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墨冷冷看着傅穹苍,她好似认识这个男人,又好似不认识。这个男人一向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可现在却如败家之犬,任人鱼肉。 傅清墨没有说话,傅穹苍已经被捉回来三天了,傅清墨每天都来,可说的话却很少,就这样坐着看着他,好像要看透他的灵魂一样。 傅穹苍也极少说话,可今日他却莫名地打开了话匣:“你是想为你娘亲报仇?” “所以要整个傅家陪葬?” 傅清墨听罢,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她拉了拉自己的流云宽袖,露出一截玉白的手腕,而后伸手到桌上倒了杯冷透的茶水。 她把茶杯端在手中,幽幽道:“陪葬?我娘葬在哪里啊?” 傅清墨说完后,手腕一转,竟是把手中的茶水泼到傅穹苍的脸上,好似要浇灭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傅家又有资格,给我娘陪葬?” 傅穹苍脸上沾满了茶水,让他那形如枯槁的脸更加狼狈不堪,像惨死在河里的水鬼。 傅清墨又倒了一杯茶,而后又洒在傅穹苍的脸上。那人动了动,却扯动了肋骨的痛,呼吸顺便变得更加急切起来。 “你们这些脏东西,有什么资格给我娘陪葬。” “你,你以为你娘有多干净,不过是,是个妓子!” 傅穹苍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说完后又忍不住大笑,在嘲笑姬若颜不过是人尽可夫的妓子,而眼前这个女人,也不过是妓子的女儿。 傅清墨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倏地站了起来,一身厚重的袍子带起一阵微风,扫在傅穹苍身上。 “你再怎么出色,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你是妓子的女儿,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傅穹苍笑着笑着,突然闷哼了一声,咳嗽起来。胸腔的剧痛让全身沁出冷汗。 “你跟你娘一样,没有人会爱你们,谁会对一个妓子动真心?” 傅清墨拿过靠在墙上的木棍子,大袖一挥,直接打在了傅穹苍的脸上,下一棍则是重重地打在傅穹苍的胸膛上,直接把那本来的肋骨打断,发出可怕的脆裂声。 影听到门内发出的惨叫声,不禁浑身一震,好奇却不敢探看。前两日,门内一直安安静静的,好像无人在里面,暴风雨的前夕。今日,里面刮起了狂风暴雨,惨叫连连。 后来,傅穹苍叫得变了声,嘶哑地痛呼着,就像野兽的咆哮,听得影一阵心慌。 一刻后,傅清墨从房里出来,一阵血腥味紧随而至,影根本不敢看里头的情况。 “别让他死了。” “是。” 傅清墨那淡蓝色的衣袍上沾了血,右手在微微颤抖着,大概是用力过度,使出了并非她能负荷的力量。她脸色苍白,眉眼间还带了几分戾气与盛怒,影看了一眼后便不敢再看她。 “还有,让听雨准备一些木柴。” “是。” 影从来不问傅清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可待在傅清墨的身边久了,他大概也能摸清傅清墨的脾性。 她是要烧了身上那件衣服。 ** 傅穹苍的肋骨又断了几根,可影有千万种办法让人死去,也有办法让人死不去,所以傅穹苍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傅清墨好几日都没有去见傅穹苍,反倒是姜峥嵘来了几次,而且姜峥嵘看出来傅清墨有心事。 今日,姜峥嵘还带了春天刚开的花来,还买了一些春节礼品,高高兴兴地来到了傅清墨的雁归山庄。今日是大年初一,听雨说今日傅清墨茹素,所以姜峥嵘买的都是能多摆放几日的糕点和点心。 把礼品给听雨后,姜峥嵘还给了听雨两个红包,一个是自己给的,一个是飞廉给的,听雨收下后高高兴兴地就走了。 “我没有红包吗?” 傅清墨朝着姜峥嵘摊开手,只见姜峥嵘愣了愣,笑道:“我是来跟你讨红包的。” 在大丰,未出嫁的女子可以不给红包,不过年纪较长者亦可以给,全凭心意。傅清墨比姜峥嵘大一个春秋,按理来说,自然是她给红包姜峥嵘的。 傅清墨笑而不语,姜峥嵘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你不会没给我准备吧!” 傅清墨早看透了姜峥嵘的小把戏,也不拆穿,只是宠溺笑道:“有,有准备。” 傅清墨从云纹宽袖中取出一封红包,这是她自制的,鲜红的包封烫金描边,还画上了一只小兔子,今年是兔年。她把红包递到姜峥嵘手上,柔声道:“小峥,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本来俗套的祝语,在傅清墨那清冽的嗓音之下变得柔肠百转,仿佛她说的不是祝语,是情话。 “那我能不能许下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姜峥嵘笑着,看着傅清墨眼里的柔情,浑身就像要化开了一样。 “嗯,可以。” “能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心事?”
第106章 “能不能告诉我, 你有什么心事?” 春天的穿堂风吹来,钻进衣袖里,不算冷, 带来阵阵凉意, 沁人心脾。傅清墨看着姜峥嵘眼中的担忧,忽而叹了口气。 本不该在这般喜庆的节日说这些事的。 “先吃完早饭, 我再告诉你。” “好。” 这是姜峥嵘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而且还与自己有关,自己又怎么能不答应?傅清墨拉过姜峥嵘, 坐到桌边, 转移了话题。她指着桌上做成兔子形状的糕点, 还有一些点缀了红色的点心, 实在是赏心悦目。 “这些是听雨做的, 说是新年, 弄点红色喜庆一些。” “那红色为何物?” “朱果,酸酸甜甜的, 很好吃。” 傅清墨一手拢了拢云纹宽袖,一手拿过一个嵌着红色朱果的晶莹点心:“来,尝尝。” 傅清墨喂了过来,这次姜峥嵘没有拒绝, 一手虚虚托在下巴下,然后咬了一口。那糕点入口清爽,口感绵密, 朱果一咬,汁水便在嘴中荡开, 酸酸甜甜的味道萦绕与口鼻之间,实在是好吃。 傅清墨着姜峥嵘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 吃得津津有味。随后,二人又品尝了其他糕点,只不过没有多吃,毕竟早饭时间快到了。 吃完早饭后,傅清墨带着姜峥嵘到院子消食,顺便看看盛开的惊鸿花。傅清墨伸出指,修长的手指落到鲜红的花瓣上,轻轻一拨,便有露珠落下。 “你也知道,傅穹苍依旧在我后院的房间里。” “嗯。” 傅清墨没有看姜峥嵘,目光落到惊鸿花上,变得悠远。 “他说我娘亲是妓子,而我是妓子的女儿,不会有人爱我,一如没有人会爱我娘亲。” 傅清墨一字一句就像是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姜峥嵘的心上,傅穹苍当真是杀人诛心。这个身份,就好似一张网拢在傅清墨心中,把许多情绪都缠住,挣开不得。 “我知道我不该去听他说的话,可是……” 傅清墨的‘可是’二字说得很轻,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也吹散了下文。 “清墨。” 姜峥嵘沉下声,拉过傅清墨的手,与之十指紧扣。 “傅穹苍说错了。” 姜峥嵘用另一只手拢了拢傅清墨的青丝,然后别到耳后:“他才是没人爱的那个,妻离子散,不,儿子都死了。” 姜峥嵘说完后,倒是把傅清墨逗笑了。姜峥嵘见她展颜,便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一个人值不值得被爱,不是由出身决定的。” 庭院的两旁各有一个花圃,惊鸿花被风轻轻一带,摇曳艳丽,假山的流水潺潺留着,空气却安静下来,似乎都等待姜峥嵘接下来的话。 “是由这个人的个人魅力和经历决定的。” 姜峥嵘说完后,傅清墨愣了愣,随后避开姜峥嵘的眼神,目光落到惊鸿花上:“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啊!” 姜峥嵘双手覆上傅清墨的脸,掌心滑腻微凉,她迎着傅清墨有些不安的眼神说道:“我告诉过你,我早在书中就认识了你,也早就被你吸引了。” “对于出身,我完全不介意。” 姜峥嵘知道傅清墨更大的障碍是因为目睹了她母亲的一生,从青楼花魁到丞相夫人,再到鲜花凋零,尸骨无存。 她的一生大起大落,就好像一个笑话,所爱非人,终其一生都无人爱她,爱她之人,她弃如敝屣,即便是女儿傅清墨,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表达爱。 “嗯。” 傅清墨能看出姜峥嵘眼中的真挚,飘飘荡荡的心也落到了实处,只是要完全摆脱这个想法的困扰,或许还要时间。 毕竟有些创伤,并非三言两语便能够治愈的。 后来,傅清墨还跟着姜峥嵘去了军营,还收到了四守护的红包,虽然钱不多,但是心意她已经收到了。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过节的气氛,大家济济一堂,说着笑着,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论,也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傅清墨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够遇上姜峥嵘,能结识这些人。 以前,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打下这个天下,每个人于她来说都是可以利用的。现在,她的想法依旧,可她却明白了有些人即便你不用计,他们依旧会帮你,真心待你。 或许这个世间,也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差。 “安定王会来么?” 春节的京城是非常忙碌的,尤其皇宫内忙里忙外的,又要祭祖,又要做各种喜庆的仪式,估计安定王是不会来的。自从有她的介入之后,男女主的感情线,呸,男女主之间的剧情已经完全走偏了,姜峥嵘也摸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会。” 傅清墨微微蹙眉,可很快那一丝愁绪都消散在春风中。今日大年初一,有些士兵休沐,没有休沐的便在军营与大家同乐。傅清墨让南州的商贾准备了酒水和肉,便是让士兵们这几日能够好好休息,享受。 军营内并没有挂上什么应节的物什,不过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多少还是有喜庆的感觉的。姜峥嵘和傅清墨走过时,士兵们都会跟她们打招呼,傅清墨的心情又愉悦了几分。 “他不会花时间来讨好一个只是用作威胁用途的人。” 傅清墨说得风轻云淡,可姜峥嵘却紧蹙着眉头,现在是她过不去了。 “所以我更加确信,他知道你我的关系。” “如何知道的?” 姜峥嵘每次去见傅清墨,只有飞廉知道,有时候连梁竹都不知道。在路上,姜峥嵘还会特意绕路,翻墙,不让其他人发现,按理来说,安定王应该不会发现才是。 “有时候我出入军营,看到的人可不少,人多口杂,自然就会传到安定王耳边。” “可这最多也只是知道你我有交情罢了。” 姜峥嵘还是想不通,可傅清墨却拉着她到一旁的凳子坐下:“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时候一些事情很难瞒住的,而且还是安定王那种狡黠的人。”
111 首页 上一页 96 97 98 99 100 10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