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她不敢想?她明明最盼着钟颜消失,盼着自由的不是吗? 为什么? 可晴心慌意乱,嗫嚅道:“因为……她就是个骗子,她说的话都不可信。” 祝小雅道:“就算是骗子也不可能所有的话都是骗人的吧?而且你知道被车撞多疼吗?她死了一遍又一遍,真的一点负担都没有吗?身体负担?精神负担?都没有吗?” 祝小雅道:“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名字忘记了,里面有个女的是不死身,她被人扔进海里,一遍遍淹死,又一次次复活,那种感觉想想就好痛苦,钟颜不痛苦吗?” 这个问题可晴从来没认真思考过,她的思考范围一直都是钟颜骗她,钟颜想要她的命,钟颜躲起来了,再没有其他。 可晴垂眸蜷缩了手指,像是说给祝小雅,又像是解释给自己听:“她,她会超能力。” 祝小雅道:“超能力怎么了?超人就不会受伤不会痛吗?玄幻剧里的神仙都会痛,何况她只是个人。” 可晴依然执拗道:“就算会痛,她也不会灰飞烟灭的。” 祝小雅道:“怎么就不会了呢?你小说看太少了,小说里绑定系统的任务者,十个里有八个都是为了不灰飞烟灭才拼命肝任务的,任务失败灰飞烟灭不很正常吗?” 可晴的手指越攥越紧,依然坚持道:“不会的,她不会灰飞烟灭。” 祝小雅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你知道什么内情?” 可晴道:“我……不知道,但是她不会灰飞烟灭。” 祝小雅打了个酒嗝道:“为什么?嗝,你给我说出个一二三。” 可晴道:“因为……我们说好了要最后再吃一顿宵夜,都还没吃,她不会灰飞烟灭的。” 祝小雅瞪圆了酔红的眼:“woc!flag!这不妥妥死亡flag吗?!” “不是的。”可晴攥着手道:“她那么狡猾,怎么可能把自己逼到灰飞烟灭这一步?不会的。” 不清醒的祝小雅没了平时的体察入微,她勾住可晴的肩膀拍了拍,醉醺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祝小雅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就算她再不是人,毕竟是你真心爱过的,还是初恋,你不愿意接受她已经挂了很正常。可你不能一直掉在她这个坑里,你总要走出来,这都五年了,难道你还要等她一辈子就为了验证她是不是真的挂了?放下吧,过属于自己的生活,换个八块腹肌,啊不对,换个香香软软的萌妹子,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祝小雅啰嗦了半天不见可晴反应,歪着头喊道:“喂,大小姐?老板?可董?可晴?小晴儿?” 吧嗒,一滴眼泪凌空滴落,吓得祝小雅差点没酒醒了。 祝小雅道:“woc!你你你,你哭了?你居然哭了?!你不是慈禧太后从来不会哭吗?!” 可晴长睫低垂,眼泪流的默不作声,连哭都安静得让人心酸。 看着那无声的一串串眼泪,祝小雅彻底抓马了,慌手慌脚道:“你、你别哭,你别吓我,我喝多了,我不禁吓!” 一直不承认自己喝多了,这会儿倒说自己喝多了。 换做平时,可晴肯定会被祝小雅的胡言乱语逗笑,可今时今日,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钟颜可能真的灰飞烟灭了,她可以开始自己新的人生了,明明是之前怎么盼都盼不来的,为什么这会儿却这么难受? 祝小雅被可晴这么一吓,再也不敢耍酒疯了,她揽着可晴的肩膀哄了几句,哄着哄着就歪在副驾驶睡死过去。 雨越下越大,啪嗒啪嗒打在车顶车窗,可晴听着雨声,明明不想哭的,眼泪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兀自流个不停。 钟颜怎么会灰飞烟灭呢?不会的。她那么狡猾的人,绝对不会把自己逼到那一步,绝对不会。 她还有那么多疑问没有问钟颜,钟颜怎么可能灰飞烟灭呢?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那夜之后,祝小雅和她都默契的没再提起这件事。 两年后,祝小雅喜得贵女,可晴去家里探望,给孩子塞红包的时候,祝小雅小心翼翼问她:“你还不打算找个伴吗?” 可晴拿起桌上防辐射的仙人球,指尖轻轻触碰,仙人球开出了湛蓝的花。 祝小雅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那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开花的仙人球,又看向可晴,可晴淡淡道:“她好像真的没有了。” 她的超自然能力,都已经在我这儿了。 又过了三四年,祝小雅的孩子上了幼儿园,祝小雅生平第一次请假是因为幼儿园的亲子活动。 “内个,可董,我能请半天年假吗?” 可晴道:“………………” 可晴道:“这不是人事部的事吗?怎么请到我这儿了?再说哪有半天半天休年假的?” 祝小雅笑得一脸母性光辉:“人事部屁事多,找你靠谱。休半天怎么了?这不是有备无患嘛,万一以后学校再有什么活动,手里有假心里不慌,我不想错过孩子的每一个成长节点,不想留有遗憾。” 不想遗憾吗? 可晴垂下眼帘,看着手里散发着墨香的文件,喃喃道:“我……有点遗憾。” 祝小雅道:“嗯?你遗憾什么?” 可晴缓缓摇了摇头:“准假可以,把手头的工作忙完。” 祝小雅立刻笑逐颜开:“放心吧,保证不影响工作!” 祝小雅走了,可晴起身走到落地大窗前,望着窗外仿佛置身云端的城市,高楼林立,乌云压顶,又要下雨了。 啪嗒,啪嗒,雨点打在窗玻璃留下淡淡水痕,不大会儿,雨彻底下了起来,玻璃上到处都是蜿蜒的水痕,可晴的手抚上窗子,隔着窗玻璃摩挲着雨痕。 这是钟颜尸首消散的第11年,可晴终于确信了钟颜的确灰飞烟灭,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回顾钟颜失踪两年后再出现所做的种种,以前自以为明白的,现在越发想不明白,满肚子的疑问当初不屑去问,如今想问却再也没地方去问。 钟颜灰飞烟灭的第13年,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爸妈劝说她好歹找个伴,不管真的假的,让老爷子走得安心一些。 可晴看着病床上孱弱的爷爷,明明是个鹤发鸡皮的暮霭老人,却让她莫名其妙联想到了钟颜。最后那一个月的钟颜也是这么虚弱,一天中没几个小时是清醒的,当时她怎么会认为那是正常的?怎么就一句也没问过呢? 是了,就算当时问了她也不会相信,钟颜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信。 可晴听从了爸妈的建议,认真筛选着合适的人选,原本也想着找一个合心意的,可找来找去,竟然没有一个让她满意。 她想过,既然都是糊弄,那不如找个男的,就像当初和祝小雅签订恋爱协议那样,可以和那个男的签协议,等爷爷过世给对方一大笔补偿即可。 可思来想去,爷爷知道她的那些绯闻秘史,一直认为她是彻底的同性恋,不可能喜欢男人,这时候找个男人过来只会让戏更假。 那就找个女的吧,找个就像当初的祝小雅这样的女人,单身,且短期内不会结婚,可以演到爷爷安心离开。 可这样的女人上哪儿去找?这么多年,能让她信任的女人只有祝小雅一个。 祝小雅跟着她一起工作了十多年,对她甚是了解,看出她情绪有些不对,就问她:“你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可晴按了按太阳穴,道:“当年的你的确能帮忙,现在的你却不能了。” 祝小雅是有些不服输在身上的,当即道:“当初我能帮,现在的我肯定更能帮,没道理越长越回去,你说说看。” 可晴把想法告诉了祝小雅,祝小雅面露尴尬:“啊这……我还真帮不了,不过我既然问了,肯定会想办法的。” 可晴也就是找个人倾诉一下苦恼,也没想着祝小雅能帮忙,又说了两句就把话题绕回了工作。 却没想到,当天晚上祝小雅就激动地打来电话,说她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对方是她刚从国外回来的闺蜜。 祝小雅说她的闺蜜是个女强人,没有对象,也不想恋爱,这次是回过创业,正缺少可晴这样的资方大佬帮助,她们如果能达成协议,那绝对是共赢的好事。 祝小雅还再三跟可晴保证了闺蜜谢勤的人品,说虽然闺蜜一直在国外,但她们一直都有联系,感情很好,之前每年也都会聚会,让可晴放心。 祝小雅的推荐大体不会错,最重要的是,爷爷眼看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可晴实在也没太多时间挑选更合适的人。 可晴在电话里敲定了见面时间,第二天一早祝小雅就带着谢勤进了她的办公室。 虽然没有什么可挑选的余地,可晴依然保持着谨慎,没有立刻签约,而是跟谢勤稍微聊了一会儿,中午刚好带着一起出去吃个饭。 吃饭的过程还算愉快,吃完饭出来,原本还算晴朗的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谢勤蹙眉看着雨道:“最讨厌下雨天。” 可晴原本平和的心突然陡跳了下:“你说什么?” 谢勤这才反应过来,笑着冲她道:“哦,我说我不喜欢下雨天,因为家在南方,不下雨都返潮,下了雨更是潮得滴水,就特别不喜欢。” 可晴半敛眼眸道:“是吗?” 谢勤道:“是,怎么了?你喜欢下雨?” 可晴没再说话,直到上了车,坐在驾驶位,这才转头注视着谢勤,盯得谢勤眼神躲闪,浑身不自在。 谢勤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可晴没有说话。 谢勤实在忍不住了,又道:“可董是不是看不上我?看不上就直说,这本身就是个交易,合则来,不合则散,不必这样?” 可晴突然一把攥住谢勤的手腕:“别装了,我已经识破了。” 钟颜,是你,我知道是你! 虽然只凭一句“不喜欢雨”并不能证明什么,可天知道,那一刻可晴的情绪突然不受控制的爆发,她笃定了,或者说,她希望这个女人是钟颜!她希望她是! 至于为什么是“希望”,她没工夫去想,她只想赶紧揭穿她,让她承认自己就是钟颜!让她承认自己没有灰飞烟灭自己又撒了谎! 可晴攥得更紧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怎么不说话?你以为你的这些小把戏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谢勤微微睁大眼,胸口剧烈起伏了下,猛地推开可晴,打开车门逃也似的下了车。 “我就说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你就整一个神经病,小雅这不是坑我吗?!走了走了,别再联系了!” 谢勤边走边嫌恶的抽出包里的湿巾快速擦着手腕,见可晴下车追了过来,吓得也顾不得穿着高跟鞋,竟然跑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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