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河拿不准这位魔龙的境况,心里还在思索方才鲛人小殿下的反应,闻言道:“城主若不休息一番?我也好去打坐调气。” 方才破境而出,月清河经脉灵气有些匮乏。 魔龙窸窸窣窣一番,唔了一声。她难得没有发难,月清河心下也松了口气,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海水荡漾如烟,近日王庭似乎也来了些其它贵客,即便客居落了不少禁制,身为修士的月清河也听到了一些动静。 是一墙之隔的地方进驻了海族的客人。 魔龙懒洋洋地垂着眼帘。她很少困倦,此刻信期未退,难得不再发热,便不管那许多,靠在令她舒服的修士女子身侧闭眸。 海天之间黯淡下去。 月清河待蜃睡去便要起身,一墙之隔的客居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响。月清河本不在意此此事,更为敏锐的魔龙却从困倦之中睁开双瞳。 月清河见她耳尖动了动,望向墙壁,还有些奇怪,“城主?” 她还待再问,身为修士的五感已经捕捉到了那些奇怪的动静。说话声,衣料摩擦声,轻飘飘的笑音持续了一小会儿,变得低缓轻慢,渐渐小了下去,却更加勾人心魄。 月清河:……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从矮榻上起来,魔龙却伸出手将女子的袖口一拉。 鲛纱滑落,月清河落在了蜃手中。她心中一跳,自知大事不妙,连忙出声劝道:“城主不是想要休息么,此处被隔壁院落打扰,我们便换一处房间如何?” 月清河的声音镇定淡然,蜃却不太情愿。她仰头抓住了月清河的手,歪着脑袋蹭了蹭那熟悉的手心,不满道:“本座不适。那些东西在隔壁做什么?” 月清河只觉一簇奇怪的触感自手下传来,惊得她连忙要缩回手,“想来海族信期频繁,也是常有的事。” 蜃经过遮掩而幽淡深黑的兽瞳就在月清河眼前,她只觉里头似乎有黯淡红光闪过,背后几乎即刻一身冷汗。 不对,很不对。 月清河待要再说,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云汐小殿下轻软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清河,你睡了么?” 月清河一僵,只觉手下按着的蜃冰凉鳞甲缓缓发烫。那双危险的黑眸直直盯着她的反应,闪过赤红的光泽,“嗯?这才分别不到半日,她又来寻你。” 月清河只好勉强稳住那颗龙脑袋,淡淡出声:“何事?” 云汐惊喜的声音即刻又响起:“清河,我实在有些不适,想来想去也只能前来寻你,不知你是否……是否能让我进去说说话?” 她的声音是可怜兮兮的柔软,如月清河不在此刻与蜃这幅模样,就为云汐那奇怪的反应,也该让她进来问一问…… 可是如今月清河自身难保,哪里还能让云汐进来房中? 莹润柔软的手按在魔龙发烫的头顶,那是新生龙角的位置,隐在发丝间的小小凸起碰一下都让魔龙轻笑。蜃蹭了蹭月清河抗拒的手,低声提醒道:“小修士,本座的尾巴。” 月清河一惊,鲛纱下果然感受到冰凉的龙尾伸出,就在她身侧亲密无间地贴着。她不能再思考其它,只觉蜃捉住了她的手,要往那条尾巴上放—— “云汐,你若是不适尽管去寻海妖看一看,我如今……” 月清河的抗拒引起了魔龙的不满,锋利的爪子尖划过她手腕,平常遮掩严实的地方被奇怪的刺痛惊扰,月清河口中的话诡异地断在半截。 她怒视魔龙,蜃回以得意一笑。 “……我如今正要歇息,实在不方便。” 小小修士的怒火激起了魔龙别样的心思,月清河好不容易说了完整的一句话,惊觉腰间一凉—— 尾巴。 那条冰凉作恶的尾巴,将修士卷在里头,直直拉进魔龙的怀中。 月清河:! 云汐正焦急地站在房门外。 她有千言万语,热切地希望里头的女子能打开房门,叫她有机会说出来。月清河的回应淡淡的,又因为隔着一道门十分模糊,似乎是因为困倦而没什么精神。 云汐耳尖泛起红晕。她想象着女子困倦迷糊的模样,更不舍得就此离开,“清河,那我不进来,只是在外头说说话可以吗?” 月清河已经无暇去管外头的鲛人殿下在说什么了。 她根本没有机会去说出完整的话语。 所有神智都在克制自己,千万千万,不要发出奇怪的气音。
第七十四章 “嗯?怎么不说话了?” 魔龙靠在月清河肩上, 懒洋洋地动了动尾巴。窸窸窣窣的声响摩擦衣料,月清河只觉浑身异样。门外云汐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从前,委屈可怜, 而月清河已经无暇去管她。 “我与那位殿下实在没什么关系……” 月清河压低了声音试图去挣脱身上奇怪的禁锢, 蜃随即以手去拽她的衣服, 那些柔软顺滑的衣料就在魔龙的利爪间流淌,唯一用力, 月清河便心下一惊。 此时要是房中传出裂帛之声, 云汐哪里还能忍得住乖乖在门外等? “这小鲛人与你倒是亲密, 本座瞧她见你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小小幼崽。” 蜃发出一声冷笑,“若是从前本座不在,你必定就叫她进来促膝长谈, 亲密无间是不是?” 冰凉的银发看起来如同金属光泽, 此刻离得太近已经贴在月清河耳畔,说话间微微扰动,惊得月清河不得不仰头回避,“不是!” 月清河担心里头的动静让门外的鲛人小殿下听见, 迷迷糊糊听到云汐在外头说着:“我这几日很想和清河谈一谈,但总是没有时机, 若是能够和从前一般就好了……只有你我没有旁人。” 魔龙掩盖了赤红的墨色双瞳,就在眼前。 月清河手脚皆动弹不得,几乎疑心自己陷入了什么古怪的迷梦。她奋力将眼前的龙脑袋总算推开一线, 就觉手心异样,是冰凉的尾巴故意自上头扫过。 实在是…… 月清河忍无可忍, 狠狠揉了把眼前的龙脑袋,扬声向门外道:“云汐!” 满堂寂静, 怀里的魔龙总算不再做怪,微眯着兽瞳虎视眈眈盯着月清河。门外的小殿下惊喜地应了声,“清河,你来为我开门吗?” 月清河沉住气,淡然道:“够了云汐,我如今是该休息了,你若是不适便寻海妖看一看,早些歇息。” 堂堂鲛人一族王女怎会没有药材可用,月清河身为剑修,除了那瓶灵泉水,对鲛人的伤势根本无从下手。 如今蜃实在不满,月清河不说话就无法脱身,只好接着道:“你如今已经长大了,又回到王庭,自然有陛下和海族会护着你。我只是无意间来到此处,你不必对我太过在意,快回去吧。” 门外寂静。 月清河的话落下,她清凌凌的声音是那样淡然,似乎是无意间落进碧落海的一缕风,短暂地停留一瞬就要离去。 海水自遥远的天顶激荡,只透露下粼粼微光。王庭宫殿楼宇皆华丽精致,展现海族一脉的富足强大,而身为王女的云汐殿下此刻站在故人的房门前,只有一墙之隔,却还是感到熟悉的寒冷和不甘。 “可是清河,我不想要那些,我只想……” 月清河微微皱眉。云汐的声音太轻缓了,她常常一副柔弱胆怯的模样,连说话也要比平常妖物修士低微得多。海水涌动,细微的咕噜噜声响足以吞噬云汐的低声喃喃。 月清河心下只觉不对,抵着蜃不善的目光追问道:“云汐?你若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告诉我可好?” 寻了王女不少时辰的海族女官自远处赶来,各个面露焦急。云汐低下头,满目冷然。她这幅模样使得臣下面面相觑。 最终,一直教导王女灵修的大祭司上前,低声道:“殿下想留住贵客,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云汐没有再说。她默默离开客居,身后乌泱泱十数位手握重权的海族领袖纷纷跟上,众星捧月,如同曾经追随大殿下左右一般忠心耿耿。 鲜衣华服拂过光滑如镜的长廊,海族最为权势赫赫的十数位离开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无人去问年轻的云汐殿下为何深夜赶到这处客居,连门也没有敲开。能追随王族的从来都是最会保守秘密的族群,此刻诸人闭口不言,只做什么都没看到。 只有一墙之隔,蜃微微抬眸瞥了眼众妖物离去的方向。她总算心满意足舒了口气,冰凉的龙尾自修士身上撤开。 月清河从魔龙的纠缠里爬出来,一气离开矮榻,“城主如今可好些了?” 她面上因薄怒而微红,一双眼都是忍无可忍的水光,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拔剑奋起。 蜃自矮榻上撑起来,收敛尾巴。她还是那副银发黑眸的模样,懒洋洋地盘坐起来,身上的短打遮不住流畅的力量感。龙族化为人形本就比修士高大许多,月清河充满无故被折腾了好一番的怒气,就在那利爪晃过眼前时慢慢消了下去。 不碍事,不碍事。蜃是龙,没有羞耻之心,根本不懂在做什么事…… 就当陪不懂事的幼兽玩闹罢了。 月清河平心静气一番,寻了最远的一处房间。 她面前就是面向浩瀚大海深处的平台,一整面墙都是开着的巨大窗户。此刻因客居是为修士准备,整个房间都隔绝了海水,月清河盘坐入定,只觉灵气源源不断汇聚而来。 方才被魔龙和云汐扰乱的心绪,就此平定。 蜃自然知道自己惹恼了那小修士,此刻略一思索,仍躺在那铺着鲛纱的矮榻上。这地方本就只是为客人暂且休息所做,窄小只供一人,方才她与月清河一番动作,鲛纱上都是月清河身上奇异的幽淡气息。 蜃鼻尖微动。 她瞥了一眼重重屏风纱幔深处,那气息的主人正背对着这处打坐修行,是绝不可能见到自己动作,便放心地捞起鲛纱。 细密鳞甲与柔软坚韧的丝料摩挲,那丝美妙的幽淡气息更加明显了些。 据说鲛人一族织作这些鲛纱,以天光洒在海浪之上的第一缕为材,三月可得一寸。那些被采集的光此刻就在魔龙的手中,她慢慢摩挲,因信期而不耐沸腾的血流都随之平和。 奇怪,为何她身上的气味如此特别? 蜃仔细回想。说起来鲛人一族也有仙人血脉,她曾路过九曲仙舟,却是被一些令她不愉的气息激怒出手。是修士的气息,争夺无方城灵脉的修士,与贪婪狡猾的鲛人血气。 蜃瞥了眼怒而离开自己打坐的修士。 既然来了鲛人王庭,是时候查探一番了。 三个时辰后,天光微亮。 月清河自一夜修行苏醒,只觉心神清透舒适。她在沧澜宝船上作战,海域中灵气汇聚,比起瘴气横生的什刹海上更适合修士修炼,此刻神魂身心皆放松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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