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河面色沉沉,曦元照已再次捧着那几件流光溢彩的嫁衣上前,“你身上太过素净,配不上你。” 小凤凰已经是一身天火幻化的华服,羽族喜爱鲜亮的配饰,羽族的王同样十分看重外貌。她此时杀意尽消,前所未有的希冀与欢欣充斥着小凤凰的心神,那些炽烈的纹路合拢,显出凤凰后裔几乎完美的样貌。 曦元照不再发疯时,是如此的美丽夺目,修为不高的修士见了都要目眩神迷。 月清河似乎也被这难得安宁的景象所安抚,她垂眸,重复道:“曦元照,你想与我结契?” 被念道名字的小凤凰应声,“你不愿意?” 美人回眸,自灿烂灯火下盛满光晕。她一张清透素白芙蓉面,此时带着讶异含笑道:“真的么?你不是一向恨我,欲除之而后快么?” 曦元照几乎痴迷地望着她。从前遍寻不得,只在一人面前展露的柔软神色,如今也为她而停留,这一刻小凤凰心中激荡,几乎按捺不住上前—— 月清河转身,她只碰到了一点衣角,也舍不得放手。月清河被她一拽踉跄靠在床边,曦元照没有收手,直直按在身侧。 “你答应我。” 小凤凰几乎急切地仰头,自下而上仰望着女子,“我会带你去昆吾神树上,昭告九州十四海,你是凤凰之主的妻子,羽族的王后!” 这般近的距离,脖颈与下巴清晰可见,小凤凰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此时此刻,她说出的话还是那样冲动匆忙,只有语气之中微颤的急切显露出一点惶恐。 “我不会再伤害你,我会将这世间一切珍宝,都捧到你面前来!” 月清河淡淡的神色,在这一刻也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我们在天魔之隙里头。”她垂眸,望向激动的小凤凰,“若我不答应,你便不会让我出去,是吗?” 曦元照一怔,她似乎遇到了什么不解的难题,无法开口。继而寻觅,将储物空间能拿出的东西通通找了出来—— “天魔之隙又如何?在这处地方,我也会将你照顾得妥妥当当。” 满床珍宝铺开,灵光闪烁如同一座小型灵脉。常年被昏暗雾气笼罩的死地,顿时如同仙家洞府一般灵气鼎盛。月清河闷哼了一声,她浅浅呼吸,手下渐渐攥紧,似乎有些受不住骤然催生的灵气。 小凤凰却没瞧见这反常的一幕,她甚至急切地将一枚长簪塞进皱眉的女子手中:“这是初代凤王翎羽做制,即使仙人在世也可重伤,你若不肯信我,就一直拿着它!我是无法伤害你的!” 曦元照急切道:“你信我,我从此只会护着你,再也不会伤你分毫!” 月清河手中攥着那只锋利的长簪,睁开眼。熟悉的灵气骤然冲入经脉,她动了动,曦元照几乎惊喜道:“清河,看看我。” 月清河瞧着那张急切惶恐,又饱含希冀的脸,几乎怜悯地,长长叹了口气。 她抬手,落在曦元照漆黑隐含火灵的发丝上,几乎温柔地抚了抚。 小凤凰双眸发亮。她呜咽一声,险些双眸温热掉下眼泪。曦元照连忙闭上眼睛,贪婪地蹭了蹭女子的手心,感受到一股几乎倦鸟归巢的眷恋和安全。 终于…… 月清河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她放弃了抵抗和挣扎,只抚了抚身上急切惶恐的小凤凰,关切道:“如今已和你应当涅槃时过去三十年,还疼么?” 天火日夜不停,落在小凤凰身上,自然是炼狱般的酷刑。曦元照却不肯丢脸,一面闭着眼睛享受着故人的安抚,一面小声说道:“哪有什么疼的,区区小伤,我可是凤凰。” 她听到女子心间笑起来的微颤,有些揶揄和无奈,月清河的声音温柔和缓,是前所未有的耐心,她问道:“你这小凤凰如今还不涅槃,就不怕真的这样干脆消散了?” 曦元照睁开雾蒙蒙的双眸,执著望上去,“你还在这里。你若是无法飞升,我就陪你百年;你若是要长生,我就将凤凰血给你,和你一同长生。为何要涅槃?” 月清河定定地瞧着这凤凰幼崽,“涅槃有什么不好,你不必受这苦楚,睡一觉再醒来,就去仙界了。” “我不去!”曦元照骤然打断,“你不在仙界,我哪里都不去!这里一点也不好,仙界没有你,我若涅槃去了,就再也不记得你了!” 骤然寂静,月清河心中微动。 啊,原来如此。 月清河温柔地抚了抚这小凤凰激动的面庞,曦元照愤愤半晌,又贪恋她的手,渐渐乖乖地垂下眼睛。 “困了么?困了就睡一觉。” 包容耐心的声音,落在耳畔,如同遥远时光之外传来的安魂曲。曦元照朦胧间攥住一层衣袖,她已经拼了太久,心神不稳,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就如同扎进了温柔乡,再也打不起一丝一毫的戒备。 忽然间心间一阵剧烈的刺痛—— 月清河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凤凰骤然睁开眼,利刃扎进了她的心口。 磅礴的血脉之力将脆弱的人形碎裂。她还未出声,已经碎成一团明亮炽热的光点。 天魔之隙骤然动荡。 高天之上徘徊的天火找到了不肯涅槃的凤凰。巴掌大的神鸟踉跄落下巨树,将整个天穹映得燎原。 月清河御剑在这骤然炽烈的火光中攀升。 污秽的天魔之隙,迎来一轮新生的太阳。 “月清河!” 神鸟尖啸穿过重重雾气,悲鸣几乎撕裂此方世界。 曦元照挣扎着,可被凤王翎羽制成的武器刺穿人形,本源的力量她无法抵抗,痛苦和愤怒让她双眸流淌淋漓血泪,她拼命撕扯天火锁链,向遥远的女子伸出羽翼—— “月清河!” 月清河没有动。 漆黑发丝在炽烈天火中漫卷,飘飞云端,如不倒的旗帜。 “涅槃去吧。” “你是羽族的王,是近万年来唯一能飞升去仙界的凤凰,不应该死在这里。” 温柔和缓的声音,如同方才唯一一点施舍给她的片刻怜悯,遥遥传来,转瞬即逝。 小凤凰在天火中挣扎,她拼尽全力要到月清河身边,尖啸几乎震碎天魔之隙永恒的封印—— “我不要飞升!” “我不要这王座,我不要飞升,我只想要你!” 那轮刺目的太阳落下,神鸟伸出了羽翼。长风席卷昏暗天地,魔物悲鸣,雾气燃烧起来卷曲冲向天魔之隙泄露的一丝天光,天摇地动,如同灭世的风暴。 那双破碎的羽翼,只差一点,就能碰到她的衣摆。 天火自天外而来,锁住倔强疯狂的小凤凰,拉扯裹挟,遥遥飘飞到天魔之隙永远昏暗的天际。 月清河仰望那一处惨烈的火光。 神鸟回到她真正的国度,那是洁净的高天之上,月下仙人的后裔永远回不到的故乡,是所有修士披荆斩棘,得证大道才能踏上的净土。 这片昏暗污秽的神弃之地,不是她该永远死去的地方。 雪色衣衫漫卷,墨色青丝流淌在冷白侧颜,一手执剑,冷淡的眸光映照着那轮太阳离开这片污秽之地。 火焰与长风之中,月清河遥望故人远行。 回去吧,小凤凰。 你将无嗔无怒,得享长生。
第四十八章 秦观颐找到月清河时, 她正走在灰扑扑的昏暗大地上。 女子一手执剑,衣衫如雪。方才灭世的天火落下,裹挟着凤凰破开天魔之隙, 她仿佛毫无所觉。 秦观颐疾步上前, “清河, 你可有受伤?” 月清河怔然回眸,墨色的双瞳显出一点疲倦和茫然。她张了张口, 秦观颐已赶到她身侧, 犹豫一瞬, 伸手道:“出了什么事?” 月清河靠在同伴身上。她身心疲惫, 仿佛一个人走过了漫长艰辛的道路,此时只想停留在什么地方,不管不顾外界风雨。 “秦观颐, 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闷闷的声音自身前传来, 女剑修手臂与身形皆稳如山岳。她拥着自己的同伴,感受到那剧烈的呼吸,低眸开口道:“我也不知。” 炽烈天火落在污秽昏暗的天魔之隙,这处地方是神弃之地, 那样洁净酷烈的力量,只来源于倔强不肯涅槃的凤凰。 是谁将倔强的小凤凰送入涅槃? 清河仙子身侧常常吸引着无数天之骄子, 云中剑主年幼时并不懂得这些人为何如同着魔一般,不管不顾,因她眼神而狂喜, 因她冷淡而绝望—— 如今故人在怀,秦观颐只感到无比的平静。 “我无法分清你的抉择是否正确, 但一切结果,我会与你一起面对。” 月清河靠在秦观颐身前, 慢慢平静下来。 当年那样多的天之骄子,她的心没有为任何一人动摇,所以后来的一切敌意,也不会给她任何痛苦。 只有秦观颐,总有一种令她动容的力量。 月清河深深呼吸,起身道:“这里不对。曦元照已经出去了,我们仍然没有破阵离开,这里一定有别的东西。” 秦观颐点点头。她将自己的储物法器,一只巴掌大的玉牌取出,“方才这个方向灵气波动,我截取一丝,只是禁制仍在,我无法打开储物空间。” 月清河闻言,摸了摸那只玉牌。古朴玄奥的纹路幽幽闪光,秦观颐见此忽然道:“清河,你试一试?” 月清河讶然,“储物灵器通常只有神魂印记符合的修士才能打开,我怎么能打开你的储物空间?” 她说着,试着感应了一下秦观颐的玉牌,就见心念一动,心神骤然落在一片浩瀚空间—— 月清河:…… 身侧女子轻笑一声,显然早有所觉。月清河只觉脸颊发烫。她回神,这天魔之隙的禁制已经察觉,她不敢耽误机会,瞬时一气取出五六件物件。 月清河睁开眼,脑海中嗡嗡作响。秦观颐扶着她,为她揉了揉额心。 “若非禁制限制,本不会让你涉险……是我不好。” 月清河摇摇头,“没事。我的铭牌中没什么对战所用的东西,若你还无法取出,我们又该怎么出去呢?” 缓了缓神,月清河查看她方才所取出的那几样东西——四只玉瓶,一件衣衫,还有两柄灵剑,碎阵盘材料若干,还有一盒子灵草匣。 方才机会稍纵即逝,她也无法分辨都有些什么物件,只得将探查到能拿出的那一角都拽出来。 秦观颐拿起一只玉瓶看了看,“不错。” 月清河好奇地看过去,有些期待,“这是什么?” 秦观颐没说别的,只是从那几只布阵用的盘状玉蝶里挑出一个,倾倒瓶口,当即流出源源不断的泉水。月清河见她将那只盘子洗得一尘不染,再涤荡数次,还以为秦观颐此时要布阵。 直到一碟清亮灵泉递过来,秦观颐道:“你先喝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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