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熟练的将手帕折叠起来,贴身藏好。 他的动作珍重,好似旧人仍然在线眼前,开口呢喃:“我与秋眠相逢于偶然,我那时家境贫寒,时常吃不饱饭,只能捡些发霉的烂菜叶子吃,终于我饿昏在街头了,秋眠出现了,她匆匆路过,往我怀里塞了一个馒头,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就在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相见时,仅仅隔了一天,我在街头,凭着声音认出了她。” “令我高兴的是,她不排斥我的靠近,又给我买了几个馒头。” 陈钰在回忆里寻找与秋眠的相逢,眼神里露出幸福的光。 “后来,我长大了,有了些家底,知道了她的名字身份,我才知道,她叫秋眠,她名字可真好听,她说她的名字是海棠姑娘取的,寓意是,秋天万物凋零,我独自枕眠于天地,行束无拘。” 落拓不羁,自由如风。 “想必姑娘有所耳闻,安归戏庄不欢迎男子,我爱上她了,我们之间隔着千难万阻,我夜夜翻墙去找她,都被打出来了。” 听到这,敏感的程兮心里冒出一点异样。 潜意识的,她很排斥陈钰的做法。 “我问她,可愿意跟我走,我曾许诺,会一生一世待她好。” “她不愿意,我又问她,可中意我,她没有迟疑,点头了。” “我想把她娶回家,与她共度白头,我用我的真心去感动海棠姑娘,求她给我一次机会。” 说到这,陈钰低低笑了一声,似是哭泣,又似是哀叹,苍白无力。 程兮好奇后来的发展,小心追问道:“后来呢,海棠姑娘退步了吗?” 陈钰笑着摇头,他的神情脆弱,好似有人轻轻一碰,整个人的伪装淡定便土崩瓦解了。 “没有,海棠姑娘关了秋眠,阻止我们见面,斩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一直到那无知孩童误会下了毒药,秋眠不幸离世,我都没有再见过她一面。” “那匆匆一别,竟是永生不再相见。” 程兮叹气,如果陈钰所说是真的,那真是段令人唏嘘的感情,与传闻的天差地别。 陈钰的难过不似作假,程兮斟酌良久,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陈公子,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孩童投毒的行为太过匪夷所思吗?” 陈钰闻言只是笑笑,“姑娘,在下不是没想过,矮小稚嫩的皮囊下,不一定是纯真的孩童。” “一年多了,我查了很多,始终查不到关于那孩童的有用信息。” “或许一切都是偶然,命运弄人罢了。” 程兮缄默。 此时,彧君忽地开口道:“陈公子,可否了解一下你的母亲。” “当然。”提到母亲,陈钰脸上重新拢上笑。 “我的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官小姐,自幼聪慧过人,才貌双绝,只是后来家道中落,那时世道待女子克刻,母亲一介妇人,无依无靠,不得已嫁给父亲,找个归宿。” 画上的女子模样年轻,不过二十五六。 程兮将目光从那画上收回来,按捺不住好奇道:“陈公子,不知令堂缘何去世?” 陈钰的母亲气质温婉,与粗犷俗鄙的陈老更夫确实不般配。 陈钰垂眸,轻叹回道:“母亲因病去世。” “那时家里贫穷,顿顿喝稀粥野菜,母亲体弱,夜里着凉发了风寒,家中拿不出银钱治病,母亲日日熬着,发着热,夜夜咳漱不止,拖的时间久了,病灶入了五脏六腑,母亲便撒手人寰了。” 陈钰对母亲的感情显然比父亲深的多,提及记忆中温柔耐心的母亲,他眉梢都是柔意。 陈钰的母亲是一个命苦的女子,短短数言,程兮不难想象出一位坚韧自强的母亲。 到这里,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 彧君提出了离开,陈钰挽留了几句,便不再坚持。 院里绿意盎然,令人脚步都不由放慢了些。 走到门口时,程兮注意到,大狼狗趴在地上晒着太阳,懒洋洋的眯眼望着她二人,黑色的毛发在太阳光下毛光水滑的。 “吱呀——”一声刺耳的木门关闭声响起,陈钰在木门后落了锁。 他转过身,低头审视着匍匐在脚边讨宠的黑狗,修长的手指闲闲夹住了树上落下来的一叶枯黄。 “有意思。” …… 福禄小巷口。 程兮自觉摸了摸彧君的钱袋,利索掏钱买了两串糖葫芦。 她咬了一大口酸酸甜甜的山楂,腮帮子可爱的鼓起来,含糊不清道:“师傅,我总觉得陈钰这人很矛盾。” 彧君接过甜腻的糖葫芦,顺着程兮的话问道:“何处矛盾。” 程兮嚼嚼嚼,对着残缺的糖葫芦又狠狠咬了一大口,继续嚼嚼嚼。 嚼到满足了,才舒服的拿走彧君手里的糖葫芦。 “第一,他自称去过乱葬岗,身上毫无痕迹,这不可能。” 乱葬岗那地方,她一只鬼去都难受的不行,更何况陈钰一个普通人。 “第二,他对秋眠姑娘的感情是否太过极端,对当年一事避重就轻,定有隐瞒。” 古时姑娘名声重于天,纵使秋眠姑娘出身戏院,陈钰大张旗鼓的夜夜爬墙,可否考虑过他人如何毁坏秋眠姑娘的名声。 既然他钟情于秋眠,做事怎么如此不计后果。 “第三,陈钰母亲的身份。” 一个出身大户的小姐,怎么落魄也不至于嫁给一介粗鄙更夫。 陈钰,及其病逝的母亲都与陈家格格不入。
第63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1) 【李二姐】 听完程兮的分析,彧君掏出手帕将她嘴角的糖渣擦干净,没有给予任何表态,只是象征性的“嗯”了一声。 程兮习惯了师傅的话少,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舐嘴角的甜味。 彧君的手还未收回,指尖触到一点湿濡,温软似云,湿滑似浆。 彧君知道是什么后,身体顿住了。 程兮与彧君是同样的反应,不过她在心里偷笑,眉眼笑的生动。 乌溜溜的眼眸机灵的转了一圈,程兮故作不知的将舌头蹭过唇角下的微凉。 “唔,师傅,我们要回去了吗?”程兮收好舌头,将脑袋凑到彧君面前,满脸无辜的开口,“师傅?” 湿濡滑过,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指腹流窜到四肢百骸,惊起心中少见的悸动。 彧君回神,目光停在眼前人粉嫩的嘴唇上,眸底掀起一阵幽深。 程兮心里打着小久久,满脸疑惑,好奇的伸出手捏住彧君的下巴,“师傅,你怎么啦?” 程兮一凑近,眼底的狡黠全都露了出来。 彧君揽住投怀送抱的人,下巴垫在她的肩窝里,闷闷笑着,“兮兮。” 心照不宣罢了。 程兮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被师傅发现了,更加理直气壮,傲娇的哼了两声。 彧君侧头,轻轻咬了一下程兮的耳垂,无奈的话融化在唇齿的温存里。 “淘气。” 程兮得意的扬了扬眉毛,“那是当然,我还小,我就淘气。” 她这话说的无赖,彧君听的身心顺畅。 程兮心思敏感,感受到彧君真挚的爱意,自然有恃无恐。 彧君起身,低头望着眉眼弯弯的人,心里一角彻底塌陷。 “兮兮。” 程兮晃着彧君的手,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嗯哼,我在我在。” “兮兮觉得陈公子如何?” 彧君这问题,可谓是相当明堂了。 程兮稍加思索,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来,“陈钰此人待人挑不出错,处处温和有礼,看似没脾气,实则以退为进,容易把人绕进去,心思颇深。” “还有,方才他的很多回答,乍一听有理有据,稍加思考,发现根本经不起推敲,从杏花村的经验来看,陈钰此人并非善茬。” “对了,还有他家……” 程兮越说底气越足,从陈钰的待人接物一路说到他家古怪的院景布置。 连门口的黑狼狗也不放过,对它身份多加猜测。 一通解释下来,程兮讲的眉飞色舞,关于陈钰的身份,一连猜了七八种可能。 彧君偏头,凝视着分析头头是道的人,缓步停在一小贩前,掏出钱袋买了一串最大最圆的糖葫芦。 彧君将糖葫芦递给程兮,程兮接过,在心里暗暗思索,这是师傅给她脑袋灵活的奖励。 毕竟她分析的很有道理,并且周全有理。 程兮开心的收下了。 等到糖葫芦吃完,程兮拉着彧君坐在一间卖糕点的铺子前。 她要了两碗凉汤,三碟招牌花糕,随即兴冲冲的问道:“师傅,我觉得第三种可能性大些,师傅觉得呢。” 彧君压根没听清程兮分析了什么,避开程兮发亮的眼睛,微微点头,算是认可。 “尚可。” 程兮皱起鼻子,敏锐察觉不对。 她一股脑起身绕过桌子,径直凑上前,紧巴巴问:“师傅,你为何不敢看我?” 彧君侧头,“嗯。” 嗯? 程兮炸毛了。 “师傅!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我说话,你是嫌我太吵了,才买糖葫芦给我嘴堵上的,对不对?!” 彧君不知程兮会这样想,目光打个转,停在怒气冲冲的人身上,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的目光正常,带点无奈。 落在程兮眼里,就是被戳穿后的不耐烦。 “呜呜……”程兮心里酸酸闷闷的疼起来了。 “师傅,你是不是不喜欢兮兮了?” “是兮兮哪里做的不好吗?” “呜呜呜呜师傅,你不能不要兮兮啊呜呜呜……” 程兮小声哭着,眼泪汪汪的趴在彧君腿上,身体一抽一抽的。 “兮兮。”彧君抚着程兮起伏的后背,感受到掌心下的滚烫,忍不住笑道:“你是小孩吗?” 说哭就哭,说闹就闹。 程兮抬起头,眼睛哭红了,瞧着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师傅……” 这时,恰逢老板娘端来冰冰凉凉的甜汤,见到程兮哭的难受模样,好奇的目光打量了片刻,迟疑道:“这位姑娘,令妹……可是闹脾气了?” 这两小姑娘关系应当极好,姐姐端庄沉稳,那位妹妹瞧着娇纵些,趴在姐姐腿上哭着撒娇,就像小孩闹着要吃坏牙的糖一样。 有外人在,程兮咕涌一下站起来:“……” 彧君用袖子遮住程兮留下的几处深色,含笑点头,“是,跟我闹脾气。” 老板娘露出果真如此的表情,而后爽朗一笑,“那你这当姐姐的可要好好哄哄了,瞧把这小妮子委屈的,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彧君自然应下了,“会的。” 这间铺子生意好,闲聊几句后,老板娘忙着招待下一桌客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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