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瞧着,他相貌平平,出身又低微,主君为何会看上他。” “出身与相貌都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而这些,也并不是一个人的全部。”陈妤一边对着镜子梳妆,一边耐心的回道,“人最重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这些虚无的身外之物,在这样的乱世当中,最难能可贵的是品质。” “最考验人心的,从来都不是发迹之时的善举,而是落难,身处困境乃至绝境时,是否会产生恶念做出恶行。” “父亲看上他,是因为欣赏他的为人,他虽出身低微,可却凭借自己走到了如今,不要忘了,他只年长我一岁。” 侍女自然听过萧怀玉的事迹,但在这个战乱的年代,权贵之间为了巩固家族势力,都极为看重门第。 显然萧怀玉的出身与陈妤相差太多,“可是…” “好了。”陈妤起身,将襦裙穿上,“这是父亲的决定。” “那娘子您自己呢?”侍女挑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妤回答时,连眼神都是黯然失色的,作为世家勋贵之女,她很清楚自己的使命。 “二娘子,萧校尉来了。”一名侍女进入庭院,走到门口提醒道。 “好。”陈妤最后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大方得体,并没有什么不妥后便出了门。 将军府的前院里摆放了许多瓜果,萧怀玉入府路过时,看见瓜果上有蜘蛛在爬,并结了许多网,于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便是乞巧节的乞巧,而蜘蛛也是特地抓来的。 结得网越多越密,则代表得巧越多,楚国女子皆会织布,而乞巧便是妇女们乞求获得织女的织布巧技的一种寄托方式。 “娘子,果盘上结了好多网。”侍女看着缜密的蜘蛛网大喜道,“连织女都知道您的手巧。” “原来这就是乞巧。”萧怀玉看着院中的瓜果。 “是的,这也是妇人的寄托。”陈妤走到萧怀玉身侧说道。 “陈娘子。”萧怀玉遂朝她礼道。 “今夜有劳萧校尉。”陈妤也朝她福身回礼。 “是我要劳烦娘子才对。”萧怀玉回道。 “萧校尉应该还没有用过晚膳吧。”陈妤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食盒打开,“尝尝这个。” “这是什么?”萧怀玉好奇的看了一眼。 “汤饼。”陈妤回道,“妾亲手做的。” 圆形的汤饼,意寓团圆,而汤则是羊肉汤,所以当食盒打开时,香气便也散开。 陈妤将饼夹入羊汤之中,一道端给了萧怀玉,“不知是否合萧校尉的口味。” 已送到跟前的汤饼,萧怀玉只得伸手接下,原本薄薄的饼泡入羊汤后便膨胀了数倍,面食的韧性加上羊汤的鲜美,二者混搭在一起同时食用,相得益彰。 很快萧怀玉就将碗底喝了个干净,并连连称赞,“娘子好手艺。” “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方为阴,圆为阳,吃了此圆饼,可辟邪求吉,也可佑将军日后上了战场,逢凶化吉。”陈妤看着自己所做的食物被吃的一点不剩,心中也十分开心。 “原来还有这种寓意。”萧怀玉这才明白陈妤为何要让自己吃下这汤饼,“多谢娘子。” 陈妤将空碗连同食盒都交给了侍女,“走吧。” 出府时,便看见了系在门口的青骢马,作为武将之女,陈妤一眼便瞧出了这匹马并非凡物。 “今夜七夕灯会,萧校尉还要骑马吗?”陈妤侧头问道萧怀玉。 “娘子想要步行,末将亦步行陪同。”萧怀玉回道。 “游玩灯会,各地游人不断,骑马太过招摇。”陈妤说道,“纨绔子弟常常酒后纵马为乐,往年常有踩踏之事。” “我知道了。”萧怀玉遂将马重新拴好。
第92章 七夕之夜 ——南阳王府—— 因平阳公主之事,被怀疑的南阳王受到了楚皇的鞭打,此后便一直禁足在府内,就连乞巧节宫中设宴,皇帝都没有宣召。 受到冷落的李隆便在府中饮酒作乐,王府属官为讨好于他,还从民间搜罗了一大批美人入府,这才解了他的乏闷。 作为正室妻子,南阳王妃是皇帝指婚,所以在李隆受到鞭打后,对妻子的态度也越来越不好,甚至到了厌烦的地步。 乞巧的黄昏,妻妾们在院中祈祷所发出的声音传到了李隆的屋内,旋即便遭到了他的严厉训斥。 在御前所受的打骂,以及冷落,都让李隆越发的暴躁,并逐渐沉溺于酒色当中。 “王。”一名宦官推门入内,走到南阳王身侧俯下身小声嘀咕了一阵。 “新头牌?”只见李隆双眼变得迷离,心中也燃起一股欲望之火。 “是,刚刚选出来的,听说只卖艺。”宦官回道。 “叫什么名字?”李隆问道。 “名字小人没问,但妓馆的人都唤她红袖。”宦官回道。 “样貌如何?”李隆又问道。 “比大王之前看上的那个头牌,有过之而无不及,才貌俱佳,今夜有好多达官贵人都去了,一掷千金,就是为了一睹花魁娘子的芳容。”宦官低头回道。 李隆听后顿时来了兴趣,“给我备身衣裳。” “喏。” 李隆出来途径庭院,妻妾仍围在院中祈祷,她们见到主君纷纷起身行礼。 “主君。” 李隆扫了她们一眼,眼里尽是不满,尤其是对妻子南阳王妃,尽管她为自己诞育了嫡子。 见丈夫穿着新袍,还特地换了长冠,整个人都十分精神,南阳王妃便牵着儿子追了出去。 “郎君又要出门去吗?”南阳王妃将丈夫喊住。 “阿爷。”儿子挣脱母亲,奔向父亲。 李隆的眼里并没有父亲的慈爱,反而冷漠道:“今夜我有事要忙。”随后便将孩子交给了身侧的傅母,“带大郎回去。” “喏。” 因为不待见妻子,李隆对于嫡子便没有那么喜爱,反而更偏爱宠妾所生的庶子。 傅母将长子带走后,李隆再度冷下了脸色,“怎么,吾去哪儿还要向王妃汇报不成?” “妾不敢,”南阳王妃低头道,“只是今日是乞巧。” “乞巧又怎么了?”李隆皱起眉头。 “后厨里做了汤饼。”南阳王妃回道,眼里有恳求之意,似是想要李隆留下来。 汤饼寓意团圆,然而此时的李隆十分厌弃这个当初由皇帝替他选择的家。 “没胃口。”李隆甩袖道。 妻妾与孩子们都聚在一起,而作为王府的主人,李隆却想要抛弃妻儿前往妓馆寻欢作乐。 南阳王妃嫁入王府已有近十年之久,她自然清楚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自从南阳王成亲后,入府伺候的妾室一个接一个,不曾断过。 这一点,南阳王与楚皇极为相似,有着与能力不相符的野心,且十分的好美色。 丈夫如此精心打扮,且在夜晚出府,南阳王妃自然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陛下刚刚责罚过郎君,乞巧团圆之夜,郎君要抛弃妻儿,前往风月之地寻花问柳吗?”实在看不下去的南阳王妃瞪着眼睛,质问着丈夫,“若这些事传到朝中,大臣们会如何想,陛下又会如何…” “住口!”李隆愤怒的抬起手。 啪!—— 许是用的力道太大,南阳王妃便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李隆见状不但没有丝毫的心疼,反而恶狠狠的说道:“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休了你。” 撂下狠话后,李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南阳王府。 被吓得不敢吭声的侍女等南阳王走后才敢上前搀扶,“王妃。” 府外,侍从早已备好了马匹,被妻子戳到痛处的李隆心中憋着一股闷气,便全都发泄在了手中的马鞭上。 坐下的马吃了痛,便发疯似的向街道跑去,身后侍从追了半天才赶上。 而今夜的楚京城,街道上游人如织,李隆却丝毫不避让的在道路中间疾驰,吓得百姓纷纷退开。 也有一些胆大的人,在事后指着李隆的身影大骂。 “娘子好生聪慧。”店家将灯谜所设奖品拿出,“小的设下此题,多日都未有人答出,而娘子却连答三题,郎君真是好福气,娶得如此聪慧的娘子。” 萧怀玉陪在陈妤身侧,一路上总被人误会,她刚想解释,却被陈妤拉着离开了。 灯谜的奖品是一把镶嵌了宝石,雕刻精致的匕首,陈妤将匕首给了萧怀玉,“给。” 陈妤没有解释,萧怀玉便也不好意思追问,陈文泰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二人也都明白,只是谁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萧怀玉接过匕首,旋即打开,是一把小的弯刀,“这是胡人用的刀。” “萧校尉在东境,对胡人也有所了解吗?”陈妤问道。 对于胡人,萧怀玉再清楚不过,“兵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即将前往西北抵御诸胡,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原来如此。”陈妤理解道。 紧接着萧怀玉又将匕首还给了陈妤,“胡人善制刀,锋利无比,娘子可拿来防身。” 陈妤却摇了摇头,并没有接受,“妾用不到这个,拿着也只能珍藏,既是宝刀,想来萧校尉更有用途。” 就在二人推辞时,不远处想起了马蹄声以及游人的喊叫。 “闪开!” 南阳王李隆为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竟当街纵马,然而就在他经过闹市,想勒马缓速时,坐下的马却失了控。 他只得朝前呵斥,“都给我滚开!” 街道上的游人为了躲避,便四处逃窜,由于人实在太多,街道一下堵塞了起来。 一对母女被人潮冲散,不见了母亲的小女孩提着灯笼坐在地上大哭。 而街道上已经避让出了一条路,李隆的马朝女孩哭泣的方向直直逼近。 “危险。”寻找女儿的母亲,不顾人群的阻拦冲了出去,将女儿紧紧护在怀中。 众人都被这一场面吓得纷纷闭上了眼,似乎预想到了下一刻就能见到血腥的一幕。 然而就在母亲冲出来的同一时间,萧怀玉也注意到了坐在地上哭泣的女童。 失控的骏马离孩童还有一段距离,在母亲冲出来之前,就近的人明明可以将孩子拉起,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萧怀玉将匕首交到陈妤手中,孩子离她有些远,所以她选择了拦下李隆的马。 李隆见到突然冲出来的母亲,眼里没有一丝慌张,反而怒骂道:“找死!” 就在他不准备避让,欲直接踩踏过去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人将他坐下的马一把拽住,极速之下突然停止,李隆差一点从马背上滚落,幸而他死死的拽住了缰绳,这才避免坠马。 萧怀玉抓住了套在马头上的缰绳,拼尽浑身力气将受惊的马儿控住,然而马的力气实在太大,受到阻力并还想挣脱,萧怀玉后退了几步,差点被撞倒,怀中的金坠掉了下来,随后她用力抱住了马的脖子,大吼道:“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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