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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枫刚从床里起来，只“嗯”了一声。 “待会是要去那什么文学馆吧？会有记者吗？” 周枫点点头：“有。” “那你又要上新闻了。”王燕茹有点得意的，“我一搜你的名字，就有很多篇你的新闻出来，我的女儿现在是大作家了。” 周枫淡淡地给自己描眉化妆：“你有和别人说起我吗？” “那倒没有。” “怎么呢？” 王燕茹讪笑道：“说出去给你丢脸怎么办？我也让琪琪不要往外说，她说，自己说了别人也不信啊。” 周枫动作微顿，接着冷哼：“是啊，我当时写书，你还让我好好读书，不要写这些有的没的，就算出版了也没用，说稿费不会有多少的。” “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写的那么好吗？” 周枫提起这种事就心烦，尤其还想起父亲生病那段时间的事，更是忍不住烦躁起来：“我待会就要出发了，一会儿给你点个外卖，你别乱跑。” “哎，我不去吗？” “……你去干什么？”觉察自己语气稍重，周枫微微放轻声音，“里面都是特邀嘉宾，无关紧要的人进不去的。” “好吧，但是我也可以在门口等着吧。”王燕茹忍不住提议，“这样你一出来，我就可以过来接你。” 把她关在酒店里确实闷了一些。 周枫还是把她带去了文学馆附近，让她在一家茶餐厅里等着，并给她点了许多吃食。 颁奖仪式足足举行了四个多小时。 从入场，到上台，再到发表感言。 周枫都算平静，最起码不会像前几年参加大型活动那样手心出汗。 只是站在高台上看着镁光灯闪烁，台下都是些不熟的面孔时，还是微感遗憾。 其实比起王燕茹，她更希望此刻陪在她身边的是温筠鹭。 她虽不能亲临台下，却可以在后台等候。 这样仪式一结束，自己绝对会飞奔到后台拥抱她。 站的久了，腰又隐隐有些刺痛。 待会儿回酒店后还要让王燕茹帮自己热敷膏药。 仪式后半段，周枫显得心不在焉起来，总算等到结束，一会儿还有聚餐。 但在晚上，并不着急。 离开会场，冷风肃肃而过，头发都被吹得凌乱。 周枫站在大门处，周围人来人往，她抬眼望了眼阴沉沉的天，慢条斯理将围巾摘下重新绕了绕。 冷不丁听见有人叫她—— “请问是周枫老师吗？” 抬头，一位姑娘手捧鲜花正看着自己。 周枫怔住，下意识以为是前来送花祝贺的读者：“呃，你好。” “我是附近紫雅花店的，有位女士在店里买了花让我送给您。”对方说着将花束送过来，“请您签收一下。” 周枫接过花束低头看了看。 不是读者送作家的那种饱含敬意的康乃馨、向日葵和郁金香之类的花。 而是热情昂烈的白玫瑰、红蔷薇、龙舌兰与风铃草。 花束吊着一个卡片。 上面写着：“Congratulations！希望我不会错过你每一个重要时刻——by温。” 字迹龙飞凤舞，修长娟丽。 正是温筠鹭的字迹。 周枫呼吸稍重，问那花店店员道：“那位女士是亲自到你们店里订的这束花吗？” 店员点头：“是的。” “请问是什么时候？”她语气急促，“什么时候订的？” “早上十点左右吧。然后她说，会打电话过来。等她打电话过来，我就把花送到这里来，然后等您出来送给您。” “那她人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有她电话，您要看吗？” 周枫摆摆手：“算了不用了。” 温筠鹭应该已经离开了。 很可能就在不久前离开的。 周枫抱着花束，呆呆地在原地四处张望许久，才愣愣前往王燕茹待的那家茶餐厅。 然而还没进去，她忽然看见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正拉开计程车的车门准备上去。 周枫张了张嘴，失声一般。 那声“温教”就卡在喉咙里，根本喊不出来。 计程车朝前开去，经过转盘后调头，又朝周枫这个方向开过来。 一人一车中间隔着马路和白色路栏。 周枫目光紧紧追随着车子，终于，她的视线和车后座坐着的人对上。 相隔甚远的距离里，温筠鹭微微偏头看她，笑了一下。 周枫抱着花束，手都因为情绪高涨而不可避免地抖了起来。 但她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阻止计程车继续朝前开去。 她只是举了举花束示意——自己现在很高兴。 擦肩而过的一瞬。 计程车很快在视线里渐渐远去。 周枫再回过神来，眼睛都是湿润的。 心脏不知为何一阵一阵的抽痛。 走进茶餐厅，王燕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不过，她对面却还摆着一副餐具。 一见自己过来，她便站起来，迫不及待道：“你猜我刚遇见了谁？就是你的那个朋友，小温啊！想不到她也来了这里，还说刚好和我坐一桌，我一开始都没认出她，听她过来搭话才记起来，不过她有事先走了，你应该也知道她过来了吧？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约她出来玩？” 周枫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王燕茹说什么，她只随意“嗯”一声算是答复。 来到王燕茹对面坐下，这是温筠鹭刚刚坐过的位置。 余温消散，但桌上的餐具还在。 周枫抱着花束喟叹一声。 她今天收到的惊喜已经够多了。
第82章 回来 获奖之后有几个杂志访谈找上她。 周枫全都回绝了, 回到西朗城区自己租的那栋小公寓后，继续一心做自己的事。 现在创作，也不仅仅是她人生的全部了。 她还有很多需要去做的事。 腰伤终于好的彻底, 王燕茹又打算回去原来住的地方继续找班上。 周枫想了许久, 让她留在这了。 一个人在这小城里住着, 还是有些冷清。 原来当书房的那间客房之间被收拾出来暂时给对方住, 这下她长期留在这里, 桌椅电脑还有书架什么的便被搬进了周枫的卧室。 卧室固然还算宽敞，东西这样搬进来, 未免显得拥挤。 不过周枫并没有抱怨。 她住小房子的时间比住大房子的时间多得多。 前几年奢侈的时光, 并不会让她因此无法适应什么。 从江城寄来的信逐渐定期，基本上一个星期收到一次。 这些信件周枫买了木箱子, 全部放里面锁了起来。 偶尔夜深人静, 难以入眠时会拿出来看看。 看着那些一笔一捺都讲究有形的钢笔字，脸不自觉就红了起来。 她买了日历，挂在书桌前, 开始记起了时间。 等夏天第一声蝉鸣，她就回去。 周枫想。 * 清明那日，她照例回了老家三棱村祭拜父亲。 买了开路用的镰刀, 祭拜用的白酒、花篮还有杯盏等，待会儿回村后就不用另买了。 这些东西买了两份, 王燕茹也要回村祭拜周枫的外公外婆。 不过不是一个村的, 她那个村子叫桃源村。 两个村庄相隔甚远, 周枫得两头跑。 从西郎城区开车回三棱村，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而且山路颠簸, 甚为受罪。 周枫一路上静默不语，王燕茹更是难堪。 以往周枫祭拜父亲, 都是从江城开车回来，一个人回村，一个人离开。 王燕茹这边，她压根没有联系。 今天同行前往，气氛就很微妙。 先到的桃源村，车子一路驶进了埋葬她外公外婆的那座山头前，周枫将车停在路边。 旁边偶有路人经过，都是前来祭祖的。 “你先走吧，待会儿来接我就是了。”王燕茹边拎着东西下车，边道，“就在这里，找不见地方给我打电话。” 周枫却拉开车门跳了下来：“我也去。” “……行吧。” 上大学前，每年清明的时候周枫还和父亲母亲回来祭拜过外公外婆。 大学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李琪只比自己小七岁，这意味着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王燕茹就和那个男人好上了。 她记得六岁那年，王燕茹确实消失过两年左右的时间。 问父亲她去哪里了，他也只说母亲去外地打工了。 期间王燕茹只回过家一两次，周枫就相信她真的去打工了。 再后面她回来和父亲重新一起生活，周枫对这个谎言更是深信不疑。 直到后来长大，才知道王燕茹是和情/夫跑了，还在那两年里生了个女儿。 不过那情/夫当时也有家室，只是妻子不能生育，他那原配不肯离婚，所以王燕茹只好回来与父亲复婚，将李琪留在了那里。 周枫心知肚明一切，却又不得不和父母亲一起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然而她上大学出了远门时，王燕茹竟又跑了回去。 因为她那情/夫终于离了婚，而周枫也长大了。 她要去照顾另一个女儿。 只是这次，父亲再不愿离婚。 周枫每次放长假回家，听到的都是他们激烈的争吵声。 外公外婆的墓就在半山腰，从这儿上去被人专门开了一条羊肠小道，所以上去还是比较方便的。 她静静看着母亲在墓前俯身倒酒摆花，焚香的味道幽幽弥漫在鼻尖。 黄土之下不过尘埃，只有活着的人纷扰嘈杂，念念不忘。 祭拜完外公外婆，接着就要开车前往三棱村。 以往周枫还会去父亲建的那套老房子里看看，如今却没什么兴致，直接把车开进了山间小路，一路到了目的山前。 车子靠在野路边停下，周枫下了车，单手撑在车门上，问：“不下来吗？” 王燕茹坐在副驾上，默然。 “从我爸死后你就没来看过他一眼。”周枫嗤一声，不再看她，“我还真好奇你当初为什么和他结婚，又为什么生下我？” 她从后备箱拿了东西，自顾自往山上走。 痛恨的情绪只会让人疲惫，再咬牙切齿也没用。 怎么说都已经过去了。 从这上山去却不容易，因为甚少有人来，小路上都是荆棘丛生，野草蔓延。 周枫拿出镰刀，边窸窸窣窣的割草开路，边慢慢提着东西往前走。 手上忽的一轻，回头，王燕茹拿过她手里的镰刀，走到了她前面帮她开路。 在墓前摆上白酒，花篮。 周围偶有风浪呼啸，安静得遗世独立。 周枫望着父亲的墓碑静站许久，才对王燕茹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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