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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洗了两株香菜，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妈”。 是周枫的声音。 因为隔着墙壁和门，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但这并不妨碍温筠鹭听出，这声是带了情绪在里面的。 她觉得奇怪，便关了水龙头出来查看。 只见周枫刚好也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衣服没换，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冲澡。 她手指尖上却挑着一个扎头绳，很常见的那种缎面发圈，粉色格纹样式。 “谁的？”周枫看向不远处呆愣住的王燕茹，面色阴沉。 “我没有这样的发圈。”不等对方开口，她又冷冷说完这么一句后，竟走到垃圾桶旁，将其扔到了里面。
第56章 哀中流 温筠鹭也愣住, 完全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刚想发问，就看见周枫走到王燕茹跟前, 问她：“李琪来过了是吗？” 王燕茹嗫嚅着, 看起来不知所措, 半天, 才呐呐解释：“她只是假期和同学一起来江城旅游, 我听她也要过来，就正好让她上来坐坐。” “只坐坐而已？”周枫磨了下后牙槽, 神情厌恶到了极点, “只坐坐怎么会把发圈留在我浴室？” “就住了两晚......”王燕茹极力辩解，“这种时候酒店都涨价, 很贵的, 便宜的都要两三百，而且位置还不好。琪琪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我又在这里, 总不能让她们住外面浪费钱吧。” “她们？”周枫的表情看起来跟快疯了似的，“别跟我说还有她同学！” “她们一起来的，总不能让她同学单独住外面, 这样也不好。” 周枫不说话了。 温筠鹭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只觉头疼。 干站着太尴尬, 想过去让周枫冷静下：“周枫, 阿姨她可能……” “几个人？”周枫没理她, 只盯着王燕茹，目光沉沉, “同学男的女的，住哪个房间？” “就两个人……” “两个同学？” “不是, 就琪琪和她闺蜜，两个人，住另一个客房，就那间……” 周枫别开目光，揉了下眉心。 只能说，还好她临走前把自己卧室的门锁了，不然王燕茹指不定让她那宝贝女儿睡她卧室了。 在原地静站许久，气氛沉闷到几近窒息。 周枫又将视线落在了那间客房门前，语气不再偏激，只很平静地问道：“她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今早。” “怎么不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周枫回头看着王燕茹，笑了笑，但这笑容，却没有半点愉悦的味道，“是知道我要回来，所以赶忙跑了？怕我看见她们把她们骂一顿？” 王燕茹哑然。 周枫收回目光，沉默片刻，突然抬眼望向温筠鹭，说：“温教，你先把菜做一下，我有事。” 温筠鹭皱眉：“你……” “私事。”周枫说着，走过去轻轻将温筠鹭推搡进了厨房，语气煞是柔和的，“去吧，等下我就过来给你打下手。” 看她进去后，还给她关上了门。 温筠鹭不免有些不安。 但这确实算是周枫的私事，既然她让她去厨房，那么肯定是希望她回避了。 心神不宁地继续择菜，注意力还是留在外面的。 猛然间，她听到一声高喊“阿枫啊”，以为出什么事了，连忙关水出去，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却愣在原地。 周枫正站在刚刚指的那间客房的门口，而她脚边堆着一堆床单被褥，还有许多杂物。 “这些东西不要了。”她面无表情，语气没有带上一丝愠怒，然而行为却让人胆战心惊，“我明天就会买新的过来，你拿到楼下扔了，马上我就要拿消毒水把里面完完全全消毒一遍。” 王燕茹痛心疾首的：“扔什么呀！不就是睡了两个晚上吗？这些都是干净的，琪琪又不脏！” 周枫冷声道：“她就是脏。” 说着，随意将地上这一团东西踢到一边后，又转身进了浴室。 “啊呀！造孽啊！我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女儿来，琪琪也是你的妹妹，她来住两晚怎么了？我就是说你精神有问题，跟我们正常人想法不一样的。” 王燕茹边说边捡起地上的床褥，“你要这样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这不是我的家，我还是回我自己家好……” 温筠鹭叹口气，默默去了浴室前。 门大开着，时不时扔出一瓶洗浴用品，砸在脚边，盖子都摔烂了。 温筠鹭看了眼这些东西，紧紧皱眉：“周枫。” 在浴室里烦躁地丢着东西的人突然停了动作。 “你这是干什么？” “脏。”周枫顿了下，又把一瓶精油扔在地上，“被她女儿碰过的东西，我都觉得脏，不要了，我会买新的。” “……”温筠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闭了闭眼，道，“我知道你可能很讨厌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但是人是人，东西归东西，你跟东西计较干嘛？” 周枫没吭声，但扔东西的动作变慢许多，有点阑珊起来。 “别扔了。”温筠鹭踏过这一地狼藉，走进去，握住她的手臂，“东西是你花钱买的，没必要拿来撒气。这次的事确实是她们的不对，你跟她们说，下次不要这样做就……” “没有下次。”周枫呼吸微重，又将挂在墙砖上的毛巾悉数拽下，扔到地上，“我等下就给她买票让她回去，至于这些东西，留着我也不可能再用的。” “周枫……” “本来今天还想和你吃顿饭的，现在看来吃不成了。”周枫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地上扔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眼眶微红，“温教，你要不先……回去吧，晚上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你非要这样吗？”温筠鹭也有些烦躁起来，“你没发现吗？你现在在犯病，因为这件事，你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你冷静下好不好……别扔了！” 周枫终于停下动作，并不看她，手轻轻发着抖，撑在了盥洗台边。 温筠鹭走近，想要伸手抱抱她，周枫却别过头，一个躲避的动作。 “我没在发病，这跟我的病没有关系。”她说到这，哽了一下，失望又无奈地看向温筠鹭，“你为什么非要揪着我的这个病不放，我就是受不了那个女的碰过我的东西！我快疯了，她怎么请她进家不和我说一声，她算什么东西啊！她们是什么东西！很脏，我真的不想要这些了。” 最后那几句话几近嘶吼，说完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起来。 温筠鹭沉默着，没再开口，只略微强硬地把她阻挡的手臂按住，抱住了她。 周枫脑子乱的一塌糊涂，忍了半天，妥协一般，终于没再推开她。 只将头靠在温筠鹭肩上，小幅度地蹭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可怕？” “……” 明明这么抱着，两个人却都无法像平时拥抱那样亲近。 “温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周枫忽然抬起手，搂住她背，“但我就是很烦，我很烦我不喜欢的人碰我的东西。” 温筠鹭一字未语，就这么抱着她，等她身体不自觉发抖的动作逐渐停下来。 说实话，她也挺茫然的。 从未见过周枫……或者说别人这样排斥外界和发火。 她知道周枫现在很难受，也很烦躁。 只是她面对着这样的她，就像是面对着一辆鸣笛而来的失控的火车，根本没办法让她刹车。 浴室这里一霎变得极其安静，偶尔还能听见外面王燕茹小声的骂骂咧咧。 用的方言，温筠鹭听不太懂。 只是估计是很难听的话，因为周枫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身体又开始发抖。 她很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后，突然就挣开了温筠鹭的怀抱冲了出去。 “周枫！”动作太快，她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袖口，但很快又被甩开了。 “你要走就走，现在就走！”周枫的声音恼怒到了极点，震得人耳朵都微微刺痛起来，“我不留你，这里是我家！是你没经过我允许就把人带进来的！你把她带进来干嘛！是不是盼着我哪天出意外死了，提前让她过来看看遗产啊！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你以为你是谁，你算什么妈！活该那个男的到现在都不肯和你领结婚证，活该你没地方住……” 温筠鹭听着外面的争执，深深叹出一口气。 静默片刻，周枫又开了口：“票已经买好了，你现在进去收拾行李，我马上开车送你去车站。” 王燕茹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走就走！我白养你这么大，以后我再也不来。” “那你最好先把欠我的钱还了，还有，你告诉李琪，没钱就去打工，别再想从我这拿到一分钱！” 不知过了多久，有开门的声音响起，温筠鹭这才倏地回神，出了浴室。 周枫已经开了正门，就站在玄关处那漠然地看着王燕茹吃力地把几个袋子背在身上。 “阿姨，您先别走。”温筠鹭走出去，想让情况缓和些，“周枫就是说气话，您先让我劝劝她。” 周枫却说：“我没说气话，我票确实已经订了。” “那也可以取消的啊，你让她这么突然离开，她能去哪里？” “可以去她女儿那里。”周枫语气冷硬，甚至对着温筠鹭也是如此，“温教，我说了，你先回去吧，处理完我会来找你的。” 温筠鹭看着她的眼睛：“你确定？” “……这是我的私事。” “好，那我先走了。”温筠鹭转身，去了客厅那取包，路过周枫时，后者可能有些愧疚，想要拉住她。 温筠鹭却木着脸，偏过身子躲开，脚下步伐不停，很快便离开了周枫家。 周枫将身子探出正门，默默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表情变得恍然若失起来。 * 送完王燕茹去车站，回来时屋内仍是一片狼藉，甚至比离开前，看着更乱了些。 周枫咬着右手食指指根，蹲下/身，目光空洞地发着呆。 她拿出手机，试着给温筠鹭打了个电话。 彩铃是首粤语歌，她没听过。 但听着这旋律，莫名鼻尖发酸。 歌响了很久，却没接通。 周枫点进微信，犹豫许久，还是发出了一句：“温教，对不起。” 发出后，她自己听了一遍那条语音。 声音被电子设备转化后显得很呆，气音还很重。 周枫坐在地板上，愣愣盯着落地窗外的黄昏，发了很久的呆。 温筠鹭的消息，直到收拾完屋子也没有收到。 那条语音发出后仿佛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复。 上一句消息明明还是她昨天发的：去哪了？一觉起来人不见了。 这句是因为昨天下午午睡，温筠鹭去拿快递了。 周枫发完消息去阳台那，一低头，就看见温筠鹭在快递自提柜那儿取完东西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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