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行完同牢礼之后,天色逐渐暗下,各典仪官、宫人悉数退离,房间内瞬间安静无比。 “公主…”她起身刚想说什么。 “萧宝山这个名字太难听了。”平阳公主忽然开口道,“你是吾的驸马,吾不喜欢这个名字。” 她愣了愣,似乎并没有抗拒,因为这原就不是她的名字,她也并不喜欢,只是被叫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既然公主不喜欢,那便请公主赐名。”她拱手求道。 “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怀玉。”平阳公主缓缓说道,“今后,就叫你怀玉吧。” “是,多谢公主。” “你先不要着急谢。”平阳公主又道,“我答应嫁你为妻,是有条件的。” 萧怀玉抬起头,“公主说的条件,是我的立场么?” “你我现在既然已成了夫妻,你还有其他选择么?”平阳公主挑眉道。 “为什么,公主一定要让我选?”萧怀玉问道。 “因为王,只能有一个。”平阳公主道。 ※ ※ ※ ※ ※ ※ ※ ※ - 太康四年暮春,平阳公主从梦中惊醒,并从榻上摔了下来。 宫人听到动静连忙推开殿门,从门缝吹入的春风卷起了殿内的薄帘,“公主。” 宫人将惊魂未定的平阳公主从地板上扶起,“公主可是做噩梦了?” 平阳公主坐在榻上,一脸惊慌,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并粗喘着气,“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宫人拿出汗巾替平阳公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梦由心生,一定是公主近日太过于忧心琐事。” “怀玉。”平阳公主忽然念道。 “公主是想问萧校尉么,萧校尉刚到章华宫,与昨夜值守的城门候交接了职事。”宫人说道。 “不。”平阳公主挑着眉头道,“我说的是梦,不知为何,这个名字,一直在我梦中。” 看着平阳公主似乎有些魔怔,“公主这段时间的确是对萧校尉过于关怀了些,可是在梦中也梦到了?” “梦到?”平阳公主抬起头,因为她已想不起梦中人的面容,只知道也叫萧怀玉。 “是啊。”宫人无法进入平阳公主的梦,自然也不清楚她梦到了什么,只是说着自己的理解,“萧校尉在洪城一战成名,各方势力都想拉拢,公主为此事也是殚精竭虑,所以有此梦,应也不奇怪。” 平阳公主深皱着眉头,总觉得心中很是怪异,从她听到这个名字开始,便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明明是不相识以及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一颗可利用的棋子罢了,我怎可能梦到他。”平阳公主想不起来,便傲气的笃定道,只当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罢了。 宫人见她冷下脸,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洗漱过后,平阳公主走出了寝殿。 今日第一天值守,萧怀玉换上了盔甲,挺直腰杆站在平阳公主所居的宫殿大门前。 在沙场经过生死磨砺后,她的身上多了一些肃杀之气,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气场,似乎都比章华宫其他侍卫要不同一些。 值守宫城的禁卫大多都是勋贵子弟,故而身上有一股散漫,而萧怀玉身上的盔甲,则是她靠血汗一点一点拼来的。 “萧校尉。” 正在站岗的萧怀玉听到琦玉的呼喊,于是拱手道:“龚内人。” “公主要去东山寺。”琦玉提醒道。 作为皇帝钦点的护卫,平阳公主出行,萧怀玉自然也是要陪同的。 西楚崇佛道,并兴建了许多寺庙,在饥荒之年,百姓们便将希望更多的寄托于求神拜佛中。 萧怀玉从不相信这些虚无的东西,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像平阳公主这样的人,竟也信奉这些,“公主,也信佛?” 琦玉摇头,“公主并不信奉任何神灵。” “琦玉。”平阳公主从寝殿出来。 “公主。” 萧怀玉愣了一下,旋即拱手道:“见过公主。” 平阳公主仔细打量了一眼萧怀玉,并想到了昨夜的梦,但似乎除了名字相似,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她刚想要提步,却忽然又想起了萧怀玉的回答。 因为她的名字,也是由梦中而来,这让平阳公主不仅产生了好奇,“萧校尉可会驾车?” “驾车?”萧怀玉抬头,她并不明白平阳公主的用意,于是结结巴巴回道,“会…会。” “军中戍边将士,爵至第三级簪袅,皆需学习驾驶战车。”萧怀玉又解释道。 “卸下甲胄,由你来驾车,吾有话要问你。”平阳公主说罢,便搀着琦玉上了马车。 驾车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卸下甲胄让萧怀玉很是不解,“卸甲?” “公主是微服私访,萧校尉的甲胄太招摇了。”琦玉提醒道。 萧怀玉看了一眼车窗,这才注意到平阳公主穿着一身素服,且未点妆容。 “好。”萧怀玉卸下身上沉重的盔甲,只带了一把佩剑。 “驾。”随后,萧怀玉顶替了车夫的位置,小心翼翼的驾起了马车。 平阳公主端坐在马车内,她看着车厢前正在驾车的萧怀玉,与成年男性相比,眼前人的肩膀似乎并没有那么厚实。 “你说你的名字,是从梦中而来。”平阳公主问道。 “是。”萧怀玉一边驾车一边回道。 “是什么样的梦?”平阳公主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萧怀玉看着前方平坦的道路,“一个很奇怪的梦,醒来的时候,已经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平阳公主盯着萧怀玉。 “是啊。”萧怀玉说道。 “那这个名字呢?”平阳公主又道,“怀玉。” “我也不知为何,官差登记名册询问之时,我便脱口而出,道出了这个名字。”萧怀玉回道,“因为从前那个名字,太难听了。” 萧怀玉的后一句话,让平阳公主彻底僵住,她瞪着双眼,想到了昨夜那个奇怪的梦。 然而等她努力回想之时,记忆却越来越模糊,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让她从坐上翻滚了下来,紧接着她便再也无法想起那个梦了。 “公主为何要问怀玉的梦?”萧怀玉架着马车回头,却发现了车厢内的异常,旋即停稳,紧张的爬入车厢内。 “公主。”萧怀玉进入车厢焦急的喊道。 只见平阳公主忽然冷下脸,“谁让你进来的?” 萧怀玉呆滞住,因为一时心急,她便停车鬼使神差的闯进了车厢,与上次惊马一般。 琦玉攀在车窗外,“公主。” “出去。”平阳公主呵道。 萧怀玉看着她不悦的眼神,旋即叉手道:“喏。” 平阳公主靠在车厢上,对于那些记忆,似乎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就像突然有一双手伸出,将之刻意抹去,出于对未知的恐惧,所以她很是心烦,便对萧怀玉也冷了脸色。 作者有话说: 萧和平阳都会慢慢想起上一世。 平阳上一世是很愧疚的。
第55章 南阳王友 ——南阳王府—— “边军营校尉郭鸿麟,拜见南阳王。”昨日郭鸿麟领职后欲登门拜访,李隆却不在府中,于是今日特意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袍再次登门,并向南阳王李隆行了一个大礼。 由于郭鸿麟是军户出身,而李隆本意也只是想要拉拢被皇帝看重的萧怀玉,所以眼里对郭鸿麟这个临时的选择便有些轻视,“听竟陵王说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不敢。”郭鸿麟谦虚的回道,“下官出身低微,只是幼好读书,喜鬼谷之道。” “鬼谷之道?”李隆盯着郭鸿麟,好奇道:“郭校尉作为一个武人,难道还有谋士之能。” “王若需要,下官愿为王出谋划策。”郭鸿麟回道。 对于郭鸿麟的话,李隆以为是大话便大笑了起来,并不相信,“那你说说,眼下的局势,与寡人心中所想。” “不知大王想问的局势,是内还是外?”郭鸿麟反问。 “自然是与寡人有关。”李隆道。 “眼下齐楚燕三国战事刚停,彭城王有平齐收复之功,此役过后,其威望民心,诸王无人能出其右。”郭鸿麟道。 “这不是废话吗。”李隆挑眉,并显得有些不耐烦。 “然佼佼者易浊,峣峣者易折,《运命论》有曰: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郭鸿麟又道,“历来君王无不忌惮功高者,于皇家而言,君臣父子,君臣在前,父子在后,没有哪个帝王是不猜忌的。” “诸王当中,以大王与竟陵王最为得宠。”郭鸿麟继续说道,“彭城王虽得民心却不得帝宠,对于立储的决策,最终仍是掌握在君王手中。” “彭城王之功,只会成为君主的忌惮,无功与受宠,这是大王最大的优势。” 听着郭鸿头头是道的阐述,李隆逐渐来了兴趣,并开始对他有所改观,继而问道:“那寡人心中所想呢?” “大王仁孝,心中所想,自是辅佐君王以安天下,替君上分忧,建楚之千秋功业。”郭鸿麟拱手回道。 李隆的野心昭然若揭,而郭鸿麟的回答,却让他十分满意与高兴,“怪不得连六郎都赞叹你的学识。” “大王眼下所防备的,是彭城王,然而陛下的成年皇子不止有彭城王,湘东王与竟陵王同样是陛下之子,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故而王在前行之时,不能只看前路,而忽略了左右。”郭鸿麟又提醒道。 “你说无功是寡人最大的优势,可是朝中那些大臣与楚京的百姓都拥戴彭城王,陛下耳根子软,最是听三公元老的话,一个平庸的皇子,又怎能入得了眼呢。”李隆担忧道。 “大王一直在想如何竞争,明知此路无为,为何不另辟蹊径呢?”郭鸿麟问道。 “另辟蹊径?”李隆不解。 郭鸿麟便进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王有争心,却不够狠心,在生死博弈之中,不够狠,是最致命的缺陷,也是失败之因。” “此话怎讲?”李隆看着他问道。 “既然争抢不过,那便除之。”郭鸿麟回道。 李隆为之大惊,“这是祖宗的忌讳,残害手足,如果陛下知道了…” “陛下为何会知道?”郭鸿麟打断了李隆的话。 李隆呆住,他深知父亲虽不喜欢彭城王,但更讨厌自己的儿子们为了争位而手足相残,因为楚皇便是踩踏着手足的尸体一步步登上皇位的,如果他一但这般做了,那么猜忌之心,必然会迁移到自己身上。 “储君未立,诸王皆有野心,有这般想法的,不止是王。”郭鸿又道。 “你是说嫁祸?”李隆终于听明白道。 “兵无常形,以诡诈为道。”郭鸿麟道,“王若想要成就一番功业,光靠狠,也是无法长久的,王的目光不应该只局限在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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