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封里今晚的那页科幻故事掏出来。 信笺上沾了温泽念指尖的水滴,这会儿干了, 变作一片凹凸不平的隐形花瓣。 她今晚只放了三分之一的心思在故事上,听得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一只手肘撑着身子,凑到台灯下又读了遍。 视线凝聚在最后的那句话上,科幻作家写尽宇宙浩渺后,用近乎冷峻的笔调写—— “如果有件事好得不像是真的,那它往往就不是真的。” ****** 每次欢爱后,孟宁的确都能睡得很沉,这是良性后遗症。 第二天清早闹钟响,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叫祁晓:“起来长跑了。” 祁晓倒是腾地一下从床上起来了,嘴里说的话却是:“要不今天就别加跑了吧,咱们正常参加早训就行。” 孟宁瞥她一眼。 她关切的说:“我怕你体能不行啊!” “都跟你说了不是那么回事。”孟宁往洗手间走:“我洗漱很快,你赶紧起来。” 祁晓叹了口气,跟着从床上起来。两人照计划练了长跑,又参加救生队的早训。 跑到最后一轮冲刺时,祁晓在孟宁身边舞着双臂,不停的瞟她:“你行不行啊?不会又晕了吧?” “要晕就晕,你也别强撑着,姐们儿在这接着你,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喊错话了。” “不过在你晕倒之前,能不能给我透个底?你是做1做晕了呢,还是做0做晕了?” “祁晓。”孟宁面无表情的喊她一声。 “诶!” “你没发现你体能变好了么?最后一轮冲刺还能说这么多废话。”说罢舞动手臂,甩开她往前跑去。 “哎你等等我!你不等我的话,我可不保证你下次又晕的时候,我会喊出些什么……” 今天的早训顺利结束了。 孟宁和祁晓去员工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衣服,一起去员工餐厅吃早餐。 今日特供是米奇形状的松饼,据说是甜品主厨已在为儿童节研发新品。祁晓往米奇的脸上浇满蜂蜜,切开一块往嘴里喂的时候:“宁啊,我觉得你最近又变漂亮了。” “那是你的心理作用。” “不,是真的,你跟我分享下呗,一个以为自己是1以为了二十多年的人,怎么一朝当0还当出快感来了呢?” 孟宁冲她招手:“把你刀叉给我。” “干嘛?你要切了我?” 孟宁接过她刀叉,把摞成一叠的米奇松饼左耳全切下来,一口气塞进她嘴里。 祁晓鼓着腮帮子笑:“不过说真的,这体验不坏对吧?跟姬圈天菜有这么一段,是不是跟做梦似的,想明白了就发现,一点坏处没有。” “是像做梦,但不是一点坏处没有。” “能有什么坏处?”祁晓喝了口酸奶解腻:“Gwyneth又不是噩梦,妥妥的极品美梦好吗?” “美梦的坏处是,”孟宁平静的说:“如果陷在梦里的人忘了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就会很危险。” ****** 阴霾了数日的天终于放晴,海滩今日平安无事。 收了标识游泳区域的插旗,孟宁和祁晓一道往员工餐厅走。 “今晚吃小牛排!”祁晓眼放贼光。 简单克制的调味,突出上乘的肉质。孟宁和祁晓坐在一处,一个年轻男生走过来:“Hi,我是行政部的Gavin。” 祁晓只听了这么一句开场白,就已露出看戏的眼神。 心里配的旁白是:又来了。 她暂且放下刀叉,看孟宁开始她的表演。 男生问:“大家都是同事,方便加你一个微信吗?” 孟宁说:“我们五行相克。” “啊?” 孟宁晃晃手上的佛珠:“我们家信佛,也懂风水,祖传的手艺,一看就知道我们五行相克。” 这话听上去就鬼扯,但孟宁那张脸清冷而沉静,平添了许多的说服力。 男生愣了下:“你、你真懂啊?” “嗯。”孟宁点头:“我还瞧出你最近运势不济,玩游戏总输。” “真的!”男生道:“绝了啊!那,怎么破解?” “离我远点,别琢磨我。” “啊?” “真的,我五行带煞,你命格不强,镇不住。” 男生维持礼貌与她道别,然后迅捷的溜了。 祁晓差点没笑死:“我发现所有运势不济的表现里,你最喜欢用的就是玩游戏总输这个。” “这个好用。”孟宁切一块胡萝卜:“有谁玩游戏一直赢的么?” “我发现你是不是有那什么性单恋综合症啊?任何人只要对你表现出一丁点喜欢,你绝对躲得飞快。”祁晓琢磨着说:“那谁除外。” “不对。”祁晓又细琢磨了一下:“那谁也没除外,因为你觉得她不是喜欢你,只是有兴趣。” “我不是性单恋。”孟宁说:“我只是觉得,麻烦。” 祁晓哼唧:“你这是现代人的通病,一个人自由惯了,等你旅行完回来再看吧,不知最后谁能让你定心。” 孟宁勾唇笑笑。 与自由无关,但一直以来对待别人给予的感情,她的确总是回避。 放下刀叉一抬眸,发现温泽念居然出现在了员工餐厅,由员工餐饮部的经理陪着,不知在商讨什么事项。 温泽念穿高跟鞋走路的姿态好看,不是刻意的婀娜,只是成熟气质间透出那么一点天成的优柔。 不知刚才男生来找孟宁搭话的事,她看去了多少。 ****** 欲望亦有想念,亦有占有欲。 晚上回到宿舍,雎梦雅捧了盆将死的多肉过来求救,海岛气候湿润,不适合多肉生长。孟宁和祁晓在手机上帮她查,有什么挽救方法。 三人围坐在桌边,祁晓和雎梦雅的手机同时震了下。 孟宁那时已有预感,果然雎梦雅点开微信群笑道:“有人拍到大美女了。” 祁晓看了孟宁一眼。 雎梦雅误解了她意思:“孟宁不在群里对吧?你要看么?” 把手机慷慨的展示给孟宁。 温泽念喝酒的机会真的很多,今晚又有晚宴。她的晚礼服通常选黑,今日不知是否谋求新鲜感的缘故,出其不意选了白。 她五官浓郁,黑或白这种极致的颜色都适合她。她穿白,不是“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的白,而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白。 不是人生初始阶段的一无所有,而是历经岁月沉淀后的一种通透。 她今日整体妆感都淡,没了昨天的蓝调正红口红,显出某种和谐的清丽。唯有眼尾一抹淡绯,一下把她整个人的调性往缠绵悱恻上拉。 她微微有些走神。 孟宁之所以能看出来,因为她在无意识抚摩耳垂上那亮而硬的钻石耳钉。 还有她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总是精神而挺拔的。唯有这种走神的时刻,加上喝了酒,眼尾才会微微耷下一点,露出一丝不易捕捉的媚态。 孟宁能够轻易识别,因为温泽念昨夜回房吻她,唤亮了副客厅的所有灯火后,便是这样微耷着眼看她的。 孟宁有点不高兴,觉得温泽念这样的神情太易令人想入非非。 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她见过“非非”时刻的温泽念,估计她也瞧不出此时温泽念眼尾的媚态。 所以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这么一想,她更不高兴了。 于是得出了那个结论——“欲望亦有想念,亦有占有欲”。 前半句存疑,因为她不确定温泽念此时是否在想她。 后半句确定,因为她想把这种神情的温泽念藏起来。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温泽念并没有联系她。 雎梦雅走了以后,她去海边游泳。 大片大片的海浪拍过来,淹没她,又托起她。大海浩瀚无垠,衬出她的渺小与无能为力,反而让她觉得安全。 从海浪里起身的时候,她的头脑清醒了些。 就算她和温泽念的身体极之契合又怎么样,她们只是不到两个月时间里的一场梦。 温泽念以前有过别人,往后也会有别人。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她感到后脚跟一阵发痒,本以为有寄居蟹,扭头一看,是海浪轻轻拂过来,月引潮涌,快要涨潮了。 她在快步离开海滩的时候意识到,其实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存在很久了—— 早在温泽念第一次让她获得极乐的时候,她在短暂空白的一瞬便想: 温泽念这么熟练,是因为以前有过别人。 ****** 占有欲是个坏东西,磨得人有点难耐。 孟宁特意没去找温泽念,温泽念也没有找她。 温泽念在她面前恪守等待的本分,只等她自投罗网。 这天早训完,祁晓点点孟宁的肩:“你是不是虚了?” 孟宁:??? 那时有其他队友过来,祁晓没再多说。 只是冲完澡去吃早餐的时候,祁晓神神秘秘拉着她坐到餐厅角落。 又鬼鬼祟祟四下打望了圈没人注意她俩。 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对着孟宁的牛奶一阵猛洒。 孟宁猜那是酒:“我们还要值班。” 祁晓压低声:“这是千年枸杞精,我在淘宝上买的。” 孟宁第一反应是:“千年?枸杞?你多少钱买的?是不是被骗了?” 祁晓一挥手:“你不懂,这玩意儿大补,说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服用最有用。你肯定虚了,好几天都没去找那谁了。” 孟宁:…… 端起牛奶杯沉默的喝了口,这玩意儿能不能大补不知道,但难喝的味道很容易冲破人的心理防线。 她嘴一抖就问了出来:“她那前女友。” 祁晓看着她。 她犹豫了下,还是问出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并非是对温泽念本人的打探,也不是对温泽念本人的了解。 她只是问一问温泽念的前女友。 来提醒自己的某些本能想法有多莫名其妙。 据说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植入了七宗原罪,“嫉妒”便是其中的一宗。所以她要依赖某些办法,来克服人类天性中恶劣的本能。 祁晓说:“不知道。” “啊?” “是真的不知道,我们这么八卦,在那大美女露面后肯定想方设法去查过了,但什么都查不到。” 就像C酒店的大老板是网络上的神秘人一样。 某些老钱家族的后代出于安全或低调的考量,根本查不到任何信息。 走出餐厅的时候,偏偏遇到了温泽念。 她热情或回避孟宁都能接受,但她很淡定的冲孟宁点头:“Hi,孟宁。” 又冲祁晓点头:“Hi,Sharon。” 孟宁平静say hi,等祁晓也打过招呼后,她们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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