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兮入乡随俗,嘴里嚼着大鸡腿,油腻腻的手握着筷子,含糊不清道:“干娘,那你知道关于陈老更夫的事吗?” 李二姐无奈,往程兮彧君碗里夹了块腊肉墩墩,“你这丫头,怎么净问些见血的问题,来来来把肉吃了,可不堵住你的嘴。” 程兮现在是鬼了,胃口可谓是极其大。 她咽下鸡腿,软软撒娇道:“好干娘,你就告诉我吧,我不久就要和姐姐回去,此后一别,不知何时有缘再见,你就告诉我嘛,我听了一半,心里好奇的不行,跟猫抓了一样。” 李二姐受不了程兮靠近,正要开口说,饭桌上沉默话少的李二叔率先开口了。 他的话里看不上陈老更夫,语气平淡,不难听出痛快。 “陈老头心肠毒辣,他年轻时打骂妻儿,街坊邻居都知道,多次劝说都无济于事,他还嫌妻儿丢脸,不听劝反而变本加厉,这样下来,大伙怕他将人打死,都不敢再说了。” 程兮愣住。 想起旧事,李二姐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那小妇人生的弱柳扶风,身体不太好,一步三喘时常吃药,陈老更夫每次动手,都是往死里打,像对待仇人一样,那小妇人几天下不来床,鼻青脸肿的,造孽啊。” “他对那儿子也是,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当成宝贝疙瘩,他反倒好,饭都不给一口吃,稍有不顺心意的地方,扬起那毛鞭子,狠狠抽到在小小的人身上,打的皮开肉绽了才罢手,那小妇人来拦,他更是大脚大脚往小腹上踹……” 如此恶劣,难怪陈钰不喜欢他父亲。 不对,如果李家夫妇说的是真的,陈老更夫的行为简直是陈钰幼年的噩梦。 这已经不是喜欢的问题了,这是仇恨。 程兮猜测,那么如此,陈钰的母亲真的是病逝吗? 会不会是被陈老更夫活活打死的? 程兮叹气,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是看着简单,实则迷雾重重。 很不简单。 …… 想到遇难去世的一双儿女,李二姐摸着小石头的脑袋,摇摇头,脸上满是沧桑苦涩。 “陈钰这孩子命苦,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些年也不知他做什么,约莫是得到贵人指点了,家中富裕起来了,对乡里邻居也好,有什么忙都会搭把手,懂得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 想到白天陈钰温柔无害的模样,程兮后背发凉,心里涌起一阵怪异感。 陈钰可不是软柿子,有能力之后怎么会甘心伺候从小虐打他的人。 他不像是愚忠的人,极有可能是有所图谋。 程兮捏着一块糯米糕,噎着嗓子问:“那对他父亲呢?” “也好吗?” 彧君给程兮倒了一杯花茶,程兮像老色鬼一样,偷偷摸了一把彧君的手背。 她专注在干娘说的话上,看也不看一眼,接过花茶,仰头就喝了下去。 小石头蹲坐在彧君脚边,仰起头,看的目瞪口呆。 小小的嘴巴张大成圆形,极为震惊。 花茶是烫的,不能喝,要多等。 阿姐不怕烫,直接喝了,阿姐厉害。 “二人不住在一起,不过听说,陈钰每月都给会他爹一笔钱。” 程兮心里感慨,不愧是老狐狸。 他爹幼时打骂他,连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他若抛弃他爹,大伙也不会说什么。 古时讲究孝顺大于天,难免有心之人稍加扭曲,混乱真相。 他出钱给他爹,却和他爹分开住,无疑在提醒人们他爹当年所做之事。 大伙觉得他人好,却不是愚蠢。 总之,大伙只会更加心疼他。 说完陈钰的事,李二姐想着程兮爱吃糕点,便唤着二叔进了内堂,说是做些新点心。 脚踝一痒,程兮婉拒的话停在嘴边。 干娘走得快,一会没影了,她的话只得咽下。 她低下头,一把揪起拔她绣鞋的小石头。 小石头木木的望着程兮,程兮掏出手帕把小石头脏兮兮的手心擦干净。 “你要做什么?” “脱我绣鞋做什么?”程兮摸摸小石头圆滚滚的脑袋。 不得不说,小石头脑袋真圆。 小石头呆呆看着程兮,好半天才说,“烫。” 他平时做事说话慢吞吞的,像只小蜗牛。 说起烫,程兮很快想起来师傅递的花茶。 那杯花茶确实很烫,像沸水一样。 进门前,师傅告诉她,干娘家的小孩在一岁多时,脑子磕碰到,与寻常小孩不太一样。 到时候不能表现惊讶,表现寻常自在些就可以,不要伤了干爹干娘的心。 程兮点头,“我知道烫。” 她是鬼,她不怕烫。 小石头瞪大眼睛,满头问号。 阿翁从小告诉他,烫的不能碰,千万不能碰,火不能碰,冒气的水也不能碰。 碰了要挨打,手心打板子老疼了。
第68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6) 【混淆视听】 小石头眼睛里亮亮的,是崇拜和羡慕。 程兮得意的晃了晃尾巴,动作优雅的倒了一杯沸水冲泡的花茶,递到嘴边继续解释:“因为我不觉得烫,所以我可以喝,但是你不可以,你会受伤的,要等凉了才能喝。” “阿姐……唔……”小石头摇头,听不懂阿姐在说什么。 程兮拿出万能话术,老气横秋道:“你还小,听不懂是正常的,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小石头凑近程兮,乌黑懵懂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程兮的眼睛,小声委屈,“阿姐……骗。” 阿姐在骗人。 程兮脸不红心不跳,把小石头挂在脖子上的玉石塞进衣服里,一脸正色,“不会哦,阿姐怎么会骗你。” 程兮扬起眉毛,笑的奸诈,“阿姐骗谁都不会骗小石头。” 小石头半信半疑,怀里还抱着程兮送的彩绘木鸟。 阿姐说的话很难懂,他要多想一会。 小石头坐在一边想事情,程兮突然意识到她这身份有些乱。 她是干娘的干女儿,按照辈分,小石头该唤她姨母。 不过,小石头叫姐姐就叫吧,不至于那么恪守规矩。 糊弄好小石头后,几人也都吃饱了,桌上一片狼藉。 程兮眼疾手快的起身收拾碗筷,端起脏碗,倒入热水,快速洗干净。 李二姐疑惑又惊讶,程兮这人看着娇娇小小的,力气怎么比她还大。 那敦厚笨重的木桌,单手就拎起来了,像拎着一块小木头一样。 程兮利索干完家务,顺带把地都扫干净了。 她跑的快,李二姐跑过来夺扫把时,她上窜下跳的扫完了。 饭后的家务,全是程兮一人干的。 因为程兮两人的到来,向来清静的院里热闹起来,尤其是程兮,不管走到哪里,都像会发光一样。 她的身影携带着阳光的气息,落在哪里都能照亮一方灰暗。 李二叔抱着小石头,忍不住低头笑道:“你看你阿姐。” 小石头顺着阿翁手指的方向,正好看到彧君在帮忙洗果子,程兮蹲坐在一旁,时而伸手摸一个塞进嘴巴里,模样贪吃极了。 小石头摸摸自己的脑袋,“馋……” 阿姐偷吃果子,阿姐馋。 李二叔笑呵呵,“说的对,你阿姐是大馋猫。” 果子洗干净了,李二姐端了些干果点心,几人围坐在瓜棚下,一起闲聊。 明月如灯笼,高高悬挂在树梢枝头,皓空晴朗万里,如同碧玺海面,星辰点点缀缀,散布波纹海面,一派相得益彰。 程兮虚构了自家的身份,她是某国某商会的小女儿,随姐姐出来游玩。 听到程兮的身份,李二姐惊讶的放下瓜子,腰杆都挺直了。 “那你岂不是大贵人,你说家中只有你和姐姐,你家那么大个商会,你们不在该如何处理。” “你爹娘不打算让你们接手吗?” 程兮咔咔磕着瓜子,不以为然道:“干娘放心,商会有人专门看着,干娘不必多虑。” 李二叔沉默寡言,棋艺精湛,经年少有对手,直到与彧君闲聊几句,来了兴趣,当即开始交锋。 程兮抓了一把花生,身体往后躺着,闲聊似的开口道:“干娘,我听说陈钰公子经常纠缠一位姑娘,秋眠姑娘。” 深秋的晚风凉爽,几人都不怕冷,李二姐容易出汗,手里还拿着把蒲扇,摇摇晃晃纳着凉。 听到程兮的疑惑,她放下蒲扇直起身,往小石头怀里塞了一只红彤彤的软柿子,打发他去别处玩。 她望着程兮,一脸欲言又止,“左一句陈钰右一句陈钰,你这孩子,莫不是看上陈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彧君低垂眉眼,手里热茶微晃,洒出一两滴,不偏不倚正落在棋盘上。 闻言,程兮低下头,一脸羞涩的咬着花生,“哎,干娘说什么呢,我有婚配了。” “她是我父亲的旧识,亦是我的师傅,我自小与她相识,心悦她良久,我做梦都想和她在一起,她救过我的命,很多次,我欠她很多,今年我们互相表明了心意,我父亲也支持,想来不久便会与她成婚。” 提及那位心上人,程兮大大咧咧的表情顿时变成女儿家的娇羞。 李二姐听的哈哈大笑,“我女儿这样好,那可真是便宜那臭小子了。” 兮兮出身富贵,家族必定不凡,能担任她师傅的人,岂非池中物。 再说了,兮兮说了,她师傅多次救她性命。 虽没见过那人,不过单听兮兮讲述,那位师傅也是人中龙凤,品行端正的君子。 程兮开心的和干娘说着她与师傅的过往,借着暗色遮挡,她用脚尖蹭着彧君的小腿。 彧君面色不变,执棋的手顿在半空中,迟迟不曾落下。 慢性子的李二叔都忍不住开口催促了,彧君才回神。 程兮连忙低头,眼泪都笑出来了。 笑够了,她又借着好奇问干娘关于陈钰与秋眠的事。 李二姐只当程兮好奇,聊家常似的开口,“此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隔壁买发簪的你张婶说,陈钰这孩子从前受了秋眠姑娘一饭之恩,从此对秋眠姑娘念念不忘,奈何秋眠姑娘无心于他,他死缠烂打良久,害得秋眠姑娘名声扫地了。” “为此,海棠姑娘大怒,还找人把他打了一顿。” “再后来,两人便没有交集了。”李二姐知道的就那么多了。 到此,关于陈翔与秋眠,程兮收集了三种回答。 一,陈钰性情恶暴,贪图美色,对秋眠姑娘多加纠缠,求爱不成,因此怀恨在心,借酒行凶,动手杀了秋眠。 二,陈钰与秋眠情投意合,因着海棠姑娘不同意,孩童下药等事,导致两人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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