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河一惊,险些以为自己想着小秦观颐的模样被发现了。 此时面前的秦观颐自腰间拿起玲珑玉舟,取一枚钥匙交予她,口中道:“玉舟中有昆玉城一处宅院,因处城中算不得洞天福地,清河若不嫌,可愿前去看看?” “既然玉舟已经赠予你,它也是你的,不必再寻别的住处。” 月清河见她伸手过来,手中躺着一把金色的钥匙。她踌躇半晌还是接过钥匙,一张地图就此浮现,指引宅院地点。 月清河无奈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待昆玉城事了便还给你。” 秦观颐跟随她一同前去,再没有开口。 月清河愈走愈远,直到远离闹市来到一处幽静区域,花木繁盛大道干净,她踩在这地界几乎疑心自己离开了昆玉城。直到看到府门上挂着黑底金色的牌匾,上书秦府二字,才确定这里仍然在昆玉城内。 秦观颐仍然走在月清河身侧,她以钥匙打开禁制,推门而入。 月清河踏进院中。阵法维系院落干净明亮,花草树木点缀其中,偶尔一扇玲珑小窗分开视线。廊桥连接厅堂,中间淌过小溪汇入池塘,此时天光明媚,池中莲叶田田,隐约可见嫣粉花苞。 月清河不由夸赞:“我还道你会有一处苦修士的洞天福地,竟然是如此漂亮的一处宅院。” 秦观颐闻言看她,面上倒是没有什么不同,只道:“从前来昆玉城时,觉得你会喜欢。” 月清河轻咳一声,抬手关上院落禁制,自顾自进了廊桥。她面上笑意盈盈,看花看水,又伸手去摇荷叶上的露珠,仿佛什么都新鲜。见池边有一处大开窗户的阁楼,又匆匆上去窗边望出来——满院花木迷人眼。 秦观颐没有跟上来,自廊边垂眸,摩挲手中的玉球。 月清河看花看水,不知不觉将视线落在那女子身上。女子指节修长,此时按在玉球上思索,指腹比玉球更加苍白。那玉舟在球中由指尖叩响的动作轻轻震颤,月清河见那指腹摩挲过镂空的一刻,秦观颐似乎在沉思什么,神色如往常一般冷淡。 月清河心如擂鼓,脸颊火烧火燎。 她骤然转过身瞥开视线,一下子捂住心口,匆匆离开窗前。 秦观颐看到她不适的动作,几步赶上来,“怎么了?” 月清河只觉自己实在奇怪又荒唐,哪里说得出所以然。她不敢看秦观颐,只是低声开口掩饰道:“日光太盛,忽然感到头晕目眩……我没事。” 秦观颐没有发觉不对,闻言俯身将她扶起来,“玉舟上多有不便,是我不好。你这几日也许累着了,我送你回房歇息。” 月清河想要解释,又实在难以开口,只点点头。秦观颐扶着她,见她面色微红眉间轻蹙,确实不适的模样,将她带到寝居。 “此地有两间寝居,你先歇息。” 秦观颐扶着月清河放在床边,说完已经退到屏风后留出足够距离,“不必忧心,其余事务我会处理。” 月清河见她出去,转身就仰面埋在被子里。 还好,还好,这儿是两间房,不至于日日夜夜和秦观颐相对。不然她怎么维持得住端庄肃然的模样?方才的情况实在不能有第二次了!月清河咬牙切齿,狠狠地揪了揪被面—— 日后还是少看几眼秦观颐为妙。 傍晚。 日暮时分,红霞弥漫天穹。昆玉城白日热闹繁华,临近夜色将至不减半分喧嚣。 月清河不好拂了秦观颐的关切,果真在房中小憩半个时辰。待她出来天色已晚,清风穿过院落,花草的气息舒适安心,不由长舒一口气。 信步走在院中,秦府看着不大,走来却别有一番趣味。月清河停在溪边,见梧桐下布置摇椅和一面棋盘,她方才坐下,整个院落禁制波动,桌边出现两罐棋子。 月清河不由称奇,“秦府竟有如此阵法。不过我如今不想下棋,来些别的可好?” 禁制再次波动,月清河等了片刻,桌边棋子渐渐消失,取而代之一只寒玉盒。这东西一般是修士在秘境探索时保存灵草所用,因其功效价值不菲,如今出现,大概也是秦观颐的私藏。 月清河好奇地掀开盒盖,顿时沉默—— 价值数百灵石的寒玉盒中整齐铺开灵果,下陈碎冰,每一片都晶莹剔透,还淋好了金色的蜜糖。月清河鼻尖嗅到清甜的香气,她以筷执起一片,见天光暗淡,这果肉仍然清透得可见光影。 实在是用心了。 月清河默默吃完巴掌大一盒果片,想了想开口问道:“观颐?” 某位剑修自暗处走出,来到梧桐树下,抬手收走食盒。月清河坐着,见她一手藏在身后,一反常态有些踌躇的样子,只好再次问道:“是有什么事么?但说无妨。” 夜幕下,秦观颐白玉一般的侧脸浮起了可疑的犹豫。她垂眸,视线落在月清河耳畔,藏于身后的手渐渐收紧。 秦观颐走到月清河身侧,月清河无知无觉般抬眸望来。方才的果子准备得很合心意,同伴双眸带着笑意,轻松又期待地看着自己。 即使接下来的邀约略显突兀,大概也不会让她生气。 秦观颐站定,将手中的物件拿到身前,开口道:“今夜风景极美,不知清河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往?”
第二十六章 “今晚你想去哪里?” 月清河眨了眨眼, 接过一只银色面具。缠枝纹勾勒出上挑的眼型,耳畔还有一只羽毛的样式。拿在手中比了比,正好可以带在脸上, 一下微凉的触感便消失无踪。 秦观颐定定地看着她, 见她面容变幻, 眼尾上挑,曾经清冷寒意的五官生生多出一份妩媚, 与她本来面目不再相似。 秦观颐思索片刻, 自玲珑玉球取出一套器物, 月清河转眸看去, 竟然是水粉胭脂一应俱全。 月清河奇道:“你何时买了这些?” 秦观颐一面将那些精巧精致的物件拿出来,目光落在她脸颊,应道:“只是觉得你会需要。” 月清河指尖轻颤。她做第一美人时自然无时无刻荣光绝盛, 扫在眼尾的一笔可值万金。如今做剑修数月, 是素面朝天从未装扮,秦观颐自然也一样。 “别……” 月清河有心阻止这人对自己的脸涂抹。虽然同为女子,但秦观颐既然从小就是剑修,应当是不会知道如何妆扮的, 恐怕会把自己涂成惨不忍睹的样子。 秦观颐已挑开花露凝脂,在月清河的脸上一点点抹开, 轻声道:“我心中有数。” 月清河垂下眸子。罢了,谁叫她是自己的同伴,从前欠她太多, 如今叫她试一试妆也无妨。 秦观颐的手很稳。冰凉的水珠在月清河脸上抹开,带着这人指腹的热意浸润下去, 以赤色带出眼尾,青螺描摹眉峰, 花瓣般的唇上点缀珍珠粉,再梳好发丝。 月清河再次睁开眼眸,只见秦观颐的手悬于半空望着自己,惯常冷然的脸上现出惊讶恍惚。月清河心下一惊,连忙道:“镜子。” 难道秦观颐真的不善此道,将自己画得惨不忍睹? 秦观颐回神,抬手召了一面水镜。 月清河转眸望去,呼吸都慢了一些。夜色落下,满园幽静暗淡。美人转眸望来,其魔魅妖异,如久不存世的传说重临人间。 这镜中人,竟然与曾经的第一仙姝十分神似。 月清河一时气结。明明乔装改扮后已经和她本来面目毫不相似,经过秦观颐妆扮,竟然和曾经清河仙子十分神似。 月清河不禁望向秦观颐,眼神质疑——你方才都在想什么?你心中分明没数! 秦观颐微微侧身躲开同伴质疑的视线,她心知自己理亏,默默摸出发饰面具乔装。 月清河一点点洗去面上装扮,只戴上了那只银色面具。秦观颐自然也没有多加装饰,只是一面赤色面具,再加一束珊瑚发绳束好发丝作为呼应。 月清河打量她一番,想了想,将墨阑赠予的药囊取出挂在腰间。再提笔对镜,在眼尾拉出一线赤色,其余并不装饰。 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昆玉城灯火点亮。 月清河待秦观颐一同踏入街巷,只见外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男男女女穿街过巷,各个精心装扮,人人亲密无间。 月清河正待疑惑,见身前一位男子面红过耳,犹豫几番伸手去牵身侧的女子,二人对视一眼,皆羞涩躲开视线,手却紧紧相牵。 月清河:……等等。 根据藏书阁所记载昆玉城史志,此地与凤凰一族十分近,受羽族风俗影响常有各种节日,算一算今日,大概就是…… 月清河转眸去瞧身侧的女人,眼神怀疑。秦观颐今日没有穿戴软甲,人也比月清河略高一些,一线赤色发带垂在肩头显得比平日里更加稚气。 秦观颐面色自然走在人群之中,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不对。见月清河停下脚步,她还问,“怎么了?” 月清河气结,“观颐可知今日是什么时节?” 秦观颐唇角微动,又克制地抿了抿,一脸正色道:“我自然不知。” 月清河一时无言。她们走在人群之中,其它男男女女各自亲密无间,走着走着,两人已经离得十分近。肩膀挨着肩膀,衣袖贴着衣袖,两只手就隔着一点距离。 谁要是轻轻动一动,就会碰见对方。 月清河余光瞧见了秦观颐的发带。那一点赤色落在发丝之间,极为惹眼。她嗅到清淡好闻的气息,想到一些破碎的记忆—— 第一美人伏在女子肩头,冷汗沾到脸颊边发丝,女子白玉一般的耳畔发热微红,就在她眼前。美人哀声忍耐,却终于启唇去咬住那颗耳垂—— 月清河面上发红。连连摇头自我唾弃道,什么,秦观颐帮我,我竟然还在想曾经与她有的没的,垂涎她的美色,我实在是该死啊—— 秦观颐身侧一丈人群纷纷避开。她比月清河略高一些,隐隐将自己的同伴护在身侧。 月清河忽然撇开目光,贝齿轻轻咬在唇瓣。她的唇瓣薄而纤细,因此前涂抹口脂又卸下,早就微微泛红,此时被她自己不留情地研磨,已经浮现赤红的颜色。 秦观颐微微皱眉,“清河,怎么了?” 月清河茫然仰头,一线齿痕落在唇瓣,润泽惹眼。难堪又懵懂的眸子格外奇异,此时盛满长街灯火,秦观颐一时失去言语。 她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今日是昆玉城的女儿节。传说有心之人在这一天相会,将从此相伴,直到天地寂灭的尽头。 - 人潮如织,灯海连绵。 昆玉城中妖物凡人竞相汇聚长街,不时见到艳丽惹眼的羽族自人群中行过,两旁男男女女喝彩,向它抛出花枝视作支持。 月清河见那羽族妖物满怀都是各色花枝,笑着向身侧同伴道:“据说女儿节得花枝最多的,有机缘面见王室。它们是很想见曦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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