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在云西面前对花娘动手,大可以跟着这人在暗处行动,总之她一定不会留下花娘这个欲要害云西之人。 可云西没有离开,柏衣的情况很不好,若不及时将她从幻象魔咒中拉出来,很快便会成为失去意志的行尸走肉。 云西是一定要救柏衣的,无论她知不知道这个阵法,都会选择救柏衣,即便她会身陷险境也无所谓。 “我来救她。”长愿最终没有去追花娘,她不会留云西一个人在这里。 云西却拦住长愿的动作,将人拉出魔咒梦魇需要不被排斥,长愿和柏衣以往关系一般,此时的柏衣太过虚弱,她道:“小衣如今太过虚弱,稍有不慎,便会受伤。” 长愿顿住,夕鎏提出的方法并不简单,就和当初云西要帮韦语澜引灵一样,需要互相信任,否则两方都会受到伤害。 可云西却先担心了她人会不会受伤,没有问她。 “师尊,要麻烦你帮我护法了。” “嗯。”长愿垂眸让开,安静坐在一边。 云西在夕鎏的引导之下将神力探入柏衣体内,果不其然,起先接触时她遭到了柏衣自身灵力的排斥,云西尽量让自己的力量柔和,试图安抚柏衣对外的排斥。 可效果甚微,柏衣在无意识间排斥任何人的靠近,神色越发痛苦。 夕鎏在一旁皱起眉头,这处的毒雾极为微妙,乃是血煞怨气形成的,她这个法子有些危险,却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帮柏衣恢复意识。 原以为按照柏衣和云西交好的关系,她不会太过排斥云西,没想到这姑娘的防备心竟然如此之重。 她提醒道:“阿云姐姐,你唤她名字试试。” 云西看了眼夕鎏,她靠近柏衣,牵上柏衣落在一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顺着手掌直接送进柏衣体内,轻声唤道:“小衣。” “小衣别怕。” “放松。” 长愿静静坐在一边,平静的神色落在云西和柏衣交叠紧扣的手上,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眼中染了些落寞。 柏衣果然在云西的安抚下不再排斥她的靠近,顺从地任由属于云西的力量环绕住她。 “就是现在。”云西在夕鎏的提醒下顺利进入到了柏衣所陷入的魔障之中。 天晴风和,柏衣出生在繁华的皇城。 红花院乃是皇城最受欢迎的青楼,柏衣的母亲原本是这青楼最有名的花魁,却因为有了柏衣而毁掉了名声,她本就是极为软糯的性子,一双眼睛总是含着泪,原本作为头牌花魁,她是被捧着的,无人敢欺负她。 不幸的是,包下她的贵人消失不见,而她又有了身孕,那贵人身份尊贵,无人敢逼柏衣的母亲打掉孩子,却在她生下孩子后百般刁难于她。 这一年,柏衣三岁,她的性子随了母亲,一双眸子好似总是含着泪,她常常低着头拉住母亲的衣袖,是个胆小又可爱的姑娘。 院中欺负柏衣母女的很多,却也有不少愿意偷偷帮她们的,在这种地方讨生活,她们本就是不幸的。 云西一直跟在柏衣身边,她唤不醒还是小姑娘的柏衣,好在小姑娘的母亲是极好的,她虽然软弱,却将女儿保护得极好。 她为女儿取名字为柏衣,柏是她的姓,希望女儿以后能衣食无忧,这是她最简单而平凡的愿望。 随着柏衣一天天长大,柏衣的母亲也渐渐繁忙起来,云西跟着柏衣,她看到小小的姑娘藏在暗处瞧见母亲受伤却不敢出声流泪,也看到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 云西发现,柏衣总在吃饭时将好吃的菜留给母亲,她故意表现出不爱吃那些好的饭菜,却会在远处看到同样的饭菜时露出羡慕的神色,她其实是喜欢的。 只是她知道是自己拖累了母亲,才想将好的东西都留给母亲。 “柏簌,你那个贵人早不要你了,你如今也不在是头牌花魁,一个破布烂鞋还指望他能接你出去?” 五岁这年,柏衣躲在暗处看到院中妈妈将母亲推倒在地,将她们母女骂得一文不值,从此之后,她们的生活更难了些。 云西是个不常动怒的性子,可当她看到那些男人用恶心的目光看一个小姑娘时,当她听到身边人肆意讨论柏衣的未来时,她狠狠握紧了拳头,可她没有办法,只能被动地看着。 同样是在柏衣五岁这年,有一个不守规矩的男顾客闯进了母女两人的屋子,柏衣的母亲软弱无力,却死死护住自己的女儿,她捂住了小姑娘的眼睛。 小柏衣真的很听话,她没有哭闹,即便是害怕极了,也只是抓住了母亲的手腕。 云西强行冲破了幻象的禁制,她拽住男人的后领将其狠狠砸在地上,总是温柔的眸子多了丝怒意,轻骂道:“滚。”
第80章 点光 夕鎏和长愿一同守在云西身边, 长愿看不见夕鎏,更无法感受到她如今在何处。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云西牵着的柏衣手上,眼中情绪不明, 不知这般盯了多久, 才缓缓垂下视线。 “夕鎏。” 夕鎏应声看向长愿, 这人却依旧垂着眸,放在身侧的手缩在衣袖里,她没好气道:“有事?” 锁神阵的事情让夕鎏再次起了怀疑,长愿对云西的态度不似作假,杏百组织、魔主, 还有这又一次现世的锁神阵, 一环扣着一环关联起来, 而长愿也很奇怪, 她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又在故意隐瞒着什么。 夕鎏想要看一看长愿要与自己说些什么,等了许久,那人却一直低着头,最后轻轻叹了一声, 动了动唇,轻声道:“无事。” “什么无事?”夕鎏皱起眉头,“你过往可不是这般遮遮掩掩的人!” 过去的长愿总是有什么说什么,即便偶尔有些不想说的小心思, 也都用在和云西调情上了, 哪里像现在这般奇怪。 一人一魂无声对峙,分明她们无法与彼此沟通, 却依旧将此处的气氛弄得僵硬。 而这时,云西却突然醒来, 她因为强行破开魔障,引起柏衣的戒心,遭到了反噬。 “阿云姐姐?” “云西!” 夕鎏和长愿同时靠近云西,云西唇角染了红,眼中怒意未散,她摇摇头拦住两人欲要扶住她的动作,道:“无事。” 说完,便再一次施法尝试唤醒柏衣。 在属于柏衣的过去,这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是困扰住她的魔障,难怪当初在进入死林之后,柏衣会那么轻易被迷了心智,难怪倾向会特意准备安神丹。 云西从来没有感觉如此愤怒过,即便明白只是幻象,她还是狠狠将那男人砸在了地上,透过柏衣母亲的眼睛,就好似看到了另外一个柏衣。 她无法想象在真实的过去,柏衣是如何度过这一晚的,每当想起柏衣会一次一次错开与人交会的视线,后退一步躲在她身后,云西都会生起怒意。 云西这一生中,所受到的善意有许多,属于柏衣那一份是有些不一样的,她将感情只放在了长愿身上,即便知道柏衣待她有所不同,却也不敢深想,她知道的,倘若柏衣对她的感情是喜欢,她给不出同样的回应。 从始至终,云西只为长愿一个人心动过。 她选择放手,决心斩断情根走无情道,却又顺从心意连接上了那无结果的情缘,放下从来就不是轻易的。 可柏衣对她不一样,在那黯淡无光的石洞里,是柏衣带着微弱的蜡烛光一次一次将黑暗点亮,也是柏衣点亮了云西在疼痛黑暗中无端而生的念。 即便从前的云西是神,可如今的她还不是,那时的她更不是,她可以温柔坚定,堂堂正正领罚,可无尽的黑暗是会磨灭人意志的,云西也会怕疼,她会在黑暗中,在疼痛的折磨里生出揣测的妄念,这种时候,她是靠着那仅有一丝的灵力,在一点点修补吊坠的过程中,抵抗着对黑暗的害怕。 好在,有人为她亮起了光。 再一次见到柏衣,眼前的情形却已大变,在柏衣五岁这年的冬天,她的生父终于想起曾在青楼相爱过的女子,将两人从这青楼中带走。 她的生父是这皇城的主人,而柏衣摇身一变,从楼中的小打杂变成了皇城的小公主。 可人心易变,坐在至高位置的人更是如此,冰冷而无情。 柏衣只跟着母亲在宫中过了一年的好日子,第二年皇帝便厌倦了这个从楼中接回来的风尘女子,又在他人的恶意陷害下将柏簌打入冷宫,且不允许柏衣和柏簌见面。 一扇木门永远隔开了柏衣和母亲,她们每日站在木门的一面,能够听到彼此的声音,却再也看不到对方。 柏簌的身子不大好,冷宫的日子不易过,在她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总是捂住唇不敢发出声,她怕木门外的柏衣听到她咳嗽的声音,也怕柏衣知道她哭了。 柏衣推不开锁着的木门,云西有数次想要帮她推开,却不敢再轻易出现,她怕突兀地出现再次被柏衣排斥。 云西一直在寻找能够唤醒柏衣的方法,可柏衣这场梦太长了,她的心魔梦魇皆与她的过去有关,难以唤醒。 或者说,小柏衣是不愿意醒来的,在这场无边的梦里,始终有她母亲的存在。 她害怕的从来不是经历过的苦难,而是母亲的永远离开。 这一日,小柏衣没有在木门前等到母亲,往后的每一日,她都没有再等到木门后的另外一个人。 又是一年过去,八岁的柏衣第一次做出了叛逆之事,她在一个深夜偷偷溜出房门,并且躲过巡守之人爬上了冷宫的墙头,这是她早就找好的位置,在心中谋划过一遍又一遍的方法。 可她终究只是个小孩,慌乱之间跌下了墙头,幸运的是有一个人在黑暗中接住了她。 云西看着眼前这一幕怔住,因为接住柏衣那个人正是她,是过去的她。 这一瞬间,她突然被拉入到属于自己的身体中。 这时的她是在追赶一只逃跑的猎豹妖,大概是在她下山的第三十个年头,她在凡间遇到了一只猎豹妖,这妖极为狡诈,她追了好几座城池,这里只是恰好路过的一个。 怀中的小姑娘因为跌落高墙眼中满是惶恐,紧紧抓住她的衣领,她眼中含着泪,却在反应过来之后连忙从云西怀里退了出来,靠在墙角,低头不敢对视。 云西记挂着不知跑到哪里的猎豹妖,并没有太多观察小姑娘,她注意到小姑娘的害怕,温声问:“有没有伤到?” 小姑娘摇摇头,声音软糯:“没有。” “害怕吗?” 云西透过彼时自己的眼睛,看到小柏衣先是轻轻点头,又快速摇头,说道:“不怕。” 可这时的自己什么也不知晓,更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的奇怪,只是用神识扫了一圈这个院子,微微皱眉问道:“你翻墙是想来这个院子吗?” “嗯,我来找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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