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镜!”蔚音瑕气鼓鼓地打断她说话,三步并作两步,上手给她解扣子,“要不是看在你也是女人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脏不脏,臭不臭,洗不洗!” “……”安镜再一次被蔚音瑕凶,吃惊不小,“没想到平日里弱不禁风、一碰就倒的蔚二小姐还有这么凶的一面。” “别这么喊我。”蔚音瑕低头,语气生冷,认真解扣子。 “嗯?那我喊你什么?音瑕妹妹?”安镜挑眉,故意凑到蔚音瑕耳边,“或者,唤你音音可好?” 蔚音瑕的头埋得更低了,红着脸嗔怨道:“安熙说的对,你还真是没一点女人的样子,真拿自己当爷了!” 安镜却突然发狠:“我不先把自己当爷,那些人就更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安家对我恩同再造,安氏企业,我是拼尽全力也要守住的。” 弱肉强食的时代,只有自己强大,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和信服。 虽然她这一路走来很不轻松,但这些年亲情、名利的收获,远远高于她原本的期待。 她是个看起来很有野心,事实上并没有野心的女人。 蔚音瑕帮她解裤子时,碰到了一样硬.物。 “这是……” 那是一把手-枪。 安镜将其取出:“防身保命之物,出门必不可少,帮我收好。里头还有子.弹,当心擦.枪走火。” 她把手-枪交给蔚音瑕,等于绝对的信任,等于暴露弱点。 蔚正清也有手-枪,蔚音瑕见过的。 今晚惊险刺激的枪战经历了,腥风血雨闯过了,安镜身上的枪伤,她也目睹了。 托安镜的福,世间恐怕再没什么事能轻易吓到她了。 她把手-枪搁置在棉衣里:“危险物品和我不会用的东西,我是不会乱碰的,我惜命。” “但凡能活,就别找死。” 这句话,安镜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蔚音瑕听的。 第一次赤/身/裸/体站在蔚音瑕面前,安镜没有半分羞涩。因为害羞的那个人,根本不敢看她。 安镜坐进木桶,露出肩膀和脑袋,两条胳膊都搭在木桶边沿,热水漫至胸口。 在家里,偶尔张妈或晚云也会来伺候她沐浴,仅限帮她按摩、擦背、递衣物。况且蔚音瑕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妹妹,她根本感觉不到害羞为何物。 蔚音瑕羡慕安镜身为女人能有如此魄力,有感而发:“为了安家,你放弃了女人该有的幸福。最起码安家值得你付出和牺牲。而我在蔚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配。” “你把在蔚家积攒的钱和在仙乐门赚的钱都给了红姨补贴家用,此孝心天地可鉴。危难之时对我施以援手,重情重义。” 安镜抓住那只为自己擦拭后颈的手,转头看向蔚音瑕,柔声道:“音音,没有人比你更配获得幸福。可能会晚一些,但属于你的幸福一定会来。相信我。” 蔚音瑕鼻子泛酸,尽管屋子没什么光亮,可她就是能清晰看见安镜的明眸。 那里面,是她的影子,那里面,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柔情。 她将湿帕子盖在安镜头上,以掩饰自己的脆弱:“头发也脏了,臭烘烘的,也要洗一下。” “哪里臭?我每天都有洗的好吧。” “别乱动!”蔚音瑕按住她的肩,“小心伤。” “好好好,我不动。” 可说来也怪,左右上下,随着蔚音瑕拿帕子擦拭的动作,渐渐的,她越来越觉得别扭和不自在。 尤其当蔚音瑕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背部肌肤时,那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好像真的有蚂蚁从身上爬过,让她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以至于到后来,她不得不让蔚音瑕先出去,自己忍痛单手擦拭身前。 …… 两人一前一后洗漱完毕回到房间,蔚音瑕给安镜擦干了头发,又帮她掖好被角:“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就行,我能听到。” 某人拉住她的手腕:“有事,我饿了。” 饿? 想来安镜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蔚音瑕问她:“面条,吃吗?” 安镜点头:“可以。” 看她“乖巧”模样,蔚音瑕轻笑出声。关于镜老板如此“可爱”的这一面,一定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十多分钟后,蔚音瑕端了一大碗面进来:“家里没什么好的食材,也没有肉,我做了番茄浓汤,加了两个鸡蛋,你看合不合胃口。” 安镜麻利地坐起身,刚想伸手接,“呲”!忘了肩膀受伤了。 “你好好坐着,别动到伤口。我喂你吃吧。” 蔚音瑕一口一口喂安镜吃面条:“味道怎么样?会不会酸?会不会咸?” 安镜夸道:“酸咸都恰到好处。” 蔚音瑕会心一笑,哄起了小孩子:“好吃就吃完,别浪费。” 安镜把一碗平平无奇的面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满足感,一边吃着面,一边还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蔚音瑕,把蔚音瑕盯得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一碗面吃完,蔚音瑕用帕子给安镜擦了下嘴角汤渍:“看什么?” “看你…人美心善的好姑娘。” “花言巧语。” 蔚音瑕顺势推了一把安镜,后者“哎哟”一声捂着胳膊往后倒,弄得她以为自己没轻没重,失手碰到了安镜的伤口。 连忙问:“没事吧?” “有事,我伤太重了,又在陌生的地方,要是晚上想喝水、想上厕所,或者伤口感染发烧了,怎么办?” 蔚音瑕其实也担心安镜的伤势,想了想,顺着她的话试探性地问:“我跟你睡可以吗?” “可以。” “嗯。那你先躺好,睡里面,我去收拾下,待会儿就来。” …… 惊心动魄,是蔚音瑕这一晚的最大感受。吉人天相,是安镜这一晚的劫后余生。 两人并躺在不算宽敞的床上,都闭着眼,却都睡不着。 “你在仙乐舞厅唱歌的事,蔚正清知道吗?” “知道。我不是说过吗,他把我认回去,只是为了多一个可利用的工具。年轻姑娘的最大利用价值就是美貌和身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我在舞厅唱歌,比在所谓的女子学院学到的东西更能令他满意,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干涉过这件事。” “安熙,是他给你指定的第一个目标?”她无法想象在过去的几年里,蔚音瑕有没有被迫“以色事人”。 “你想听什么回答?”蔚音瑕睁眼转向安镜。 “我不问了。睡吧。” 问出口的瞬间,安镜就后悔了。她怕蔚音瑕回答“不是”,也怕她回答“是”。 “不是”的话,蕴藏的言外之意,或许就是蔚音瑕已经跟别的男人“好”过了。“是”的话,那她又该怎么做才是对安熙和蔚音瑕都无害的? 是她亲口承诺安熙可以自己找喜欢的人结婚,也是她亲口退了蔚音瑕的婚,并多次出言羞辱她。 可当她在茶楼看到蔚音瑕极有可能被蔚家许配给马六爷时,她又是真的难以容忍蔚音瑕被姓马的糟蹋,所以才松口允许安熙去探望,允许他们重新“交往”。 蔚音瑕是蔚音瑕,蔚正清是蔚正清。无辜的蔚音瑕不该为父亲还债。 倘若安熙真的对蔚音瑕生情,蔚音瑕也对安熙有意,等蔚音瑕嫁来了安家,心向安家,她再暗地里安置好红姨,是不是就能皆大欢喜呢? 蔚音瑕继续说道:“安熙回国之前,除了上学和见母亲以外,他不会让我出门。这次寿宴之前,他也从不带我见客。我念的是女子学院,期间用的假身份,是以认识我的人并不多。最初那些年他只每个月准许我来母亲这儿小住两日,近两年得知我登台唱歌后,反而对我外出来此的时间管得没那么严了。兴许,他就是巴不得我在舞厅多学些伺候男人的狐媚手段,成为一个能勾住男人的女人,好为他所用。” “由此看来,他允你和母亲相见,不过是想让你有牵绊,只有你和你母亲感情深厚,他才能同时要挟你们。” 安镜心软了,她想帮蔚音瑕脱离苦海,“音音,你若发自内心想和安熙谈婚论嫁,想逃离蔚正清的掌控,想重获新生,不妨…再多跟他相处看看。” 万一安熙与蔚音瑕真能日久生情,情投意合,佳偶天成呢? 如果是那样,这次,她便认了她这个弟媳。 “这是我想就可以的事吗?” 蔚音瑕心灰意冷地否定了安镜的说法,翻身背对她,“算了吧镜老板,安家,我高攀不起,也不想再被退一次婚。那天在宴会,熙少爷和戚家小姐很合拍,事后还相约看了电影,我不信他没跟你说过。” “……”不仅说过,她自己也看到了。 “包办婚姻可不像是镜老板所为。镜老板,您跟我父亲势同水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事听天由命吧,就不劳您费神了。” “听天由命?听天由命就是听蔚正清的命,自甘堕落嫁给马六爷那种恶俗之人当填房小妾吗?” “不然呢?”蔚音瑕自嘲地笑道,“嫁给马六爷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他愿意为了我休掉正妻,愿意出五万块大洋迎娶我进门做正房,还愿意单独为我置办一处小院子……” “音音,别说气话了。” 安镜抬了右手,在黑暗中摸到蔚音瑕的小臂,顺着往下覆在她的手背上,“如果早知是你,我就不阻止了。” 蔚音瑕被安镜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所打动,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握住安镜的手转回身,埋在安镜的肩上抽泣。 “我不敢让你知道,我怕你知道后,连红缨也会被你厌恶……” “傻丫头。”安镜忍着疼痛抬起左手,轻轻拍抚着蔚音瑕的肩背,“我的所言所行只是针对蔚正清,不是针对你。我阻止你跟安熙订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现在对你的感情并不是出自真心实意。” “嗯。我明白的。” “别这么早就认命了。即便不是安熙,一定也还有更好的人。” “或许吧。”蔚音瑕哪里敢想什么更好的人,她止住了眼泪,“镜老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听我弹奏《忆江南》的曲子?” “儿时,我的亲生母亲在世时,便最是喜欢哼唱这首曲子来哄我睡觉。我也在其他舞厅听别人弹奏过,但她们都没有你弹得好。音音,只有你弹出来的《忆江南》,会让我想起我的母亲,想起我幼年时期,为数不多的快乐光景。” “她一定很爱你。快乐过,就是最美好的回忆。” “嗯。”少顷,安镜又道了声,“对不起。为我说过的那些羞辱你的话。”
第13章 等安镜一觉醒来,床的另一边已空。 床板有些硬,她艰难地向右侧身,左手想捶一捶睡得酸痛的腰,使不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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