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的时候,有好心的人会冒险收下她这个童工,帮忙扫扫地,洗洗碗和衣服什么的。 也有人给她塞过钱,她一文不要,不亏欠才能自在。 妈妈来学校看过她很多次,给她买了很多零食,玩具和衣服,她只留下必需的,其他的都转手卖掉。 没了家长的帮助,天生话少不爱和人交谈的她,开始主动找老师帮忙处理一些事。 班级需要联系家长就报打工的主人家的电话,两边都胡扯了一番,多方撒谎,没人发现她编织出的谎言。 这样看来似乎她从小就很会撒谎,她可以隐瞒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能做的越来越多,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之后她离开了废弃仓库,搬到了学校宿舍,那时候住宿不花钱,只是时间相对就没那么自由了,意味着她失去了在外打工的机会。 于是她找到了食堂总管,一番商谈过后,她就可以一边学习一边继续挣钱了。 云芷将自己离家这些年以来挣的所有钱,都存放到了学校发的银行卡里。 她将钱一点一点存进去,除了学费和必要的伙食费,不会多花一分。 可是学业越来越重,云芷只能将休息时间不断压缩,小孩子的身体毕竟羸弱,这样的高压下,生病便成了常事。 但即使是生病,她也只是靠着免疫力硬扛过去。 宿舍每晚统一熄灯,怕咳嗽声打扰到舍友休息,就到走廊上,还能顺便借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抓紧学习。 这样的生活很累,但只要看着卡里慢慢增长的数字,她就能松一口气,然后第二天继续这样的生活。 她有在努力追赶啊,可她追赶的那个人,为什么就不愿意等等她。 在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云芷就预料到了什么。 年幼的她坐在警车里, 头无力的靠在冰冷摇晃的车窗旁,她闭着眼,像是浸泡在海水里,疲惫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淹没。 警车最后停在了一栋高楼下,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潮,声音吵杂不堪。 人们的叫喊声、吵闹声、警员的指挥声和汽车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声浪,将云芷的思绪拍打得零散不堪。 下了车,抬头向上望去,只看见刺目的阳光,像是将一切都融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有人拉起她的手,带她穿过吵嚷的人群,越过隔离带进入了大楼内部,吵闹的人声一下阻断,却让她的心猛然一跳。 她随着警员坐电梯上了最高层,又走楼梯到了天台。 天台的风很大,吹的人有些睁不开眼,让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晃荡。 一名女子静静地坐在天台边缘,背对着所有人,身影在暮色中显得孤独而坚定。 她的双脚轻轻地悬在半空,仿佛随时准备跃入这无尽的,终要来临的黑夜之中。 天台的冷风拂过她的发梢,酒红色的裙摆在风中轻轻飘动,与天边的绚丽燃烧着的红霞相映衬。 她的背影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担。 但同时,也有一种坚定和决绝,仿佛他已经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 注意到云芷的到来,警员和自杀劝阻师似乎想跟她嘱咐些什么,可她已经朝着女人走去。 坐在天台边缘的人听见了脚步声,依旧没有回头,淡漠道: “与其劝我,不如疏散人群,我不想给谁留下阴影,也不想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本来想安静地走的,不过发了会呆,就引来这么多人,我来的时候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的。”说到后面,女人声音越来越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云芷没有说话,视线变得遥远,看着天边掠过的几只飞鸟,它们的羽翼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如同可以许愿的流星划过天际。
第31章 坠落的残阳 “怎么……”女人微微转头,身体一下僵住,脸上的平静破裂。 她几乎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在狭小的天台围墙上,更加摇摇欲坠。 女人的双眼一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充满了无助和哀伤:“云云你怎么来了?你,你走,别看!别看妈妈!你走好不好!你不要看……” 女人像是被逼入绝境,悲戚地祈求着。 这一次,云芷没有等着她自己冷静下来,用依旧平静的语气打断她:“我记得你说过,希望有一天,可以去全国的各个城市旅游。” 云芷垂下眼眸,用舌尖顶了顶酸涩的牙根,用力将积压在胸口的气缓缓吐出。 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语气已经染上了细微的颤抖:“我已经存了很多了,现在可能还不太够,但去一半的城市玩个尽兴是没问题的,只要等我长大,等我毕业了,就能……” “对不起。” 一声道歉骤然将云芷的话打断,像是子弹一样贯穿身体,留下碗口大的血洞。 短暂的不明所以之后,滔天的巨痛砸了下来。 致命的休克让云芷觉得头晕恶心,呼吸急促。 女人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她万分无助痛苦地摇着头,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声音嘶哑地重复着相似的话语,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模样:“云云,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她的世界仿佛已经崩塌了,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她早已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面对这样的情景,云芷感到茫然无力,牵引她的线好像一根根断掉,女人的“对不起”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她的手垂了下来,抬头重新看向女人,眼神平静无澜,又变回了面无表情。 哭泣声环绕着她,她却像一口古井无波,不再有任何反应。 许久,云芷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吗?”她问得小心,又好像轻得无所谓。 女人只是又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云芷忽然笑了,笑声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水分,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带着凄厉的音调,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这笑声短促,转瞬就消散在风中。 云芷望着女人的眼眸,那双麻木的眼睛里啊,此刻像是燃烧的雪原,满是热烈的假象。 “没关系,”她听见自己说,“我理解。” 听到云芷的原谅,女人笑了,她的笑容像是深秋的阳光,轻柔而又温暖,却无法穿透浓厚的云层,照亮她内心的绝望。 她的嘴张张合合,云芷耳中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只努力地将晃动的视线对准女人的脸,不知道是想要辨别她说的话,还是想记住她的脸。 云芷几乎一瞬间就知道她说了什么。 “……妈妈爱你。” 女人向后倒去,像是断线的风筝,从高处极速坠落。 有人从身后冲了出去,云芷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撞到,身体摇摇晃晃的稳不住。 惊呼声、尖叫声响作一团,救护车和警车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黄昏的寂静,让人心跳加速。 远处似血的残阳,在云芷抬头的刹那彻底沉落,随之而来的,将是漫漫长夜。 爱有什么用呢? 再强大的爱,也抵不过一个人想要离开的决心。 她的努力忍耐,变成了可笑的自欺欺人,没有了任何的价值。 或许她该愤怒地将手中的卡折断,但她没有,而是将卡紧紧攥在手里,卡身微微颤动着,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淌落在地面,渗进缝隙中。 一丝理智紧绷着,逼她冷静,逼她思考,逼她做出正确的选择。 没人顾得上她,她乘坐电梯下了楼,在无数悲悯的目光中,脱下外衣盖在女人身上。 云芷拉住了一个警察的衣摆:“大姐姐,我太小了,没什么能力,什么都不会做,你们能替我安葬我的妈妈吗?她只有我了。” 她边说边将准备将卡塞进那个警察的手里,只是在看见上面的血迹的时候顿住了。 赶紧在身上蹭了蹭擦掉血迹,又交到那人手里:“能麻烦帮我找一块好的墓地吗?谢谢。” 距离女人被安葬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云芷就待在女人留给她的房子里,不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像个冰冷的摆件一样。 期间律师来过一次,带来了遗产继承协议,遗产包括这栋房子还有二十万多的存款。 那个被她随手拉住的警察也来过几次,云芷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为什么要担心她?为什么要担心一个施暴者呢? 没错,女人的死让云芷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和那个伤害对方的男人,别无二致。 她冷漠的任由一切发生,好像她没做什么,也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才会将女人逼入无法生还的境地。 暴力的丈夫,冷漠的女儿,这就是这个悲惨的女人一生所拥有的全部。 施暴者变成值得怜悯的受害人。 真可悲。 真可笑。 音乐循环的第五遍,云芷退了软件,熄灭了手机站起身,余光瞥了眼照片上的人就离开了。 一片细小的白尘闯入视线,云芷停住脚步,下意识抬起头。 下雪了啊。 南方的雪下得奢侈,寥寥几粒落下,很快就找不到踪迹了。 像是在闹着玩,但冷却是彻骨的。 云芷受不住这冷,赶紧回到家中,泡了个脚后裹着厚厚的绒毯坐到床上。 南方没有地暖,即使穿着拖鞋,地面的冰冷也会透过鞋面传递到脚上,因此云芷有些抗拒下地。 行动受限的她只能窝在床上,无聊得紧了就拿了本书翻看。 她看得很慢,有时视线落在一个地方久久不挪开,叫人看见了或许会以为她在发呆,其实只是习惯使然。 一本书,再精彩再合心意,云芷也不会再看第二遍,因此每一本书她都仔细对待。 毕竟看完了,就结束了。 这个习惯一直没变,所以这么多年,除了教材资料,没有什么书让她翻过第二遍。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下,云芷分出一缕目光,看见了“圣诞”两个字。 “明天就圣诞节了吗?” 云芷对节日没什么想法,也没有人们执着追求的仪式感,在她的世界里,恐怕只有春节和国庆这两个节日,其他的就自动忽视。 更别提洋节了,连时间都记不住。 吃过午饭后,云芷又出门了。 街上最先开始了圣诞的彩排,街道两旁的树木被装饰得五彩斑斓,圣诞彩灯闪烁着温暖的光芒,为寒冷的冬夜带来了一丝生机。 商店的橱窗里展示着精美的圣诞礼物,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欢快的圣诞歌曲在空气中回荡,让人心情愉悦。 云芷从一群嬉戏的孩童间穿过,走进了一家首饰店,立刻就有导购员上前招待:“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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