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也看到了这些史料,倒没流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杨玫看出沈玉脸色不好,担心地拽了一下沈玉的袖子:“师父,你没事吧?” 沈玉安抚性地看了杨玫一眼,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三人默默下楼。 及至一楼,见是一个略大于二楼的小厅,陈设与二楼类似,只是正中的墨梅图换成了一女子画像,下设香案,似是有人供奉。 沈玉一见画像中的女子,很明显愣了一下,才继续往那画前走去。 杨玫亦往那画看去,只见画中女子一袭白衣静立于池畔,手持白梅,而那女子的脸,与沈玉生得十分相似,又有些神态上的不同。 沈玉低声说:“这画中人,是我母后,我......甚至都没有她的小像。” 小乞丐走到香案前,说:“先生嘱托的秘密,就在这画像后,转动香炉就能打开暗门。”说完,就想伸手。 “慢着——”杨玫开口,她瞥了一眼沈玉的神色,继续说:“让师父先给她母亲上柱香吧,不急在这一时。” 沈玉眸色深沉,静静看了一眼杨玫:“多谢。” 杨玫鼓起勇气去拉沈玉的手,沈玉将杨玫一起拉到画像前,右手化出一枝白梅:“就放这个吧,她会喜欢的。” 杨玫双手合十,见画中女子端庄微笑着,沈玉将梅枝置于香案之上,随即轻轻转动香炉。 画像向左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木门。 “等等,”小乞丐说:“先生说了,只能你一个人进去。”他指了指沈玉。 杨玫:“没关系,我在外面看看这些书,或许有别的发现。” 沈玉微微点点头,抬腿往里走,门在她进去后便合上了。 杨玫对小乞丐招招手,问他:“小孩儿,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乞丐:“......” 杨玫:“怎么?先生没给你取名么?” 小乞丐:“有是有...就是太...” 杨玫:“太什么?” 小乞丐面色有些纠结:“太像个女子的名字,但既然是先生取的名字...” 杨玫此时已经笑出声:“所以到底是什么?” 小乞丐:“朱...朱依依。” 杨玫:“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很像女孩的名字,但还是好听的。” “别笑了...” 杨玫突然止住了笑,正色道:“朱依依,你现在还有家么?” “没有了,先生不在了以后,我就被赶出来了。” “那你以后和我们一起,好不好?”杨玫笑眯眯地看着朱依依,朱依依突然想起来先生偶尔真心展颜笑起来的样子。 “嗯!好。” 杨玫:“我们现在去看看乌唐的史书吧,说不定能找到些有用的。” 二人往二楼而去。 ———— 竹枝书院后山小径,黄昏与夜交接之际。 程尘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是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鲜红色袍子的人,正侧着身子站在不远处的山路中间,看不清楚脸。 “别来装神弄鬼!”程尘轻叱一声,腰间蓄力,迅速拔出短刃,飞快往那红衣男子脖颈刺去。 “你还是这么自不量力。”那人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无数根红色丝线从他背后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冲向程尘,将他一连撞开数米,程尘欲起身时,丝线迅速扎入程尘的手掌。 程尘痛呼一声,那丝却没停止,红衣男子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指,轻轻一挥,程尘就被钉在其后一棵两人粗的樟树树干上。 十指连心,程尘每动一下,锥心之痛就从指尖传达到他身体的每一处。 “你到底想做什么?”程尘痛得脸都扭曲了。 红衣男子此时已经走到程尘面前,他指节分明的手摸向程尘的手指,在其手背上用指甲缓缓划过,程尘整个身体都战栗起来,眼前的红衣男子是俊俏的,只是一双薄唇,显得整个人薄情又寡义,与王悦,也就是他名义上的表哥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他那略显玩味和始终冷冰冰的眼神。 看着这样一双眼,程尘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就是王悦。 “你这次来,是想要做什么?我父母双亡,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大不了将我杀了。” 王悦轻声笑了一下:“表弟,我怎么舍得杀了你?你对我,还有大用处。” “我不会帮你。” “你不是喜欢杨玫么?助我成事后,我能让她乖乖嫁给你。” ...... ———— 杨玫举着一团月丝,借着柔和的银光,随手翻开一本月朝的史记。 沈竹音,这是杨玫第一次看到沈玉母后的名字,书上记载,沈竹音,是月朝最后一任女帝。 “我是亡国之女。”杨玫回忆起沈玉第一次和她说起自己身世时的落寞表情。 杨玫手轻轻拂过沈竹音的名字,往下继续看。 沈囿之,原为皇族守陵人后代,起于微末之间。 守陵人...杨玫皱起了眉头。她继续往后翻,是一张沈囿之的画像。 下一秒,杨玫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画中那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沈囿之右边的脸颊,从太阳穴至下颌,有了一条很长的疤。 和王悦一模一样的脸。 画中的沈囿之,紧紧抿着薄唇,冷冷看着杨玫。 杨玫惊得平白生出一身冷汗,她有些绝望地转头看向朱依依,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 沈囿之是爻月人。 这个世界只有她能毫无阻碍地看破爻月人幻容之术。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张沈玉都看不透的脸,此人能力一定在沈玉之上。 只有她看见了王悦真实的样子。 沈青竟然将乌唐开国的功臣沈囿之做成了傀儡,还骗过了所有人。 他的实力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杨玫没有理会朱依依的呼唤,捏紧了书,径直往一楼冲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沈玉去送死,去面对一个实力如此强悍的对手。 做多少准备都是徒劳的,不可能打败,不可能... 及至跑到沈竹音的画像前,杨玫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是泪,她伸手抹了一把脸,抬头看着沈竹音。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沈玉怎么办? 然而沈竹音还是微笑着、慈悲地看着她。 刺啦—— 眼前的木门移开了。 “师父——”杨玫跑过去,一把抱住沈玉,身体微微发抖,可沈玉僵着身子,一言不发。 杨玫发觉沈玉的反常,她抬头,才发现沈玉的表情灰败,眼神犹如冬日深井。 杨玫的内心,像是被暴雨打落入淤泥里的蝴蝶,连挣扎都不能够,就彻底坠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6 15:02:44~2023-03-09 00:2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墙角的蹲蹲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断念 沈玉定了定心神, 伸出手虚虚扶住杨玫说:“我没事,别担心,先回去再说。” 杨玫:“师父, 我刚刚看到了沈囿之的画像。” 沈玉:“沈囿之?”她脸色变得更冷了一些:“他不是早就死了?” “他根本没死,”杨玫拧着眉:“沈囿之的脸, 和我看到的王悦用得是同一张脸。” 没等沈玉开口,杨玫又接着说:“你之前说,只有我能看破爻月人的幻容之术, 有没有可能,你看到的王悦也不是他真正的模样呢?” 沈玉努力从脑子里回忆王悦的脸, 那就是一张普通年轻男子的脸, 她问:“王悦的脸是什么样?” 杨玫:“他的右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 嘴唇很薄, 和这画上画得并无二致,”她将手中的有沈囿之画像的那一页递过去。 沈玉接过,没有表情地看了一眼, 就往案上一放:“先出去再说。” 杨玫:“朱依依,走了。”朱依依从暗处慢慢走出,他刚刚有些畏惧沈玉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气, 站在一边一直不敢过来。 沈玉:“谁是朱依依?” 朱依依:“我......” 沈玉冷哼一声:“这名字挺别致的, 走了,这地底下的藏书阁, 能上去书院的阁楼么?” 朱依依:“香案前的地板上有一活门, 逆穿八卦步一周后立于中宫, 感受周身气流, 若有一方气流涌动最为剧烈, 就往那个方向的背面落脚, 即能踏开活门。”朱依依见沈玉二人都静静注视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先生当时说了一遍,我都记住了。不过,这门是单向的,从里面能出去,如果从书院那座藏书楼进,是到不了这里的。” 沈玉:“阿玫,想上去看看么?” 杨玫点头,于是沈玉上前,依照朱依依所言,果然打开了活门,三人鱼贯而入。 “这藏书阁里,摆放的都是些修仙炼丹的古籍。也不能说完全空无一物。”杨玫走过一排排书架,嘴里念叨着。只见竹枝书院里能看到的这间阁楼,构造与地下毫无二致,就连家具陈设都相仿。 “这些书没什么用处的,”朱依依说:“我基本都看过,修仙讲究的是天赋,是随心而动,应运而生,硬搬书来修炼,其实无甚长进。” 沈玉听了他说的话,偏过头来:“你倒是个爱说大话的。”说完,伸手去抓朱依依的胳膊,灵力探入他内府。 “”倒也不是完全的说大话。”沈玉面色如常地收回手:“你跟着山鬼,修到了自在么?” 朱依依:...... 沈玉慢慢踱至朱依依面前,月丝凭空而出,勒住了朱依依的脖子:“你明明会法术,干什么装作凡人?” “我真的是石匠的儿子,”朱依依有些透不过气来:“不过我确实骗了你们,没有人赶我出来,因着先生嘱托,我在城门那里等了你们两年,心里头有些气不过,便生出了些戏耍你们的心思,我真的是想跟着你们的。” “师父,”杨玫看着朱依依涨红的脸,说:“将他放下来吧,他应该没有骗我们。” 沈玉松了手,朱依依捂着脖子好久才缓过劲来,说:“你们爻月人,是真的喜欢勒人脖子。”他喘着气,继续说:“先生,就是山鬼一脉,是这世间的史官,你们应该知道了吧?” 杨玫困惑地看着朱依依,沈玉点了点头:“刚刚在密室的时候,看到了山鬼留下的信,现在已经知道了。” 朱依依:“嗯,其实山鬼一族,远在开天辟地时,就随着天地间的灵气而生了。她在这世间已经存在了太久,世人以为山鬼一直是同一个人,其实这话也不错,只不过是重聚消散,下一次再出现,她应该就不记得我们了。” “上一任山鬼出现的时间,是在月朝末年,就是你母亲继位之前。”朱依依看了一眼沈玉,慢吞吞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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