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从里面抽出了卷好的支票和书信。 何厂长是“逃”了,但他没有带走那两万八。他在信里详尽地阐述了卡恩是如何用家人性命威胁他出卖安氏,控诉了卡恩的种种恶行。 而结尾写道:“镜老板,很庆幸你能看到这封信,给了我一个忏悔的机会。但也很遗憾,我无法亲口跟你道歉,也无法亲自出面指控了。诚愿你和熙少爷能齐心协力攻克此道难关,也盼着老天有眼能让恶人认罪伏法。 “我已半只脚踏入棺材,死不足惜。如果残躯有幸得以重见光明,还请镜老板替我收尸入土,切勿登报。不必寻找我的家人,也不必告知他们我的死因死讯,全当我畏罪潜逃隐姓埋名了罢。——何xx敬谢” …… 安镜拿着东西回了家。她没有贸然去警局提交证据,安熙肩负重任,他们需要信息同步。 从信中托付“后事”来看,何厂长提前就预知自己凶多吉少了。 下午,安熙从外面回来。 问了他姐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后,才将自己去了巡警总局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姐,巡警局找到何厂长了。”安氏是龙头企业,巡警花了大量时间追查何厂长下落,总算给了他们一个交代。 “是生是死?”安镜已有不详的预感。 “死了。验尸后,说是溺水而亡。姐,卡……”卡恩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 “勾结何厂长的那个人做事狠绝,怕被我们抓住把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何厂长以绝后患,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紧的。这样一来,不仅旧机器那笔款项我们追不回来,连他为何背叛安氏,又是受了谁的指使,全都死无对证了。” 说起狠绝,这世上难道只有他卡恩一人狠绝吗? 安镜的情绪差到极致,愤怒,暴躁,也难过。既然都赶着往死路上走,那她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你看看这个,我在何厂长家里找到的。”她把书信和支票推到安熙面前。 看完何厂长的“遗书”,安熙悲痛。 原来早从蔚正清的寿宴后,二厂发生的那场“火灾警告”开始,何厂长就已经受制于卡恩了。 “姐,仅凭一封书信,还是已死之人的一面之词,我们恐怕办不了卡恩。” 安镜仰躺在沙发上,吞云吐雾道:“安熙,我忍够了。以后白道上的事,就靠你了。” 安熙一听,猜她是打算去找徐伟强出手了。劝还是不劝? “英华欺人太甚,我们若循规蹈矩任其宰割,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嚣张。这是在我们的领土,决不能纵容他们逍遥法外。姐,你不是孤军奋战,再给我一点时间行吗?” 他要再尽可能多的联合租界内外的势力,到时把爆/炸案、军/火案、杀/人案、赌/庄案的证据都公之于众,让卡恩这个罄竹难书的恶徒被唾弃,借助舆论压力逼迫工部局彻底抛弃他,而后将他绳之以法。 安镜没说行与不行,她站起身嘱咐安熙:“何厂长的遗愿,务必替他办到。” “嗯。”安熙也起身,抓住安镜的胳膊,“姐,卡恩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别让他这种烂人脏了你的手。” “我只是出去散心疏解情绪。晚饭不用等我。” “啊?哦。”安熙收了手,“也好,但你都伤成这样了,必须让诚哥陪你出去。” “嗯。” …… 另一边,打从蔚音瑕被接回蔚家,蔚正清就再没准许她出过门。 这些天安氏棉纺厂遇到的层出不穷的麻烦,蔚夫人一件不漏地当做笑料都讲给了她听。她担心安镜担心得寝食难安,可偏偏连电话都碰不得。 直到听闻安镜在工人暴/乱事件中被人用石子砸破了脑袋,何厂长的尸体也“浮出水面”,蔚正清才命她向唐韵青寻求“帮助”。 于是在蔚正清的监视下,她拨通了唐家的电话。 “韵青姐,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能不能请你找个理由助我出门?我…我很担心镜老板,想去看看她。” 蔚音瑕声音很小,也很急切,因为她的担忧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唐韵青听来,也能共情。 上午在安氏棉纺厂内发生的事故,唐家已收到了消息,但唐韵青还不知道。 她一开始没答应蔚音瑕的请求:“等再过段时间。” “我就看一眼。”蔚音瑕带着哭腔,“韵青姐,她受伤了,你肯定也很担心吧?你就带我一起去看看她行吗?” 受伤?唐韵青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父亲书房的方向,又看了看在沙发上织毛衣的母亲。 突然换上谈笑的语气:“行吧,雨过天晴,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晒晒太阳。” 挂了电话,唐韵青让轻烟准备野炊的干粮,谎称约了蔚家的二小姐,陪小雨去公园坐坐,还主动说会带上保镖,让父亲母亲放心。 趁女儿上楼整理,唐夫人给蔚家拨去电话,从蔚夫人口中证实了女儿的话,便也没再阻拦,叮嘱早点回来。 保镖开车来到蔚家,唐韵青带着小雨亲自登门来接蔚音瑕:“不好意思啊蔚老板,小雨惦记她的音音阿姨,非吵着闹着要找音音阿姨陪她玩儿。” “唐小姐客气了。你是音瑕的干姐姐,小雨在称呼上喊她一声小姨,这层关系,她也该多陪陪小雨的。” 蔚正清放了人。 得唐韵青和小雨相助,蔚音瑕顺利出了门。 车子驶离蔚家,坐在副驾驶位的蔚音瑕才回头跟唐韵青道谢:“父亲看我看得紧,不让我出门。韵青姐,谢谢你愿意来帮我。” 保镖是父亲安排的人,唐韵青不便过多谈论安家的事。 到了街上,她让保镖下车给小雨买一份馕饼,然后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对蔚音瑕说道:“你坐后面看好小雨。保镖不全听我吩咐,不甩掉他,我们今天去不了安家。” 她其实大可以放下蔚音瑕,让她自己去安家。可她没那么无私,她也担心安镜,也想再去安家看看。 “好的,韵青姐。”蔚音瑕听从唐韵青的话,快速下车又上车。 小雨坐车坐累了,从蔚家出来就犯困了。此时正蜷着侧躺在后座上,睡得香甜。 坐稳后,一脚油门,唐韵青开车上路了。 车子快到安家宅院,唐韵青开门见山道:“安氏这次被多方联合陷害,里应外合,环环相扣,必是有人处心积虑的阴谋手段。蔚音瑕,这其中是否有你父亲的手笔?” 面对唐韵青的质问,蔚音瑕背脊一僵:“我,我不知道。我在家,没有话语权,父亲也不会透露任何关于生意上的事给我。” “音音,是你说你为了她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只要你愿意秉公灭私,找到蔚正清串通英华所做龌龊事的证据,我们可以用法规制裁他。” “我……” “当然,你们毕竟是父女,他对你再不好,也是血浓于水。安镜不会向你开这个口,你若不愿,就当我没说过。” 唐韵青之所以“怂恿”蔚音瑕大义灭亲,既是赌她的良知,也是赌安镜在她心中的真实分量。 …… 安家,安熙在,安镜不在。 “唐小姐,我抱小雨去楼上屋里睡。”车子入院,晚云就迎了过去。 “嗯。”唐韵青冲晚云点头。 “韵青姐,音…蔚二小姐,你们怎么来了?”安熙从二楼下来,纳闷道,完全想不到她们两个会同一时间来家里。 “你姐呢?不在家?”唐韵青抬头往楼上看。 “出去了。” “熙少爷,我能去楼上看看吗?”蔚音瑕道。 安熙点头。 蔚音瑕上楼,安镜的房门开着,而惜惜正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她走近,惜惜听见声响抬头“喵”了一声,伸着懒腰将头蹭在蔚音瑕的手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惜惜,你也在等她吧。”蔚音瑕抱起它,脸贴着它软软的长毛。 它的身上,有阿镜的气息。 唐韵青在楼下数落安熙:“她脑袋不是被砸了吗?一个伤员都看不住,你是怎么当弟弟的。” “韵青姐,我姐什么性子你比我看的透,这世上谁能管住她啊?你和蔚二小姐先在家坐坐,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 陆诚送安镜去了想去的地方后,给他报过信。 “你知道她在哪儿还不快去!等等,让音音和你一起去。”她得留下来给母亲打电话报平安。 “哦。” …… 夜总会。 喝得烂醉如泥的安镜倒在沙发上,边上还有一个漂亮姑娘,正拿着手帕在替她擦拭被酒水浸湿的衣服。 “姐!”安熙看到此景,对那姑娘说道,“这儿没你事了,出去吧。” 姑娘只抬了一下头,并没有离开。 蔚音瑕绕过安熙走进去,才发现那个姑娘是她的熟人:“梨夏?” 梨夏听声音有几分熟悉,狐疑地盯着蔚音瑕的脸看着,始终不确定她是谁:“你,认识我?” 她是蔚音瑕,不是红缨。 未再做解释,蔚音瑕将安镜扶了起来,心疼地望着她:“镜老板?” 安镜晃了晃头:“音音?是我眼花了吗?” “是我。走,跟我回家。” 梨夏却上前拦着蔚音瑕,双手抓着安镜的胳膊问道:“镜老板,您还没告诉我,他是否安好?” 她口中的“他”,在场只有安镜知道是谁。 梨夏对徐伟强动了真情,跟他一夜后,便没再让别的男人碰过。 她当时拒绝安镜的好意,是因为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做黑/道大哥的女人,她不够格。况且,她并不清楚徐伟强对自己是什么心思,自己只是他众多露水姻缘中的一段插曲而已。 帮派斗争愈演愈烈,好些日子都没徐伟强的消息了,她不免担忧起他的安危来。这才肯求夜总会老板娘,如果镜老板来了请知会她,想从安镜这里获取消息。 安镜推开梨夏的手,却又凑近说道:“梨夏,是你自己错过了机会。他如今身在何处,生或死,与你又有何关系?跟着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蔚音瑕没听清安镜对梨夏说了什么,她只真切地看见,她的阿镜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 醋意萌生,微怒道:“安镜!” “音音,你又凶我。” 安镜哭丧着脸,一改方才的冷漠无情,双手环抱住蔚音瑕的腰,“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凶我。不能哄哄我吗?” 梨夏:……… 安熙:……… 蔚音瑕:“镜,镜老板,你喝醉了。” 大门口,安熙去叫陆诚把车开过来。安镜闹起了脾气,挣开蔚音瑕的手:“音音,我不是买醉,我没醉。” 真是睁眼说瞎话的镜老板。 她分明就是来买醉的,不把自己喝醉,只怕就拿着枪冲进敌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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