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泽念拖长调子“嗯”了一声,也听不出是认同还是反对。 孟宁说:“我该走了。” 温泽念拿起沙发上那张信笺递她:“再见。” 她折三折放进信封,又收进口袋。温泽念起身拉开衣柜,找了把伞给她:“我喜欢借你伞。” 孟宁接过时望着伞带,那位置曾被用来绑温泽念给她的房卡,而现在房卡就在她的制服口袋里。 温泽念说:“因为借了伞,总有还的时候。” “所以,每次借你伞的时候,连雨都变得可爱了点。” ****** 孟宁撑着伞走回宿舍。 雨气清寒,让人很快怀念起方才一吻的悱恻与温暖。 孟宁在雨雾里慢慢走着,反思着那一吻。 她都不知自己怎会莫名其妙的邀温泽念吻她。 或许灯光柔暖,靠垫舒适,连随风而舞的薄纱都轻曼,一切的环境太适合接吻。 又或许,温泽念的那句话取悦了她。 让她确信“占有欲”不是自己多余的心思,温泽念也一样。 她脚步拖得更慢,看路边新发的草芽被夜雨洗出一抹新绿,旁边矮坐的神像石雕不知源于哪一个神话故事,她忘了。 吻就吻了吧。 她生理期跑去找人,什么都做不了,平白拿了页科幻故事,付出一个吻是理所应当。 但为什么心里隐隐别扭着。 她回房洗澡睡觉,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她叫祁晓起床。 祁晓一头半长的头发蓬乱得像狮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就开始嘻嘻笑。 孟宁走向洗手间的时候瞥她一眼。 直到训练完,两人来到海滩控制室。女救生员的生理期不是秘密,需填写上报方便工作分配,祁晓看她填表时突然惨烈的“啊”一声。 其他队友看过来,祁晓赶紧摆手:“没什么没什么,脚趾撞到柜角了,简直是人间酷刑哈哈哈。” 直到其他队友散了,她才拉一把孟宁压低声:“你昨天也填表了对吧?” 昨天早上队长跟她交代沙滩车的养护,她眼尾瞥着孟宁纤长的个子站在这里填表,一时也没往心里去。 这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昨天就生理期,那你去找那谁做什么?” “聊天。” 祁晓捂住脸:“我还以为我的千年枸杞精奏效了呢!我又买了!” 孟宁严肃问她:“你到底多少钱买的?” 祁晓报了个数,孟宁怔半晌。 交代一声“晚上回宿舍再说”,便先去工作了。 下班回到宿舍,孟宁拿过祁晓的手机,帮她跟卖家交涉退款的事,祁晓蜷腿坐在床上欲哭无泪。 就在这种心情下,她都觉得孟宁真好看,倚在墙边埋着头,纤细的颈项勾着,认真的时候没笑意,眉微微蹙着。 就连温泽念这种姬圈天菜,想跟孟宁圆一场绮梦这件事,都显得一点不难理解。 过了会儿,孟宁走过来把手机递她:“好了,卖家同意退款了。” 孟宁刚才本想要不要举报这家店铺,一看月销量,得了吧,倒闭应该也就这两天的事。 笑着逗祁晓一句:“这么贵你都给我买,要不是咱俩属性一致,我都怀疑你暗恋我。” 祁晓扬起一根食指摇两摇:“咱俩现在属性不一致了,虽然给了你学习资料,但不知你领悟力如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一致回来。” 孟宁:…… 祁晓手机“叮”一声,她点开看银行卡退款到账,松口气拍拍胸口:“不过你放心,你不是我的那杯茶。我花这么多钱是因为,”表情严肃的一握拳:“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姬圈天菜!” 孟宁:…… 温泽念怎么苦了?温泽念那句“看到你皱眉的样子我就能……”言犹在耳。 孟宁怕祁晓瞧出她神情的异常,微微埋下头。 晚上独自去海岸线散步,回来洗完澡把自己扔到床上的时候,她盯着温泽念昨夜借她的那把伞立在墙边,轮廓模糊,只有浅月白的花体“C”是一片幽暗里唯一的视觉重点。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昨夜从温泽念的行政套房出来,她心里别扭的感觉所谓何来。 今天祁晓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祁晓知道她昨天生理期,第一反应便是问——“那你去找那谁做什么?” 无论在谁看来,她和温泽念的关系都是床伴。 而昨晚温泽念在沙发上拥着她的肩念故事、尔后接吻的那一幕,太过温情脉脉。 太像……恋爱。 无论她为昨晚那个吻找到了多么合理的理由,事后想来,果然还是太过越界。 她沉心反思,决心这几天都不去找温泽念。 只是不知道这样下去,心心念念的科幻故事,能否读得完。 她就这样一直耗到又一次休假,那把伞就一直靠在宿舍墙边,她也没去还。 本该是明天一早出岛,但祁晓有一场想看的电影今晚点映,两人便放弃晚餐时间抓紧写了值班报告,打算搭今晚的最后一趟快艇出岛。 往日这种活动,祁晓都热衷让孟宁陪她去,这次约了宋宵,却没约孟宁。 语重心长跟孟宁说:“你这身子啊,别劳累,得多养养,别动不动就晕。” 又拍拍孟宁的肩:“我又在直播间给你买了活珠子,你可一定要吃。” “什么是活珠子?” “就是毛鸡蛋!” 两人来到码头,夜幕的降临不过一瞬间的事。最后一抹夕阳像过分顽皮的猫尾巴,打着弯一旋便在天边没了踪影。夜色是盖向毛线球的纱,惹得猫爪这边拨一下、那边拨两下,便在人间铺了个平平整整。 天边挂着星,只一颗,不知是不是启明星。 后来发现,那不是星,是灯,并在徐徐向码头靠拢。 祁晓:“……诶?” 孟宁扶了扶肩上的双肩包:“好像是游艇。” “不知又是哪个有钱人在办party了。” 在这片海域,时不时能瞧见私人游艇出海,在海面中央飘荡,只为在夜色包裹中开一场彻夜狂欢的party。 这时游艇却好似往岸边开来。 祁晓觉得奇怪:“这会儿靠岸干嘛?这种类型的party,现在应该才开始吧,离靠岸时间还早着呢。” 游艇却真的不疾不徐,破开海浪,越靠越近。 甲板上有人。 幽暗的海面浩瀚,游艇的灯光照不透,只能看到一个纤细挺立的模糊身形。 孟宁比祁晓更先反应过来那是温泽念。 后来她想,为什么呢? 大概每一次的极尽缠绵中,她掌心摩挲,对温泽念身形的每一寸了解得太透彻。她知道每一道曲线是如何起伏,在不同的光线条件下会呈现出怎样的轮廓。 又或者,那只是一种直觉。 游艇缓缓向岸边靠近时,祁晓跟着反应了过来:“是Gwyneth!” 甲板上的灯光更明晰了些,而那是孟宁第一次看温泽念穿红。 她穿一件类似古希腊神庙女祭司的曳地长裙,两道细细的纽纹肩带挂在纤薄的肩头,刚好露出肩峰凸起的一寸。明明是圣洁的款式,偏偏那种红更接近于发暗的绛色,像凝在心头的一抹鸽子血。 温泽念徐徐端立于甲板,眺望海岸,没笑意。 笑意是在距离已能望见孟宁的那一瞬,忽然出现于她脸上。 连孟宁身边的祁晓都呆了下——那实在是过分梦幻的一幕,像漠然的夜里忽然绽放的昙花,你知道她的存在不会长久,不然这样的绝美对人间来说,就太多而奢侈了。 祁晓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孟宁。 孟宁脸上的表情不惊讶,只是一种惘然。 祁晓在那一刻突然就读懂了孟宁的心思——孟宁比她更熟悉温泽念,所以更难相信这样的一幕是真的,更难将这样的绝景、在瞬息之间与曾在自己身畔承欢的人划上等号。 直到游艇缓缓靠岸。 那些乐声、欢闹声显得模糊而渺远,它们被关在客舱内,而此刻静谧的甲板上只有温泽念一人。 她带着那样的笑容对孟宁伸出一只手,而她穿无袖晚礼服的时候,那手臂的线条和瓷白的肤色,总让人想起断臂维纳斯本应存在的双臂。 孟宁站得很安静。 安静到祁晓忍不住扭头又多看了她眼。 那种惘然的表情还未在她那张清秀的脸上消褪,她只是一手摁着双肩包的包带,静静站着,望着温泽念伸向她的手臂无动于衷。 可祁晓又一次读懂了她的心思。 大概在面对这样的温泽念时,人人仰望的情绪总是共通。祁晓又一次明白过来孟宁的默然,不是一种抗拒,而是一种难以置信。 于是她轻搡了下孟宁的手臂,嘴里轻道:“去呀。” 她嘴唇动得轻微,带着笑,声音也轻,只想让身边的孟宁听到她小声的提示,而不想让温泽念发现她曾说过什么话。 她心里甚至带着某种怅然。 后来她对着那样一幕反思了很久很久。 那种怅然是人对着一个春天、一朵玫瑰或一片烟花时才会生出的。因为太过绝美而璀璨,你心里几乎认定那种美一定会转瞬而逝。 不会长久。 孟宁还站着,她又轻搡了下孟宁的胳膊,还保持着那种微笑的表情让温泽念看不出任何端倪,嘴唇轻轻蠕动对孟宁说:“去做你的梦。” 孟宁醒过神来一般,向着码头边走去。 温泽念探出一只手来,把她拉上甲板。 她站在甲板上回头,而此时的游艇已开始缓缓驶离岸边。曾抚摩温泽念鬓发的海风开始轻轻逗弄她的碎发。 孟宁一直望着祁晓,像望着一种平稳的、庸逸的、凡常的生活。 祁晓笑着对她挥了挥手——去吧,去做你的梦。 别管这场美梦有没有醒来的一天。 毕竟人这一生能够做梦的机会,又有多少呢。 ****** 一直到游艇远远的驶离了,孟宁才收回望向岸边的视线。 她甚至不用问温泽念是怎么知道她和祁晓今晚要提前离岛的。 温泽念是空降C酒店的名誉行政经理,她可以调用察阅一切员工资料。 而抛开这一切,温泽念像海岛上无所不知的神。 她笑问孟宁:“要进去玩一玩么?” “今晚为什么有party?” “有人过生日。”温泽念道:“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有一场party,彻夜狂欢。” ****** 孟宁随温泽念走进客舱。 这里的装修像某种威士忌吧,又被过多的酒液淹出了过多的放肆。灯光幽暗而迷离,人人面孔在这样的光线里显得模糊,可以掩藏起无数的欲望、心思和贪念。 人人觉得安全,人人更加恣意。 孟宁只能瞧见他们个个穿着晚礼服,不知party开始多久了,显然已喝过一轮,连空气中的酒精分子都开始发酵。老式唱片机里放的却是重新编纂过的蓝调,节奏勾人而更加明快,人人高举手臂扭动曼妙腰肢,随音乐轻晃。
152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