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纱幔,却发现魔龙不见踪影。 “蜃?” 月清河见房中空无一人,心下顿时有些担忧。魔龙这段时日虽说时常威胁要吃了自己,却没动手。她能明显看出蜃信期不适,若魔龙趁她修行出去吃了几个海族,恐怕鲛人一族不肯善罢甘休。 月清河当即检查身上灵器,就要推门出去寻龙。 一阵轻响,熟悉的人形自窗外跃进。 人形的魔龙懒洋洋地应了声,“何事?” 月清河狐疑地上下打量。蜃瞧着没什么特别,覆盖了细密鳞甲的肤色比修士与海族都要深,利爪干干净净,没有可疑的东西。 见月清河看过来,蜃指了指窗外,“我见有海妖前来,许是叫你。” 月清河果然听房门外一阵响动,前一日鲛人女王身侧侍立的海妖恭恭敬敬道:“贵客,我王请你们前去一叙。” 一人一龙由海妖引路,穿过重重长廊楼宇。 月清河见人形海妖一身华服,显然地位尊崇,她想了想昨日云汐奇怪的举动,问道:“不知殿下此次回到王庭,是否有好好养伤?” 海妖侍女身形微凝,即刻恭敬回道:“陛下已召殿下前去,想必殿下此刻已经大好了。” 她没说什么具体的消息,月清河双眸一沉。 一路再无话,很快来到鲛人女王的宫门前。 此处宫殿比起昨日大宴,群臣汇聚之地,更显得华美绝丽。月清河行走其间,一身白裳仿佛落进海中的新雪。蜃跟在她身侧,犹如闲庭信步。 侍女俯身撩开重重珠帘,其后碧落海之主,鲛人女王放下手中玉册,“本王听闻你是昆仑剑宗弟子,此处可还住得习惯?” 威严的声音从前方落下,月清河俯身行礼,“多谢陛下厚爱。” 女王瞥了一眼底下的修士,见她身后还有一位,只当是仙门护卫,向月清河再问道:“昨日云汐向本王提出一事,想让你作海族下一任祭司,长留碧落海。不知你意下如何?” 月清河愕然抬眸。鲛人女王坐在重重珠帘后,此刻华服端严,声音平淡不知意图。 见月清河没有即刻回话,又道:“你救了云汐,虽并非海族这祭司也是做得的。她是我族唯一的王女,今后将是碧落海之主,你可愿辅佐她?” 海族祭司跟随碧落海之主,此代女王执掌权柄三百余年,大祭司也因女王而得享修为。碧落海灵气繁盛,云汐的恳请并非空穴来风。 修士所求,无非大道与长生。 鲛人女王威严的目光落在月清河身上,就知她根骨虽佳修为却浅,想来入道尚且不过几载。王女的青睐是天大的机缘,没有理由拒绝。 月清河心下闪过无数的念头。 不对,云汐的反应十分奇怪。她分明已经回了王庭,为何还会踌躇犹疑深夜来寻自己?这请求也十分奇怪,云汐没有理由留着自己这平平无奇的修士,况且…… 况且她们分明是从沧澜宝船的涡流中掉进来的。 月清河眸光微暗。身侧的魔龙直直望向高台上鲛人女王,月清河心中闪过一道极为惊诧的念头。 “多谢云汐殿下厚爱,我只是平平无奇的剑宗修士,对殿下援手是举手之劳。陛下昨日馈赠已实属丰厚,不能再受其它,还请陛下见谅。” 月清河离开鲛人女王宫中,海妖恭敬送出一人一龙。 此处是鲛人女王休憩所在,布置着三人高的珊瑚屏障。长廊空旷,海族侍卫皆远远守卫不打扰贵客通行,月清河走过那些绚丽的画卷,历代海族之王赫赫战功皆铺陈开来,巨浪与战火仿佛就在眼前。 这是历代鲛人女王统领四方海族的长长画卷。 再过十数年,曾经在她庇护下瑟瑟发抖的云汐,也将接过权柄,成为这威名赫赫的画卷上的新王。 月清河低声向身侧的魔龙问:“此前蜃说过,涡流之下就是沧澜宝船上盘踞的邪物,可如今我们落在碧落海王庭。我有一个猜测。” 魔龙蜃懒洋洋地掀开眼帘。她全程跟随月清河左右,既没有出手也没有出声,却是从海妖侍女到鲛人女王,无人质疑她的存在,“你想得不错。” “那惯会在你面前柔弱可怜的鲛人崽子,和那高高在上的王,比真正的邪物还要恶孽深重。”
第七十五章 月清河心中一凛, “云汐也有作恶?” 蜃嗤笑,“本座见你平日护她十分习惯,她惯会柔弱可怜, 哪一日那崽子将你吃了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月清河心道云汐虽然看着年幼, 此时也已经是脱开幼年的王女, 你这还在长角总是不适的魔龙分明才是半大不小的那一个。 “是在下眼拙,什么也看不出。” 月清河哄龙已是信手拈来, 当即洗耳恭听的姿态道。 蜃满意指指后头的王宫, “本座昨日前去查探这王庭奇怪的地方, 已有所收获。” 月清河惊愕, “你是说那邪物就在王庭?” 蜃扯了扯唇角,“何止于此。” 人形魔龙将修士微微一拢,月清河只见眼前一花, 她已经被蜃揽着瞬时穿过重重宫殿楼宇, 转瞬横跨整片绚丽华美的王庭。 海底沉寂,在王庭的平坦沙土之外,直直落进深渊。天光照不进眼前直冲海底的悬崖,却时不时有奇形怪状的妖物自崖底爬出来。 “此刻说什么都不如眼见为实, 本座带你一同再去看看。” 月清河由什刹海的霸主带着落下深渊,光影暗淡下去, 只见底下进进出出的妖物皆十分谨慎,没有几个能修出人形。 深渊下灵气稀薄,更有数十种明里暗里的禁制。月清河甚至能瞧见那狰狞的海妖举着巨钳在面前晃过去, 却对她们一人一龙毫无反应。 蜃说道:“王庭涡流中不断有修士与海妖运送活物,里头正有修士。” 月清河跟随魔龙一路潜行。 深暗海渊不见天光, 她骤然睁大双眸。底下分明架着密密麻麻的刑具,上头捆住了不少修士被封锁经脉, 困在深深海底,只得了一团气泡吊着命在,手脚皆钉在底下。 粗略一瞧,不下百人。 奇形怪状的海妖自趴在他们身上吸食取血,不多时,已经有不少海妖渐渐从纯粹的妖物化形,有些竟然自深渊出来,已经和行走王庭的妖物一般拥有了完整的人身。 一股寒冷刺过心头,月清河几乎按捺不住怒火,“海族明面上与仙门和睦,如今竟然在抽取修士的根骨修为!” 蜃瞥了一眼,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将月清河带来,此刻根本不怕被发现。 魔龙不在乎修士性命,此刻也道:“碧落海妖物修为比起什刹海多出许多,你可有想过为何?” 月清河脑海中一片混乱,仅存的理智都在按捺下去救人的怒意,顿时怒道:“抽取根骨血脉化形天道难容!它们怎么敢如此……云汐难道丝毫都不曾知情,她为何不阻止?” 话音出口,月清河已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碧落海的王女殿下鲜衣华服,自众妖簇拥下降临深渊。她惯常柔弱可怜的脸上俱是冰冷威严。 “殿下,此处一切如常。” 狰狞的海妖将巨钳收拢身前,云汐人形纤细,此刻众妖俯首,那些守卫的妖邪谄媚顺服。云汐没有给在场的妖物一个眼神,径直拂袖进入牢狱。 看来鲛人一族的殿下对此处不仅是知情,甚至前来巡查已是惯例。 月清河默然看着那位王女殿下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枷锁后。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沧澜宝船的邪物正是鲛人一族,那小崽子既然是王女,岂会毫不知情?” 魔龙懒洋洋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蜃眯着幻化成深黑的兽瞳,其中的兴味和残忍丝毫不减,“小修士,要不要本座再带你进去瞧瞧她究竟在做什么?不然她今后东窗事发,可要向你哭诉不得已呢。” 月清河沉默良久。 往日和今日的经历在眼前划过,她终究摇摇头,“不必。” “城主若是愿意,请带在下暂且离开。” 修士与妖物从前便是对立,如今的和睦又有多少年?恐怕月清河将云汐捉住了当面对峙,云汐身为鲛人一族未来的王,岂会认定自己残害修士有错? 恐怕她后悔的,只是没有掩盖好行踪让自己发现。 月清河眼前一晃,已经离开了那炼狱般的深渊回到客居。王庭华美明丽,处处典雅尊贵,月清河眼前却还是那些修士被捆住取血的模样,心中一阵翻腾。 怒意让月清河声音比起平常冰冷得多,“我要去救人。” 蜃饶有兴趣地瞧着月清河,见这女修按在灵剑上一脸冰冷怒意也觉新奇,“你如此下去救人,不怕鲛人一族将你撕做碎片?” 月清河将自己法器排在桌案上。 山河画卷是隐蔽生息修养所用,沧海一粟善作逃离器具,身上的柔软甲胄是故人的防身器具……除了一把摘星殿中秦观颐所赠的灵剑,竟然找不到自己能单枪匹马救出那些修士的依仗。 魔龙蜃瞧着月清河的动作,见她忽然沉默,了然道:“你若想救人不若求一求本座,兴许本座就将他们捞出来。” 月清河抬眸,“怎么求?将我这胳膊献给城主尝一尝么?” 魔龙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白裳掩盖下女子一手持灵剑,纤细却充满了稳定和力量。蜃满意点点头,“不错,虽然不能吞吃你的神魂,提前吃一点开胃菜也是可以的。” 月清河默默长叹一声,收好法器灵剑。 魔龙桀骜,即使近日好说话了许多,也并不是能够信任的对象。 她必须得另外想办法。 - 云汐自深渊出来,回到王宫。 熟悉的血气萦绕在她身侧,使得这位海族殿下神色冰冷。她幼年只是双生子之下阴暗的影子,此刻作为唯一的王女,众妖皆退避恭敬。 云汐踏入王庭。 她所居住的宫殿只比起女王稍逊一筹,不仅灵气汇聚,更有海族最为强大的尊者庇护。此刻女官匆匆赶来,“殿下,昨日送您回来的贵客此刻在宫中等您。” 昨日的修士,是月清河? 云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一贯冰冷的面目期待追问,“是那位仙门女修月清河?” 女官连连点头。云汐脚下生风,恨不能当场化作原型。她匆匆回到自己宫门,忽而停下脚步,忐忑不安地整理衣装。 与从前孱弱畏缩,活在双生子阴影下的小鲛人不同,如今的云汐作为碧落海唯一的王女金尊玉贵,与从前相比尊贵许多。她身着华服摇曳如鱼尾,绚烂冰玉凝成王冠坠在深蓝发丝,一无比威严。 那副身为鲛人的面目五官也极为旖旎美丽。 云汐踏入殿门,海妖为她开路,皆顺服崇敬。 穿花拂柳,绚烂的珊瑚荡开视线。行到深处,墨发白裳的修士端坐厅堂,背对这处。她等待得久了,目光落在厅中一架冰丝竖琴。那柔软的发丝流淌而下,犹如新雪上墨色柳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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