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愿眼中挂着欲出不出的泪,直直望进云西的眼中, 她眸中的情绪执拗而微疯,哑声道:“不要唤我师尊。” “云西,我不要做你师尊。” 云西微微皱了眉,无奈强调道:“可您是我师尊。” “我不是!” 长愿哑着嗓子喊了出来, 她始终在压抑着情绪, 就连此刻情绪崩溃也只是在云西面前低声轻吼。 云西庆幸在她察觉到屋子异样之前便施了结界,倘若没有, 今夜定会被其他人察觉到长愿在她屋子。 她偏头沉默的态度似乎刺痛了对方,长愿见云西始终盯着另外一个方向, 狠狠瞧了过去,挥袖合上微微开着一条缝的窗。 长愿的过度逼近让云西没了后退之路,若是换作曾经,云西一定不会推开长愿,可如今两人的身份早已发生莫大的变化,纵然云西知晓了属于她们的过去,可那都已经过去了,云西想不起她作为神明时对于长愿的感情,而作为云西对师尊的爱慕已经走到了尽头。 长愿似乎预料到了云西欲要说出口的话,先发制人说道:“云西,你明明知道的,我不是你师尊。” 她撩开云西披散的白发,看到落在云西身上属于神明的云纹,声音依旧哑着:“你当真不知晓吗?云西。” 长愿的话似乎只是在问云西,可又似乎是在问她自己。 云西会在漫长的时间里重聚身躯,而后慢慢恢复属于神的全部力量,接着继续在漫长的时间中想起过往。 她能够察觉到云西身上属于神明的力量,尽管不够稳定,力量还很微弱。 云西退无可退,“我看过一段记忆。” 长愿抓住云西的手臂,紧张道:“是什么!” 长愿的追问过于迫切,再次拉近和云西之间的距离,云西垂眸错开她的视线,“应当是我们的过去。” “纵然看到了那段过去,我亦无法理解体会。”云西在长愿炽热的目光下没有停顿,“过往云西已逝,师尊也已有良缘。” “师尊已然守约,不欠我什么,也不欠云西什么,倒是我还欠着师尊的养育之恩,若师尊需要,云西定然义不容辞。” “不。”长愿摇头,微微往后退了半步,她紧紧盯着云西,想要从云西眼中找出这些话的破绽,可她没有在熟悉的眸中找到看出任何不一样的情绪。 “不、不是这样,不该这样的。” 云西皱眉看着长愿,夕鎏正冷眼站在长愿身边,云西传音道:“师尊很不对劲。” 她记忆中的师尊永远都是平淡的,师尊不会大喜大悲,在她的眼中只有如落雪般的静谧,如海面的平静,永远掀不起风浪。 即便是在对方一遍又一遍解开红线之时,她也是平静的,不曾因重复无数次的动作烦躁。 夕鎏也皱了眉,她见过更加鲜艳有色彩的长愿,即便在最后一刻,长愿也能保持着神性去救人,即便陷入魔障之中,亦能平定心神,她宁愿沉寂也不会堕落失控。 而如今的长愿,和以往大不相同。 “阿云,你在看什么?” 这一次,长愿直接将云西逼倒在床上,倾身压了上去,紧紧扣住云西的手腕,在云西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又一次问道:“你方才在看什么?” 明明这个屋子里只有她和云西两个人,为何云西的视线总是不愿放在她的身上,云西的视线就该只放在自己身上。 “师尊,你这是作何?”云西无法轻易挣开长愿的禁锢,劝道:“您先放手。” 长愿将云西的手腕叠在一起,按在床上,右手按住云西若隐若现的云纹,属于她的神力顺着手指由云纹探入云西体内经脉之中。 长愿的神力沾染着独属于海的微凉,云西难受了一瞬,被动承受属于长愿神力的探寻,神色渐渐漠然起来,仅剩的一丝温和在她脸上消失不见。 夕鎏看到了长愿的动作,她原本紧张对方会伤到云西,即便如今的云西实力强大,可如果真与长愿比起来,还是输了一筹。 可她如今却只是挑了挑眉,长愿这是在探查云西的神力。 她冷笑一声,道:“让她看。” 云西在长愿强行将神力灌入体内之后便停了挣扎,她安静看着长愿,瞳孔中映着长愿一点点变得慌乱无措的神色。 “为什么?”长愿不敢相信她探查到的结果,颤抖着又试了一遍。 “不应该是这样……” 她准备试第三次,云西却缓缓开了口,她没有反抗长愿的动作,平静的眸中只单纯映着长愿的模样,再没有别的情绪,道:“师尊还要继续吗?” 长愿欲要行动的动作停顿,她放弃了再试一次的想法,放松动作,轻轻靠在云西身上,云西偏了偏头,脸颊却依旧能蹭到长愿的发。 她忽略掉因为靠得太近属于长愿气息带来的不适感,依旧无法挣开长愿禁锢着她的手。 “云西,阿云……”长愿在云西耳边唤着。 云西没有回答长愿的话,甚至没有动一下,她心脏的跳动趋于平缓,平淡。 “为何?为何你的神力竟这般冷?” 她又抓紧了禁锢云西的手,似乎要将自己镶嵌进云西的身体中。 “师尊不是看出来了吗?”云西停下挣扎的动作,明明她的声音还是那般轻软,是云端的绵云轻风,却凉的刺骨。 长愿噎住,问她:“无情道,你当真修了?” “这不是师尊为我选的路吗?”云西趁着长愿卸力的一刹那挣开禁锢,推开长愿,她按着床起身,身体因为被压得太久有些发麻。 凌乱的发丝落在身侧,微微遮住侧脸,留给长愿看不清的情绪,她平静说道:“一日金丹,师尊有看到雷劫吗?” “就在南雪山顶。” 长愿静静看着云西的侧脸,云西在说话时微微侧身,她眼中的情绪平淡而温和,有那么一瞬间,长愿觉得这样的云西和她在湖面上看到的自己很像。 她想要伸手去摸云西的眼睛,却又一次被躲开。 长愿的手停在空中,唇角无缘由露出一分笑,却显得苦涩无比。 可云西没有看她,夕鎏更是早早守在了门口,没有人看到她的笑。 “是我。”她语气尽是寂然,坦声道:“我看到了。” 长愿慢慢收回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想象着无数次在南雪山顶的水面上看到的自己,那双和如今云西极为相似的神色。 眼中尽是落寞。 她想到那日空无一人的南雪山,落满一地的雪在雷云的霹雳下或是融化或是消失不见,山顶的水面上,她眸中平静的情绪在水面破碎。 “是我。”她低声念着,“是我要逼你的。” 她看着那场金丹雷劫,在最后一道雷落下遮挡视线的时候慌了神,那一刻,她想了许多。 可强大的雷电之力挡住了她的视线,突然出现的夕鎏挡住了她的去路,甚至带走了云西。 在空无一人的雪山之上,长愿又一次体会到了慌乱与害怕,她可以什么都不怕,却唯独经不起变故。 变故,这个人是夕鎏。 长愿猛然回神,问道:“夕鎏在哪里?” 她起身追到云西身边,急迫问着:“是夕鎏带走了你,她不是已经消散了吗?” “那日她为何会突然出现,为何她之前从未出现过!” “夕鎏在哪里,告诉我,她在哪里?” 长愿似乎是有些疯了,见云西面色纠结,便以为她不愿意说,急道:“她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 “阿云,你不要信她。”长愿摇头,说道:“夕鎏当年受了神罚,早该消失不见了,这世间没有她。” “她不该会出现的!” 长愿语无伦次,她大抵是希望云西相信她的,察觉到云西对她的抗拒,没有刻意去靠近她。 她似乎是在哄着云西,断断续续讲着那段云西早已看过的画面。 夕鎏凑了过来,有些犹豫道:“我肯定是夕鎏,阿云姐姐,她这副模样该不会是疯了吧?” 云西沉默着,这是她第三次看到眼中染了异样的师尊,第一次是在竹林那日,师尊望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情意。 只过了千年而已,为何一个人的变化会这般大。 她无奈道:“师尊,夕鎏宗主一直在的。” “她一直在?”长愿恍然,“她一直在为何不现身?” “夕鎏!” 长愿唤着夕鎏的名字,却始终没有见到人。 云西看着焦急要找到夕鎏的长愿,想要开口说话却总被打断。 长愿在这不大的房间中寻找着夕鎏的踪迹,她从原本的焦急趋于平静,最后站到云西面前,渐渐安静。 “师尊,她就在你面前。” 长愿抬眼去看,她动用了神力,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沉声道:“云西,你是在骗我吗?”
第77章 我们 “师尊, 你信我的话吗?”云西没有避开长愿的视线,温声问她。 长愿怔了一瞬,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想到自己今日所做之事, 无论是故意而为的跟踪, 还是在山中看到云西抱住柏衣后失去理智提前藏到屋中的质问,都显得她的行为离谱极致。 明明早知道是夕鎏带走了云西,挡住她的金色屏障中携带着云西的神力,她早该想到的,既然能躲过神罚, 就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不完全在这世间消散。 云西从来都会为这世间众生留退路的。 这般想着, 长愿渐渐稳定下情绪, 她道:“之前……这么久的时间里, 我从未见到过夕鎏, 没有察觉到过丝毫属于她的力量。” “云西,我没有不信你。”长愿在说话时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模样,“我有许多话想要同夕鎏讲,想要问她, 仅此而已。” 她太想要见到夕鎏了,想要问问夕鎏为何消失这么多年,为何明明就在浣鎏宗,就在南雪山, 却偏偏不愿意见她。 “我知晓。”云西点头, 她明白师尊的意思,独自回到南雪山却发现故友皆已不在, 长愿独自守着不知年月的承诺在南雪山等了一年又一年。 那些过去的岁月无法回流,现在却突然让她知晓旧人一直就在身边, 同样的情况,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无法忍受。 云西不知道长愿最终有没有相信夕鎏就在她们身边的话,她道:“师尊若是有话想与夕鎏宗主讲,我可以暂且离开。” 夕鎏想象了一下云西离开的画面,长愿因看不到她一个人对着空气讲话,没忍住笑了出来,道:“我没意见。” “师尊,夕鎏宗主说可以。” 冷静下来的长愿看到云西看向一边的动作,不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云西眼中恢复了以往的笑意。 在云西的注视下,长愿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轻轻叹道:“不必了,我没有可同她讲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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