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花九算是捋清楚了一些先前想不通的地方。皇后、转龙丹、临淮知府,失踪的姑娘家,这些串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这个害人的转龙丹么? 商青黛提醒道:“那些姑娘每日都要割开手腕放血一碗,只怕撑不了几日。花公子,还是早些告知陛下,让陛下早些解救那些无辜的姑娘家才是。” 花九面露难色:“可是,现下只知此丹所用,并不知那制丹之人是谁,又将那些女子藏在何处。” “这……” “线索是在临淮断的,想来临淮里面定是藏了什么秘密。如今我与慕言一直被人盯着,虽有些头绪,也需要两位帮个手。”霍桐儿诚心恳求,“断诊我,有孕。”
第四十章 谨慎 “青黛。” 沉默过后, 杜若先开了口。她只是看了看商青黛,商青黛便懂了她的意思。不管过去多少年,她的阿若总是最热心肠的那一个。 “我懂。”商青黛笑笑, 眼角的风霜里沉淀的是一世的柔情脉脉。 花九与霍桐儿是不懂的, 两人还以为让两位名医说谎是为难,还想着该怎么再解释一二。杜若看了一眼外间的天色, 细雨未歇,也算是凑巧。 “断诊有孕, 不过是小事。”杜若记得当年在兰先生的蛊医书上瞧过, 有关这转龙丹蛊虫的由来。这蛊虫在南疆也不算是稀奇的物事,本来是用于生肌的蛊方, 只是有些蛊医剑走偏锋, 这才出现了转龙丹的用途。 杜若没有继续蛊虫的话题, 反倒是问道:“你先前说,线索在临淮城断了?” “嗯, 有位老人家, 牵着旺财寻了一路。旺财最是熟悉这位老人家外孙女的气息, 因而才能寻到临淮。只可惜, 入城之后,便遭遇了知府阻拦,那狗子被打得奄奄一息, 近日养好身子,我才给它摘了坏死的眼睛。若想让它继续寻人,只怕还要养上一阵子。”花九说完,只觉忧心, 旺财休养的这些时日,不知还有多少无辜女子枉死这丹药之上。 “救人如救火, 耽误不得。”商青黛接了话,现下定是等不得那狗子养好伤再寻人了,“那蛊虫其实本身就有味道,我想,若要炼制转龙丹,那蛊虫想必就在关押的那些姑娘附近,所以,只要循着蛊虫的气息,便能摸准那些姑娘的所在。” 霍桐儿眸光大亮:“如此甚好!” 杜若点头:“自古万物相生相克,要寻觅那些蛊虫,就得先找到蛊虫的天敌。巧的就是,那些天敌往往就在蛊虫的附近。这蛊虫向来喜欢阴湿之地,尤其是河边水草茂密处,你们去附近找找,若瞧见有另外的虫子捕食这蛊虫,那便是蛊虫的天敌。到时候,只须拿小竹笼装着天敌,一里之内,只要天敌嗅到蛊虫的气息,必有反应。” 商青黛走向蛊棚,找了一只活的蛊虫过来,给两人详看:“这蛊虫就生这样,通体雪白,翅有黑点。” “我记下了。”花九道。 杜若提醒花九:“临淮知府先前已经阻拦过一回,此事又与皇后有关,你们若是寻到所在,切勿不可莽撞行事。” “嗯!”花九已经想好,只要查准所在,她便禀明张朔。毕竟张朔还留在庄子里,手里还有一面天子调兵的令牌,此事她不必冒头,反倒容易抽身。 花九想到一事,现下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想来霍桐儿也不必再装有孕。她看向霍桐儿,轻声问道:“妙娘,还要断诊有孕么?” 霍桐儿想了想,点头道:“留条后路,万一这些人狡兔三窟,虫子在一处,姑娘们在另外一处呢?” 花九心头一紧:“妙娘还是想循着马老板这条路查下去么?” “马老板?”商青黛插了话,“难道是那位小桃红?” 霍桐儿觉察商青黛神色有异,不禁问道:“商大夫也认识?” “我与阿若每年都会在此义诊,前几年,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商青黛简单介绍,“你们若想调查此人,要更小心才是。” “为何?”霍桐儿进一步问道。 商青黛正色道:“此人虽说是个角儿,马老板只是他的一重身份罢了。真正的他,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千岁,其实是个太监。” “这!”花九大惊。 商青黛继续道:“他来求医,求的就是复阳之方。可天下岂有复阳的法子?那时候我佯作不懂,让他以为,我信了他的说辞,还让他请他远房表弟过来,当面看诊,方能断症。他并不知我已勘破他的身份,他腰带上的那枚玉佩,是宫中工匠所出,玉也是上好的贡品,整个临淮敢用并能用此物者,唯先帝亲信小千岁陈骊。” 花九惊讶于那马老板竟是这样的出身,更惊讶于这江湖医者竟然识得宫中之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商大夫,莫不是年少时,也曾是灞陵的红人? 商青黛落落大方地迎上了花九的视线,淡声道:“年少时候,身不由己,曾在宫中待过几年。” 杜若听得这些话,心中又生怜意,柔声哄道:“都过去了。” 花九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若不是转龙丹一案紧急,她还真想听一听她们的故事。现下认识了也好,等此案了结,她自会备酒一壶,邀请两位医者闲话江湖。 静默许久的霍桐儿忽然开了口:“此案,多半与这小千岁也有关联。”她想到这些日子马老板如此殷勤,多半是想探探虚实。既然她们已经被盯上了,那她有孕之事便得继续装下去。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这陈骊在临淮经营多年,那转龙丹若真是他呈给皇后的,朝中必定有人帮他,只怕此案牵连甚广,一个张慎恐怕也降不得他。 花九听懂了霍桐儿的言外之意:“既如此,你我应当谨慎行事。”不论是抓蛊虫天敌,还是寻找蛊虫所在,一举一动,都要找个幌子藏一藏。 商青黛看看外面的天色:“两位进来也不少时辰了,也当出去了,否则,若有眼线盯着,只怕会惊动那位小千岁。” “嗯,我们先回家。”花九已经想好了,“待雨停了,我再拿着鱼竿出来,钓鱼,给你烧鱼汤喝。”借着钓鱼,趁机捉虫,也算是有幌子了。 霍桐儿点头。 “商大夫,杜大夫,这次,多谢你们了。”霍桐儿对着两人真心一拜。 商青黛笑道:“医者,本就该济世活人。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杜若接话:“霍小姐稍等。”她转向书柜,拿了一本书过来,递给了霍桐儿,“你毕竟从未做过母亲,要瞒过那些人,还得多看多学。这本书记录了孕者的反应,你只须学个六成,便可瞒天过海。” “嗯。”霍桐儿接过书来。 “我送你们出去。”商青黛不忘交代,“阿若,你身子不太好,剩下的事都我来吧。” 她的夫子,总是这般疼她。 杜若哑然笑笑,她身子确实不好,可有她的夫子在,她一点都不怕。她走至商青黛身边,挽了她的手,坚定地道:“一起送她们。” 商青黛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摇头叹息:“你呀。”没有坚持,便由着杜若了。 两人将花九与霍桐儿送出了内堂,一边走,杜若一边煞有介事地叮嘱:“回去之后,静心静养,足月以后,定能生个胖娃娃。” 霍桐儿故作羞涩点了点头。 花九适时地问道:“大夫,可能断这一胎是女娃,还是男娃?” 杜若与商青黛故作气恼,狠狠地瞪了一眼花九。 商青黛肃声道:“都是自己的骨血!是女娃又如何?” “大夫莫恼,莫恼。”花九当即致歉,余光瞥见了门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心道果然还跟着。 霍桐儿拐了一下花九的手肘,恼声道:“就算是女娃,你也得给我宠着!” “是、是、是!”花九连忙作揖。 杜若与商青黛止了步,大有不想送客的意思。 两人也不多作叨扰,当即拜谢离开。花九重新撑开纸伞,给霍桐儿遮住细雨,没有再说什么,便走远了。 杜若与商青黛看着两人的背影,心头百感交集。霍家这位堂小姐,终是眼底有光亮了,是大大的好事。而那位女扮男装的花姑娘,急公好义,也是一等一的良人。明明两人只是无权无势的百姓,却愿意为那些无辜的姑娘们冒险奔走,这份赤诚,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这临淮城,还是有热心肠的小姑娘的。 想到当年临淮闹起霍乱,两人忙碌奔走的岁月,两人的心变得滚烫了起来。两人往里走了几步,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对方。 “你说。” 两人又异口同声的开了口。 呵。 两人哑笑,杜若道:“有些事,你我也是可以做的。” “嗯。”商青黛看向腰间的悬壶堂牌子,至少,这位天子的已故皇爷爷,对悬壶堂是有过特旨的。 悬壶堂与太医院也算有些往来,太医又是近天子之人。新任太医院院首曾是悬壶堂的学生,品性端正,由她来上达天听,最合适不过。 花九与霍桐儿走了一阵,那探子还在后面跟着。 两人都是听觉不俗,相互递了眼色便知戏还得接着演。于是霍桐儿掐了一把花九,狠狠道:“你就算真想喜欢男娃,也不要说出口呀!你瞧,你把两位大夫都惹恼了!” 花九赶紧求饶:“是我心急了些,妙娘勿恼呀!你还有身孕,大夫都说了,要静养,静养。” “哼!回去家法伺候!” “是、是、是。” 花九一边哄着霍桐儿,一边带着霍桐儿略微加快了脚步,往家中走去。饵已经扔出去的,剩下的就等小千岁那条大鱼上钩了。 探子一直跟着两人回到了家后,方才匆匆回去禀告。 陈骊得了回报,静默地琢磨了片刻,阴笑道:“也许,可以是同道中人。”
第四十一章 花大娘 花九将霍桐儿送回小院后, 便从后院拿了鱼竿与鱼篓出来,交代了两句,便扛着鱼竿离了家。 霍桐儿留在院中, 不必像过去那般仔细查算账目, 这空置的大把光阴,她自然不会浪费。等这个案子了结, 虽说陛下有言在先,可毕竟事关皇后, 涉及皇家脸面, 她们能多一个退路便是一个退路。 她坐在了几案边,拿过一张空白宣纸, 提笔便在上面勾画大燕的疆域轮廓。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看花九写的游记小札, 对大燕各州的边线已经是烂熟在心。案子要办, 最好是趁着天子还没回过神来,两人就有多远走多远。 普天之大, 莫非王土。 从临淮出发, 想要走遍整个大燕, 最少都要半年时光……半年……天子怎么都回过神来了, 对上位者而言,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天子那颗顾念昔日情谊的心。 霍桐儿是个极其厌恶赌博的人, 十赌九输的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天子允诺,准许她们二人继续逍遥江湖, 她多半也是不信的。要想金蝉脱壳,就得演一出真的不能再真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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