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珉拄着拖把望着她笑。 孟宁扬唇回应:“怎么了?” “嗯哼。”邹珉说:“偷会儿懒。” “行。”孟宁也不恼,微噙着点笑意一个人继续拖。 孟宁入职以后跟邹珉搭班最多, 所以两人相对也更熟。孟宁五官长得偏冷调,乍一看挺有距离感的, 不过接触下来发现她人挺随和,聚餐聊天什么的也都随她们。 这会儿孟宁拿着拖把拖个地,邹珉都看得赏心悦目的。窗口一点阳光透进来,莫名像张日系电影海报。 “Cara。” 邹珉在心里偷笑:得,又来了。 来的是销售部的许暄,背着手穿着制服套装和一字裙,玻璃丝袜也规规矩矩的。背着手步子缓下来,先一视同仁对着邹珉也打了声招呼:“Jenny。” 邹珉看着她挑唇,她就有点不好意思。 明明是猫系长相,上挑的眉眼显得很狡黠,偏偏是极容易害羞的个性。 也不知是怎么能当销售的。 许暄大学毕业不久,二十出头的年纪总显得澄澈明亮。她背着手慢吞吞的跟邹珉说:“我今年中秋月饼销售额还不错,拿奖金了,请你们吃饭呀。” “喔。”邹珉拖长一点尾音:“请‘我们’啊。” 许暄的耳尖就红了。 邹珉笑着替她问孟宁:“人家请‘我们’吃饭呢,你去不去?” 许暄好像全程只在跟邹珉说话,看也不看孟宁:“还有我们部门的几个同事,大家一起。” 孟宁说:“不去。” 许暄这才转过头微瞪着她:“为什么?” 说害羞吧,偏又有点小脾气,执拗得很。 孟宁暂停拖地,一本正经:“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我们五行相克。” 孟宁那套“所以你打游戏总输”的言论对许暄无效,因为她不打游戏。 又或者说,孟宁那套言论对陌生人有效,对稍微相熟点的人通通无效。 这时一般人会半开玩笑一句:“手上戴着佛珠,就能随便忽悠啊?” 但许暄一本正经回她一句:“我不怕。” 孟宁勾勾唇角。 许暄又瞪着她。她舞着拖把勾着腰:“脚让让。” 许暄挪开脚,又听孟宁说:“去,好了吗?” “好呀。”许暄开心了:“好呀好呀。” 背着手就转出去了,跟邹珉打招呼时也许觉得自己脚步过分轻快了些,说一声“Bye”后又刻意拖慢下来。 邹珉觉得好玩极了,等她走后跟孟宁闲聊:“那么多人追你,你怎么通通给拒了啊?” 孟宁长得漂亮,太招眼,从入职熙华酒店后,追她的人不少。她没一个有回应的,渐渐追她的人才少了。 说起来就是“泳池巡查队的那个孟宁”。 对方就会很了然的“哦”一声:“那个孟宁啊。” 孟宁回答邹珉:“因为我算过了,五行都相克。” “你可拉倒吧你。”邹珉是邶城本地人,一口邶城腔听得孟宁分外亲切,总会想起留在南方的祁晓。 追孟宁的这些人中,许暄不算是其中之一。因为她从没表示过什么,就是总爱往孟宁这边凑。 于孟宁而言,要说一点暧昧都没感觉到那肯定是装大尾巴狼。但成年人的暧昧就是这样,若有似无,也不一定就会发展成什么。许暄不表态,孟宁也不好主动说什么,两人又是同事,便大概把握着许暄约个七八次、她去一次的尺度。 孟宁在邹珉这糊弄不过去,换种糊弄法:“都没感觉。”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姐系。”孟宁诌道:“我喜欢姐系。” 三天后,孟宁领到了这个月的工资。 她往常都是用手机银行直接给温泽念转账。她甚至都不知道温泽念还有没有理会过国内的这张卡,毕竟她用一年还上的这笔钱,可能不过是温泽念的一顿饭钱。 温泽念这个人,看起来端庄优雅,骨子里其实挺决绝的。 就像孟宁说的,她曾花了很长时间、用了很多心思等孟宁向她走出那一步,可孟宁走得不坚决,她就不要了。 转账成了两人之间仅存的一丝牵连。孟宁有时觉得,这张温泽念也许早已弃用的卡像她的一个小树洞。 她把自己都不能言传的心思投进去,像寄一封无字的信。 因为知道不会得到回音,所以觉得安全。 最后一次还温泽念钱了,她决定不用手机,去银行柜台转账。 有点搞笑,可能现在有工作能挣钱了,面对生活这场游戏,不是销号以后一穷二白的新手玩家了,就开始追求做作的仪式感了。 其实也没多有仪式感。 就是一个小小的营业厅,门口三台自动存取款机,一个穿制服的保安大叔守着,她走过去排队,前面是一个戴眼镜穿长裙的女生,正跟她妈打电话说这个月发了奖金。 轮到孟宁。 现在也不需要什么银行卡了,手机号就能操作,其实跟手机上差别也不大,只不过是否确认转款的界面跳出来时,孟宁瞧见自己映在微微泛蓝光屏幕上的一张脸。 手指顿了顿,点击“确认”。 原来无债的感觉并非一身轻,而是一种淡淡的怅然。好像本来无论温泽念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她纤指上总有根细细的丝线,悬于孟宁的后颈。 随着孟宁摁下“确认”,那丝线“啪”一声断了。 孟宁走出银行,北方紫外线强,秋日阳光晒得她有些眼晕。 路边有卖糖炒栗子,和桂花一起构成秋天的典型标志。她走过去买半斤,今天她轮休,没急着回酒店,坐到了路边一张长椅上。 还没到一场雨一番凉的时候,天空碧湛湛的,正是秋高气爽好时节。 孟宁心想,这不对头啊。 这也不是什么跟一段过往告别的氛围。 还有,她为什么要买半斤糖炒栗子?剥得指尖黏腻腻的,也过分香甜粉糯了点吧? C海岛的那段日子,现在想来已觉得那样不真实,那时她状态的确不好,总用平静与随和掩住内心的伤痛。到了现在,她终于走出那个好似永无尽头的夏,来到了一个崭新的秋。 可温泽念又在哪里呢? 想起温泽念,孟宁对那段日子的一声“再见”就说不出口,站起来走到护城河边,去看大爷钓鱼。 “哟嘿!”大爷喊得挺豪迈。 孟宁:…… 完蛋,更没跟往事告别的文艺氛围了。 她一直耗到天擦黑了才往回走,这样的季节真的人人都过分明朗了些,放风筝的,谈恋爱的,吃糖葫芦的小孩蹭了她一身。 直到路过一家餐酒吧,淡黄的灯光才有了那么点深秋的氛围。 孟宁从窗口瞥一眼垂放下来的投影幕布。 居然在放《巴黎夜旅人》。 她推门撞响门廊所悬的一串风铃,走进去。 不可能不点酒对吧,一杯酒七十八,那么贵,吓死她了。还完温泽念所有的钱后她总共就剩了三百,希望这个月别有什么其他开销。 淡白幕布上是熟悉的光影流淌,虽然温泽念现在应当已经不在巴黎。 温泽念行程那么满,完成巴黎C酒店的优化后,又不知在世界上哪个城市了。 七十八一杯的酒是不一样啊,又或者孟宁许久没喝酒了,耳朵有点烫,头有点晕。 她掏出手机,在手里握了会儿,转为食指拇指捏住,在桌面轻磕了磕。 点开温泽念的微信。 国内这个手机号温泽念应该没再用了吧,毕竟完成了国内C酒店的优化,温泽念也没别的什么事由再回国了。孟宁有一点点想,给她发一句什么。 越是有很多的话想说。 越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孟宁思来想去,发了个“。” 她想着总要给过去那段混沌迷离的日子打一个点,像某种完结的仪式感,然后,才能真正往下一段日子走去。 心里这小小的仪式感,她希望共享的人,是不知正在世界哪个角落的温泽念。 ****** 一个月后,又一天轮到孟宁和邹珉打扫泳池。 邹珉神秘兮兮:“听说投资人来啦,是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女人。” “是吗?” 孟宁心想,能有多漂亮。 她生平所见的惊艳,再不过漫天烟花之下,有人轻抬皓腕,摘下了眼前所覆的黑色蕾丝面罩,风情无两。 但邹珉挺兴奋:“你不知道,她们说……” 她俩归还了打扫工具一道往主楼外走,邹珉就这样跟她聊了一路。 熙华酒店经过改造,曾经的一道旋转玻璃门成了现在的员工通道。 孟宁听完邹珉描述,笑着吐槽:“我不相信,能有多漂亮?别是钱堆出来的吧。” 正说着,邹珉一搡她胳膊,示意她噤声。 她和邹珉正通过旋转玻璃门,顺着邹珉视线微一扭头—— 与她一扇透明玻璃之隔的女人走路带风,黑色西装配窄脚西裤的套装显得人极利落,浓颜长相与精致盘发中和了那一丝英气,成熟气韵中恰到好处的妩媚露出来,贴在她天鹅一般的纤颈。 孟宁一怔,视线下移,落在她纤细脚腕下所踩的高跟鞋。 鞋跟怎么越穿越高了?这都快十厘米了吧。 温泽念看都没看孟宁一眼,身后众星捧月般的跟着数名工作人员,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宁没忍住回头望着那背影。 温泽念好像瘦了啊。 那收腰西装掐出的纤腰,感觉一只手臂都能圈过来了。 诶不对,她想什么呢这是。 她不是应该想——温泽念为什么会在这?! ****** “温总,温总!” 温泽念总算慢了下步子。 杜舒文跨前两步跟上她:“你以后能别穿你那快十厘米的高跟鞋么,走那么快,衬得我跟在你屁股后面一路小跑跟你助理似的!” “不敢当。” 杜舒文啧一声:“你看你这人吧就是这样,嘴里说着不敢当,语气乍一听吧还挺谦和,仔细一琢磨吧,傲得不行!” 温泽念瞥她一眼:“那你就别细琢磨。” “嘿!”杜舒文心想我这暴脾气! 杜舒文跟温泽念平级,邶城本地人,没有出国留学经历,在管理层中一路摸爬滚打混到今天这地位算个奇迹。她一说邶城腔就显得有点贫,偶尔不叫人英文名,半是玩笑的叫人职级。 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这些外国集团习惯就是不好,好不容易混到这位置,都没人叫我一声‘总’!” 她追上温泽念后,与温泽念并肩:“你看到没?” “什么?” “刚才那小美女啊,就我们过旋转门的时候。” 温泽念回忆了下:“短发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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