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样的女孩,才会有明亮恣意的笑, 又想去拉温泽念的胳膊。 温泽念把胳膊抽回来,虚点一下陈露滋的盘子,陈露滋撇撇嘴。 祁晓看得笑起来:“天,她不会是在提醒她别挑食吧?”又转向孟宁:“你心态稳得住就好,不然一天天看到这些,也是挺添堵的哈。” 孟宁扬扬唇。 夕阳还未落山,从落地玻璃照进来一片通透。她脑子里却想起午夜的行政套房,不开灯,只有幔舞轻纱影影绰绰,好似藏住许多暧昧的故事。 她恣意妄为,伸手去捂温泽念的唇,感受温泽念湿热的呼吸打在她掌心。她凑过去咬温泽念的耳垂,对她说要惩罚她。 温泽念打碎了规律的破碎吐息是给她最好的回馈,让她更放肆的伸手去轻抚那片泥泞。 既然这是绝美的梦,那她生气了,为什么要忍耐。 她要温泽念记住她的惩罚,她要温泽念梦见她。 就像她也梦见温泽念那样。 这时温泽念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在孟宁身边坐下,祁晓一愣,听温泽念无比自然的打招呼:“Hi。” 祁晓:“……Hi。” “小孩子吵得人头痛。”温泽念留出一个明显的停顿后才说下半句:“我有点怕。” 孟宁一直低着头,此时对着餐盘里的一根烤胡萝卜笑了声。 祁晓瞥她一眼,心想笑什么笑,你不挑食你就这么骄傲么。 温泽念的话祁晓听不懂,但孟宁听懂了。 那不是一句,而是两句。 前半句“小孩子吵得人头痛”,是她为自己忽然坐过来找理由。 后半句“我有点怕”,则是针对孟宁在午夜玄关的那番作为。 成年人你来我往,孟宁的惩罚里也有令人愉悦的成分,温泽念也不至于真的就怕。 她在夕阳尚明亮的餐厅里主动坐过来,用那把压低的嗓音说:“我有点怕。” 那更像午夜时她用自己的侧脸轻蹭孟宁的掌心。 像服软。像撒娇。 让人受用。让人觉得自己像掌握主动权的人。 温泽念很自然的问起对今早体测的一些想法,孟宁一向寡言,此时的默然显得顺理成章,祁晓说得多些,温泽念听得认真,一一点头记下。 膝盖却不老实,在桌下来轻碰孟宁的膝。 孟宁被她蹭得有些痒,却没躲。 直到场景切换到午夜套房。 孟宁陷落在King-size的柔软鹅绒大床里吻温泽念的膝盖,忽然仰起脸来问:“如果我挑食呢?” “什么?”温泽念被她吻得神思恍惚,膝盖上那层皮肉很薄,所以膝盖也总是泛起淡淡的嫣粉,和此时温泽念眼尾那一抹色泽一样。 “如果我也挑食,”孟宁又去吮她膝盖:“你怎么办?” 温泽念喘了口气,声音仍是不稳,和她翕动的睫毛一般颤悠悠的:“纵着你。” 她呵出的一声像满足的喟叹,又像无奈的宠溺,让人的心尖跟着一起发颤。 然而,接着还是她对付孟宁。 等孟宁清理完走出洗手间,看到温泽念起身裹好了浴袍,床头柜上散放着无数的文件,看上去还要处理工作。 孟宁穿衣服时总是背对着她,脱下浴袍。孟宁瘦,因为常运动体脂又低,温泽念靠在床头,眼皮半垂着,好似漫不经心去看她微凸的一节节脊骨,腰线瘦削的往下收,一片雪肌美得惊人。 反衬出黑色纹身的曼陀罗,是只开在暗夜里的花。 忽然温泽念的手机震动。 孟宁穿运动裤的手滞了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 每当她午夜来找温泽念时,温泽念的手机从没响过。这让她几乎有种错觉,温泽念跟她一起陷落在这场梦境里,是个跟外界没牵连的人。 她能感到温泽念的视线在她脊骨上扫过,然后把手机接了起来:“Hey,Halka。” 那不像一个常规的英文名。会是波兰名吗?会是大老板吗?又或者是跟大老板有关系的人? 她低头摆弄着运动裤的抽绳,系成一个结。 她尽量让衣料不要发出窸窣的声音,听着温泽念声音压得低,对着手机絮絮说着什么,语速很快。 好在她说英文,又或者,坏在她说英文,孟宁穿好运动服,盯着自己拉拉链的手指,也能听懂她在谈论接下来的安排。 传言是真的。她接下来要去巴黎,坐在那历史悠久的五星级酒店接受众人仰视,又或者工作稍有闲暇时,踩着她精致的细高跟鞋走过塞纳河畔。 孟宁沉默的往外走去,钻出行政套房,轻轻替温泽念关上门。 ****** 往宿舍方向走的时候,夜空如墨,身边是淡薄的雾,好似笼住了一片花草香。 孟宁莫名的想,其实梦就像雾。 刚开始浅浅淡淡的,混淆了真实世界的边界,让你被引着往里走。走到梦境正酣的时候,好似走到了浓厚的雾的中央,什么都不再瞧得清,只剩你和你的梦。 再然后,等到梦快做完的时候,就像穿过中央、又走到了雾的边缘,再次变得浅淡,让你模模糊糊开始能看到一点真实世界了。 今晚温泽念接到的一个电话大抵便是如此。 提醒着她:你快要穿越这片雾气般的梦境了。 ****** 第二天一早,队长宣布好消息:因体测全员过关,所以分批次组织去附近另座独立海岛体验,也算是吸纳其他酒店品牌的服务经验。 孟宁、祁晓和雎梦雅分在第一批,当她在快艇上看到温泽念时,她并不意外。 接着便瞧见陈露滋抱着自己的短板登上快艇,坐到温泽念身边,任海风拂乱自己的一头长发,笑着指给温泽念看海里的鱼群。 温泽念微扭着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走神,又抬手去摸耳垂上的钻石耳钉。 没有征兆的,朝孟宁这边看过来。 那时快艇上的人不少,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有些远眺海面,有些手里端着果汁。 孟宁和祁晓她们坐在离温泽念最远的对角,孟宁好像也在走神,双手垂放在膝上,左手拇指压右手拇指、右手拇指压左手拇指,堆积木一样不停往上堆叠,眼神无意识的飘向船头方向般,却在温泽念的视线看过来时滞了一瞬。 整艘快艇上的人,或许只有孟宁、温泽念、祁晓知道她们的这次对视。 雎梦雅无知无觉的继续聊着天,祁晓嗯嗯啊啊应着,拳都攥紧了。 太、太带感了! 温泽念眼神望过来一瞬,倏尔又飘远了。孟宁垂下睫羽,盯着自己的指甲盖,听雎梦雅在旁边说:“所以这件事定了,Gwyneth半个月后就走。” 祁晓本来还胡乱的嗯嗯啊啊着,这时突然回神:“嗯?”拉住雎梦雅的胳膊:“什么时候定的?我怎么不知道?” “今早啊,今早行政部的人听到Gwyneth在拟工作计划,也许接到大老板什么指令了吧。” “昨天都还没听说啊。”祁晓嘟哝着:“什么时候接到指令的。” 昨天午夜,孟宁在心里说。 昨天午夜的那通电话,决定了她们这场梦境的终点。 雎梦雅被室友叫过去喝无酒精软饮,祁晓挪到孟宁身边,看她一眼。 “看我做什么?”孟宁扬唇:“不是一早就知道她要走的吗?” 也许她这般云淡风轻,祁晓才敢开口跟她聊:“还有半个月,你,什么心情啊?会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吗?” “释然吧。” “释然什么?” 孟宁忖了下怎么解释:“梦里不是经常有那种感觉么?好像你在不停的往下坠,却永远也到不了头。等梦醒了,发现自己正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反而就,踏实了。” 快艇靠岸,所有人先去办理入住。 孟宁和祁晓一间,简单收拾了下,祁晓便和雎梦雅她们一起去海滩了。孟宁多歇了会儿,才去跟她们汇合。 这家五星级酒店的客房都是矮墅性质,分散于海滩各处,又有棕榈遮掩。 孟宁腕上挂着房卡手牌走出去,然后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先绕着那些视线所及的矮墅走了圈,越走越辨不清方向。 她该往海滩走,却总感觉自己在往住宿区的圆心靠近。 直到视线范围内出现一处比别墅更低矮的圆形屋顶,堆砌的丝缕长草模拟着一派热带风情。 孟宁记得介绍折页上说这是酒店特色的花鸟温室,便试着推了一下门。 没锁。 她迈进去。 如果说C酒店主打的是一派复古文艺风情,那么这座五星级酒店就在着力打造着拙朴的自然。温室是全玻璃构造,从外看不进里面,从里却能向外看得分明。 恒温系统之下,笼中歇着孟宁翻了那么多图鉴也并不能识别的热带鸟。蓬勃旺盛的植物也不认识,其中一朵傲然挺立的看起来像食人花。 鸟总归警醒,见有人闯入,唧唧鸣叫两声。 她走过去同它商量:“嘘。” 鸟好似听懂她话,也可能懒得搭理她,复而安静下来。 她盯着那鸟斑斓的尾羽想,她该离开的。 因为那片热带花草掩映的长椅间,睡着一个人。 温泽念。 怀里抱着个靠垫,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孟宁脑子里想着离开,轻手轻脚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却又转了回来。 温泽念这人矜持得很,就算参与员工出游不用穿制服,她也穿白色的西装和收腿西裤,高跟鞋的细细带子顺着雪白脚腕往上攀缘,像某种图腾。 孟宁轻手轻脚过去坐下。 半个月。 两周。 十四天。 其实她现在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了,无论怎么改换说法,好像也不能让身边人即将离开的感受更真实些。 她只是坐在这里,回忆着刚才祁晓听到半个月的反应想,这应该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了。快要走到终点的人总会下意识放松,譬如她现在竟允许自己坐在这里,脑子里盘算着,如果有其他同事闯进来,她立刻站起来解释是想跟温泽念谈离职的事。 可没有人来。 大家应该都迫不及待去海滩了。 孟宁本来肩膀绷着,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间,又渐渐放松下来。 这里没有时钟,温泽念均匀的呼吸替代了时钟。 孟宁盯着地板的纹路,听着她浅浅的吐息,忽然想:这一呼一吸的时间,是多少秒呢? 她这么想着,还真把手机掏出来,打开秒表掐了下。 是三秒十五。 那么两周换算过来,是多少个呼吸的瞬间?她这么想着,心里忽然害怕了起来。 太漫长了。 漫长到足够人一次又一次的陷落。 她欲站起身离开,却感到身后运动衫一阵轻轻的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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