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大将军已在门口候着了,待您更衣后,会护送您过去。” 杨玫冷笑:“他们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张校尉冷汗直冒:“...属下不知。” 杨玫随手从抽屉中取了面具扔进袖中,但还没忘戴上帷帽,明月取了圣女法袍来,被杨玫拦住。 “明月,我不想穿了,你也不用去。太晚了,在家等着我就行。” 出门时,夜风一吹,她觉得手背有些痒。趁着门廊下还有灯,杨玫低头看了一眼—— 几年前,就是她刚来到乌唐地第一年,手背那个被圣鸦啄后留下的疤,又变红了。 意料之中,杨玫心想,她脑中浮现的是江禹年腐肉和黑气并存的脸。 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计划成功的那一天。 她很无所谓地将衣袖放下,抬脚跨出门槛,正看见程尘牵着马绳站在她家门口。 “走吧。”杨玫说着,俯身钻进那顶黑色的软轿,程尘跨马向前,四个轿夫迅速抬起那顶小轿,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术法,竟能跟着程尘一路轻快地狂奔而去——而杨玫并不觉得颠簸。 只一炷香的功夫,程尘的马蹄声就停了。 杨玫自掀了轿帘出来,发现此处竟不是社稷坛,而是一栋高大的黑金色建筑,檐角低垂,其上端坐的神兽张牙舞爪,栩栩如生,都瞪大了眼俯视着她,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之前没来过?” 程尘:“此处离朱雀大街不远,接到国师的消息前,我也是第一次来。” 杨玫点点头,便要往那门里走去。 程尘犹豫了一下,还是下马疾步至杨玫身前道:“阿玫,你知道今晚国师为什么找你么?” 杨玫:“不知。” 程尘:“每次你见过国师,都会热毒发作,我担心你——” 杨玫:“你话太多了,让开!” 程尘:“阿玫...” 此时,那黑色建筑门内传来一声短促的笑,有人扬声说道:“都是订了亲的人了,还这么大声吵嚷着,让外人看见了说什么好。” 杨玫与程尘一同望向门内,只见沈囿之着一身金丝滚边黑袍,噙着笑慢步走了出来。 他看着杨玫的脸,不动声色地说:“若是长时间不佩戴面具,怕是这脸也快保不住了,”他绕至杨玫身侧,状若亲昵地牵起杨玫的手:“让我猜猜,是从哪里最先开始呢?” 杨玫弯起嘴角:“没有和炽刃结血誓之前,国师应该不舍得我死。” 沈囿之冷哼一声:“我看是你想当皇帝想疯了,人也猖狂了不少,寒门那些人,如今怕是都听命于你了吧?” 杨玫笑道:“也是,我比较贪心,国师知道,但此事若成,国师届时推我上位,也更容易些,不是么?” 沈囿之道:“在这之前,还是守好你这张脸。” 杨玫道了声是,伸手将面具从袖口中拿出,戴在脸上,二人走进那黑金色的大门,随着两人的进入,大门轰得一声关上,在那余响消失后,只剩一片寂静。 杨玫道:“这次不传炽刃之力给我了么?” 沈囿之嗤笑道:“你这副身子,应该承受不住了,我今日看你的手背,已有外溢的迹象,是时候稍微清理一下了。” 沈囿之按住那中堂前虎头,轻轻一转,原先绘着龙虎斗的整面墙向后打开,露出幽深的地道。 刹那间,地道里涌出一股热气,杨玫却突然觉得脊背发凉。 沈囿之司空见惯般地带着杨玫往地下走去:“你应该听说过,长安城有龙的传说。” 杨玫:“好像曾听下人说起过,但世间无人见过——” 沈囿之在那台阶停住,却没转身:“朱雀大街,你是否每次经过,都会觉得热毒发作,痛不欲生?” 杨玫:“...是。” 沈囿之笑道:“是了,我也是。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杨玫没有问,眼前的一切已经足够让她惊恐到说不出话—— 她的瞳孔中,倒映着熊熊的火光,和巨型的、伤痕累累的身体。 是龙的脊背。 沈囿之的声音在她身后凉凉响起:“这龙背上的锁龙钉有些年月了,可能不太镇得住,所以你我才会在经过朱雀大街时感受到龙的愤怒。今日你既然来了,就重新给它紧紧吧,只要用手按下去就行,不费力的。” 杨玫:“你...你是想让我死。” 她知道了,沈囿之是想惩罚她对于安阳公主叛乱一事的不作为。 沈囿之:“你不会死,我看着你呢。” 杨玫无法,只能一步步朝下,朝着那滚烫的、起伏着的龙脊走去。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今天榜上的字数完成啦,所以暂停更新,只修文,后天恢复。
第63章 逆徒 龙脊上发射出的炽热红光, 将向下延伸的幽深地道照得血红。 而往下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偏是这种难捱的境地,杨玫却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美人鱼, 想到她当时艰难爬上了岸,将鱼尾变成了双腿, 只为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跳舞。 “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刃上跳舞”——原来就是这种感觉,杨玫不害怕死, 只是觉得疼。原本泡过冰泉后,已经安静蛰伏在周身血脉中的炽刃之力, 此刻正兴奋地随着龙脊高低起伏的频率, 汹涌地在她体内震动。 而龙的身体持续散发出滚烫的气息则鞭笞着她裸露在外皮肤, 杨玫觉得自己被两股强大的力量同时扼住喉咙, 快要喘不过气。 “我该怎么做?”杨玫尽量保持着冷静地发问,可声音从嗓中说出时,变成了喑哑扭曲的调调——她努力克制住身体的本能不要嚎啕大哭。 沈囿之的声音悠悠地从上方传下来:“你带着面具, 炽刃之力便可为你所用,只需轻轻走上去,用手将那些打得不太牢的钉子重新按下去便好。” ——“一共是十八颗, 别漏了。” ...... 杨玫站在地道最后一节石阶上, 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目之所及的地方, 是一座巨大空心岩洞, 非常空旷。 而再往下走一步, 就会踩到震颤的龙身。 换言之, 地面是活的, 密密麻麻排布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伤痕累累的龙鳞。那十八颗暗红色的锁龙钉, 却在岩洞中心的位置,不怀好意地闪烁着。 沈囿之催促道:“劝你还是快些下去,朔日的夜晚无月,龙还安分些,若是拖着,下次碰在了十五,就更难应付了。” 杨玫咬咬牙,抬起了腿——美人鱼起码是为了喜欢的人踩刀子,自己却是为了应付难搞的变态上司。 ———— 沈玉甚为怏怏地再次来到了杨玫的宅子,却发现杨玫已不知所踪,只有明月颇为担心地单手撑脑坐在窗前。 今晚的夜空漆黑一片。 沈玉没有惊动明月,悄悄绕指后院西面的厢房,朱依依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沈玉的月丝在朱依依面前半寸的位置悬停住了。 朱依依睁开眼,懒洋洋道:“我说师妹,半夜偷袭可不好哇。”他伸出右手,并指轻轻夹住那透明的丝线。 沈玉本来也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冷着脸收回后,便往屋内的圆桌边一坐。 朱依依起身穿鞋,随手一把捞起床头的小叶塞进口袋走过来道:“又怎么了,沈玉姐姐?” 沈玉:“来问你话。” “杨玫去哪了?” “我和她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尘又是谁?他为什么和杨玫定亲?” ...... 朱依依哽住:“...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先说哪一个?而且师父说过,你的病——” “我真的很想知道。”沈玉恳切地说。 朱依依无奈摊手:“先约法三章,第一,有些问题我不能回答,有些是师父要求的,有些是杨玫要求的,第二,若我见你表现出不适,就会马上停,第三——” 沈玉从袖中掏出锦囊扔在桌上道:“里面是师父新炼的丹药,实在不行的时候,你逼迫我咽下去。” 朱依依抓起袋子掂了掂:“...你确定他炼的,能吃?” 沈玉:“应该...可以吧。” “罢了,”朱依依想了想道:“我先捡些容易的说。” “在你忘记的那几年里,大概有三年多的时间,是和杨玫待在一起的,嗯,你是杨玫的师父。” 沈玉:“......师父?怎么可能?”她想起自己的师父们,胡子一大把的纪白,和喜欢装耄耋老者的酒鬼许宣平... 沈玉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行,绝无可能...! 再说了,有徒弟会对自己的师父这么动手动脚,上下其手的么? 有徒弟会对师父说出“我能追你么”这种话吗?! 想起傍晚时那一番旖旎光景,沈玉的耳根又红了些。 逆徒!—— 朱依依没注意沈玉的反应,将小叶拿出来放在桌上逗着玩儿,道:“你肯定也疑惑我为什么能认出你,其实是看你穿着城阳山的鞋,背的包袱也是那老东西自己织的布,若你不愿,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你究竟长什么模样,但杨玫肯定第一眼就认出你了。” 沈玉:“为何她能一眼就将我认出来?” 朱依依:“因为她是天选之人——师父是这么对我说的,因此派我下山助她成事,主要是对付国师,但是国师也想让她当皇帝——总是...总之很复杂,说不清。” 沈玉揉着眉心:“师父从没和我提起过,而且凡人绝不可能看见我的脸,除非...” 朱依依:“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说沈玉,你当年可是很喜欢她的,为了她刀山火海也都闯得,这些你都忘了?” 沈玉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攫住,慢慢收紧了:“你说我从前也恋慕她?可前一日她还说,从前并不认识我。” 朱依依啧了一声,自顾自抓起桌上的瓜子嗑起来:“见你不认识她了,生气了呗,这你都不懂。不过说到这喜欢,你说的那个也,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你以前可没这么爽快承认过,哈哈!” 沈玉:...... 她竟是在,生气么?那么,在禁苑那晚,自己伪装成明月的脸,应该早就被她看穿了吧,自己还在纠结到底是哪儿漏了陷——原来她一直就能看到自己。 杨玫近日来的种种表现,是一直也喜欢着自己吗? ——“这么俊的采花贼,我这辈子,也只见过你这么一个。” ——“原先我为了一个人,想要掀了这乌唐的天。如今——” ——“如果我说,沈玉,你和我喜欢的人很像。我可以追你么?” 狂喜与患得患失交织着,脑中模模糊糊的的记忆,心脏深处传来的刺痛感。 ...... 朱依依低声喝道:“沈玉,我看你现在不太对劲——”却被沈玉一把抓住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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