脚步,不远处一道身影悠然坐于棋盘前,左手持白子,右手持黑子,正与自己下棋。 “啪”地一声,黑子落下,那身影抬头看过来,面容似被雾气所扰看不真切,只有声音清晰传来。 “小道友机缘,可近前来。” 无殊走至他面前,双掌交叠行了一礼。 “晚辈无意闯入,尊上勿怪。” 那人大笑,出声道:“七级浮屠久未有人踏足,道人我左右手始终分不出胜负来,着实无趣,你来陪道人下棋,怎会怪你。” 无殊一怔,“晚辈不会下棋,不知七级浮屠又是何处?” “哦?”那人好奇道:“你入得七级浮屠却不知?” “确实不知。”无殊又行了一礼,“还请尊上细说。” 那人将白子扔进棋盒,一指面前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无殊坐下后,那人道:“此乃太虚秘境,太虚道人曾于此境之中与佛子论道,之后参悟七级浮屠飞升而去,今日小道友机缘入此,亦可参悟这七级浮屠,你现在便是在这七级浮屠第一级,幻离境中!” “幻离境?” 无殊惊诧,:“这些都是幻像么?那尊上是何人?” “我?” 那人轻笑:“道人便是幻离境的守门人,守静,你既不会下棋,便将前尘交与道人。” “前尘?” 无殊不解其意,却见自守静道人手中飞出一道迅光直冲她眉心而来,。 无殊霎时心中大惊,阵盘倏地展开,守静道人抬手将她手诀压下,声音飘然:“你既踏入仙道,前尘与你已是过往,这是你出关踏入二级浮屠的必经之路,不必惊慌。” 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体内灵气包裹起来,无殊心神一晃,意识沉入深处。 渲麓行走在万里冰川之中,举目皆白,风雪肆虐扑面而来,将她本就无情的面容染就的更加冷漠。 苍茫的冰雪大地上,一道人影坐于寒冰雕刻的棋盘前,左手持白子,右手持黑子,正在与自己下棋。 渲麓眉峰微皱,右手虚伸,锋锐的寒芒划破风雪,一柄长剑出现在手中。 “道人名曰守静,是这七级浮屠的守门人,道友不必惊慌。” 白子落下,守静道人语气平和:“道友机缘,可近前来。” 渲麓将剑收起来,右手指尖始终亮着一抹淡淡的光华戒备,走近守静道人。 待她走进,守静道人平缓道:“一级浮屠境由心生,万里冰川,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景象了,你求的道竟这般冷。” 渲麓抬起眼帘,眸中毫无波澜,淡漠道:“天地始于道,我求之道,存于天地便是天道。” 守静道人垂下眼,语气怅然:“你于云梯之巅断去红尘亲缘,可知既为亲缘便是天道所定,道心是否坚定,要问前尘,你!可敢问?” 渲麓将手中光华收起,语气依旧淡漠,“有何不敢。” 一道迅光冲入眉心,渲麓心神一晃,万里冰川霎时溃塌,森冷的水扑面而来将她淹没。 “域中有四大,王居其一,你身为人王,已在道中,何必再求。” 说话的老道须发皆白,负手背立,身形虚浮在地面三寸之地,目光幽深浩渺,淡淡投在远处巍峨的楼宇之上。 站于他身后的女子,广袖华服,面容沉静,双掌叠起微微弓了下身,人王冕冠上的旒珠晃了晃。 “万物顺道而行,存于天地便是道,却不是我寻的道,这王位也不是我的道。” 年轻的人王站直了身子,语气坚定,丝毫不留恋这人界至高之位。 老道终于转过身,仔细瞧了瞧这位一统十二州的人王,片刻,老道垂眸,目中有惋惜之色。 “天下乱了百年之久,你将这十二州凝为一国已是顺应天命,可惜今世你红尘气太重,道心不定与仙道殊途!” 人王挑眉,并不认可:“天下都不能动摇我问道之心,何以道心不定?” 老道伸出一指,轻轻指向她身后。 人王回首,身后墙壁仿若被老道那一指指穿,可看见几重宫墙之后的景象。 华美的宫殿里,一道珠帘逶迤而下遮盖了窥视的目光,透过玉珠间的缝隙隐约可见那后面的景象,铺就的柔软舒适的床榻上,在锦被之下露出一张苍白绝美的脸。 仿佛察觉被窥视,那双远黛青山的眉峰下,长睫微微一颤,尔后缓缓睁开,一双清澈透亮的星眸霎时让这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多了丝生气。 苍白的柔荑伸出掀开锦被,单薄的身子坐起,几缕墨发滑下搭在肩上,如这久病不愈的身体一般,脆弱的晃了晃。 随着她双腿移动坐在床沿,一条漆黑冰冷的锁链自床上滑落地板,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另一头扣在那纤细的脚踝上。 望着人王眼底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复杂之色,老道摇了摇头飘然而去:“你今生红尘牵绊太深,下一世老道再来寻你,若你道心坚定,必会引你入道!” 人王眼底的光泽颤了颤,即使做了这十二州的人王,可人终究肉体凡胎,为七情五色所困难离俗世,凡尘弹指一刹,问自己,为何不能脱去凡根,跳出凡尘轮回,追寻大道。 “尘缘牵绊太深?” 目光投向墙上挂着的长剑,人王近前将其取下。 “噌”地一声,长剑出鞘,寒光乍泄,映出那双无情的眼,尔后还剑入鞘向后殿走去。 珠帘声响,坐在床沿的女子微微抬首,眼中清晰映出人王的身影,脆弱一笑:“你我自小相争,如今你将天下凝一位极人王之尊,可我若是不臣,这天下与你还是有瑕疵的,可惜你的时间不多了,我就要死了,你留不住我了。” 人王精致的眉微微一蹙,心底有细微波动,不过片刻便被她压制下去,长剑出鞘,寒冷的剑锋指着面前这位病弱的女子,语调冷硬无情:“那便以你之命,成就我问道之心!” 长剑朝前递了几寸,锋锐的寒芒划破衣衫刺入那脆弱的身体中,鲜血顺着剑刃流出滑落在地,一滴一滴温热的血洒在白色地板上,如红梅飘落白雪,凄美卓绝。 那双逐渐失去光华的眼睛忽然奇异的露出震惊的神色。 无殊感到胸口剧痛,低头看去便看见那把长剑没入自己胸口,抬起头来看见了那刻在她脑中的双眼,那般熟悉,那般无情的一双眼。 “呵呵!没想到真是有缘,我的前尘竟也是你的前尘!” 无殊忽然觉得悲凉,今世同母之人将她抛下万层云梯,没想到回到前尘,仍是被她一剑穿心,这前尘问的何其弄人。 人王如青锋剑尖一般冷峭的眉眼,冷冷的注视着她,没有丝毫诧异:“是你!” 无殊伸出手握上剑锋,一点一点将其从胸口抽离,没了阻碍的血液霎时染红了一片衣襟,她忍着剧痛冷硬道:“你在人界杀我两世,仙洲我必要你还回来!” 人王看着面前这个兀自强撑着不肯倒下的女子,漠然道:“随你来讨!” 尔后携剑转身,穿过珠帘走出了这座血腥味弥漫的宫殿。 无殊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形逐渐朦胧,属于前世的记忆也在缓缓浮现,片刻之后她凄然一笑,呢喃道:“幸好这一世我与你没有亲缘!” 随着无殊身形倒下,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她仿佛掉入了时间的裂隙中意识就像碎成了粉末与这黑暗融为了一体。 在这冗长无尽的黑暗之中,她记不清自己是谁,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觉得她一直就在此,无数疑问漂浮在浓墨之中,就如天地初开生出的第一样物什一般,对自己,对这世界充满了疑惑。 “啪!”远处骤然亮起一团明光,有人影坐在光下的棋盘前,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正在与自己博弈,一子落下,那人朝无殊的方向看了一眼,叹息声在虚无寂静的空间里散开,他起身,缓缓向无殊走来。 那道明光就像是他自身所带,始终照着他平和的面孔,随着他步伐移动。 温和的光线投射在无殊身上,无殊迷惘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原来我是这个样子。” 听见她的呢喃,那老道微微蹙了白眉,面上露出困惑之色:“幻离境中问前尘,你怎会带伤而归。” “伤?” 无殊重复一句,忽的感觉心口剧痛,胸口处骤然冒出一点殷红血色,逐渐扩散,将她胸口的衣衫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猩红色。 “原来,这就是伤。” 看着无殊迷惘的神色,老道走近她,一指点于她胸前,沾了她一滴心血,指尖光华亮起,那滴红色忽然在他指尖炸开,变成一片细密的血雾。 老道嘴唇开阖,那片血雾开始有规律的动了起来,渐渐在他指尖形成一座一尺方圆的血色阵盘。 观摩血色阵盘许久,老道面色也变得不再平和,疑惑,不解,惊诧,轮番闪过,终于老道将目光投向无殊,惋惜摇头:“你竟生生被人夺去了一半道运。” 无殊垂眸,嘲弄一笑“夺我的命还不够,还要夺我的道运。” 老道叹息一声,劝慰道“此等怪异的事,老道也未曾见过,想来你们牵绊甚深,不止两世,幻离境中可问十世,你还要问么?” 无殊摇了摇头“不想问了。” “可惜了。” 老道摇了摇头“太虚秘境难入,老道已数千年没见过有谁有如此机缘了,你若不问过前尘,便不得入二级浮屠。” 二级浮屠? 无殊冷笑:“刚入七级浮屠便没了一半道运,第二级怕是命都要没了。” “此种状况从未出现,想来是因为你们牵绊太深,又一同闯境,七级浮屠之中本不可相见,奈何你们两人是个异数,竟问了同一个前尘,这才损了小道友的道运。” 若再问一世还在同一个前尘,她是否能还她一剑将失去的道运夺回来? 想到这里,无殊顿时改变了主意“我问!” 老道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但既然她愿意问,自然最好不过,当下一指点在她眉心,整个空间随即消失。 20.焰纹骨! 老道自虚空中摸出一枚黑子,还未及落子,便见远处一颗人头滚来。 手一抖,黑棋便化作一缕灰烟自指间消散了。 那滚来的人头不是别人,正是无殊,她目光费力的自地上斜看出去,分离的身体自目光之下缓缓走近,将那颗头颅抱起来放在颈项上,放稳了之后,她才看向老道,颓然道:“果然问的同一个前尘,奈何又去晚了,这次被她砍了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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