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伯父,我这就去告诉哥哥!”我欣喜道,起身就要出门。 苏剑知从身后叫住我:“花花,等一等。” 我疑惑地回身,看着他走到我面前,手掌缓缓抬起,按在我的肩膀上,双眼目不转瞬盯着我:“花花,你记住,你的身份是秘密,不可轻易告知与人,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做出惊疑表情,连忙点头,咬了咬唇,说:“如今只有哥哥、三少,和伯父您知道,没有旁人了。” “很好,”他低低应道,笑容温和,“去吧。” 当我窝在苏迭院子里喝茶吃点心的时候,小白正与苏剑知关起门来“详谈”。 原本的计划是,先利用“圣物”诱惑苏剑知,如果苏剑知觉得不够,就只好让小白再牺牲一下皮肉,挨一顿揍,小白表示不满,我说你不满也没办法,当初是魏鸢把锅甩到你头上的,大不了你将来再去把魏鸢揍一顿。 小白说:“可如果我被打得半死呢?” 我说:“没关系,这不,我就是药圣弟子么,你怕什么。” 小白说:“我怕。” 想到此,我切了一声,咬一口点心,转头对苏迭道:“吹箫的,闲着也是闲着,要么,我们去看看你大哥的笑话?” 苏迭倒茶的动作一顿,皱眉看着我。 我笑得欢快:“未来的弟妹探望一下大哥,没什么问题吧?” 苏迭扯了扯嘴角,道:“好。” 我看一眼他犹犹豫豫的脸色,豪气地一拍桌子:“你放心,我会努力把他气死,给你省事儿。” 事实是,苏煜并未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下不了床,我和苏迭踏进院子的时候,他正坐在院中石凳上独自对弈,一身玄衣,瞧着一派闲适的模样,只是脸色略略苍白。 我目光在他身后侍女的面上转了一圈,对苏煜笑眯眯道:“大少爷,多日不见,可好啊?” 他倒也不惊讶,姿态优雅地点了颗棋子,同苏剑知极为相似的面庞上,露出一抹笑容:“花花姑娘,”目光又在苏迭脸上顿了顿,笑容加深了几分,“三弟,恭喜。” 苏迭笑笑:“多谢大哥。” 我兴致勃勃瞧着他身后那侍女,用八卦的语气道:“倒是要恭喜大哥才是,喏,我没认错的话,这是春煦楼的心月姑娘吧?我还听过她的琴音呢,大哥真是艳福不浅哦。” 苏煜被我连声的“大哥”震得定住。 宁心月唇角勾出清浅笑意:“心月谢姑娘赏识。” 我摆摆手嫌弃地说:“我没有赏识,你弹得还没我姐妹弹得好。” 宁心月面色一僵。 苏煜回过神来,微笑道:“花花说的没错,只是区区一点巧技,不足挂齿。” 我瞧一眼他的棋盘,捧着下巴惆怅:“唉,说起来,我还挺想念索尔姐姐的,那时候住在苏府,她对我多有照拂,可惜伊人已去……哦,听说你胸口这剑伤,就是索尔姐姐捅的?那一定是你平日里对她不好,她心有埋怨才会如此吧。” 苏煜的笑容僵住。 我心满意足地叹口气,看看苏煜,又看看宁心月,意有所指道:“大哥啊,你可千万要吸取教训,不可辜负美人心。” 宁心月终于变了脸色:“你!” “退下!” 然而,苏煜一声厉喝,宁心月只得恹恹退了回去。 我也懒得看他变脸,拍拍衣裳起身:“我看大哥伤势未愈,就不多叨扰了,免得出了意外,苏伯父还要怪罪于我。”说完吐了吐舌头。 苏煜微微冷笑:“我自认与花花姑娘无仇无怨,姑娘今日这般,又是为何?” 我讶异:“什么为何?大哥何出此言?是我有什么地方惹大哥不快了么?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苏煜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 良久,他嘴角绽出笑容,那笑过分绮丽了些,绮丽得像是娑罗山上花色最好的蛇。 “没有,花花姑娘,再会。” 我松一口气,笑道:“好呀,我明日再来看大哥。” 那绮丽的笑容再度僵住。 回谨园的路上,苏迭面无表情道:“教主英明。” 我也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三少过奖。” 良久,苏迭终是没有忍住,皱眉问道:“你为何要去激怒大哥?” 我莫名其妙:“我都跟你说了,是闲的没事啊。” 苏迭看着我,感觉像是在暗暗咬着牙使劲儿。 回到谨园,小白已等候多时,看到我们,却是当先对苏迭道:“家主在书房等你。” 苏迭点点头,一脸肃容地转身离去。他走后,柳二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小白关上门,同我报告他“详谈”的结果,结果就是,他没有挨揍。 “你说的那个‘圣物’,他居然信了?”我冷笑道。 小白转着手中一支碧玉箫,这是从苏迭房中顺来的。 “十八年前就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千古奇门秘术’,不论给谁,都很难不动心吧?” 我仰靠在梨花椅背上,目光虚虚望着半空,语带讥诮:“人心的弱点,就是欲望,所谓擅攻心者,不过是狠狠捏住了对方最想要的东西,当真是可怜,人啊,怎么就是如此贪得无厌呢。” 小白轻笑一声:“谁又不是活在欲望之中呢?” 我立刻来了兴趣,坐直了问他:“那你呢, 你想要的是什么?” 小白却勾着唇淡淡反问:“那教主你呢,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两相沉默。 许久,我咳一声,严肃道:“这几日让人多注意苏煜,他被我气得半死,应当会有所动作,可能会暗查我的身份。” 小白转着玉箫,瞥我一眼:“堂堂苏家少主,还不至于如此沉不住气吧。” 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懒洋洋道:“今时不同往日。” 小白眨一眨眼:“你想如何做?” 我屈起手指敲着桌沿,沉思道:“让他查,他想知道什么,就给他什么,然后盯着他,我只要确认一件事,”我眼神冷了冷,“他和南阳王府,私底下有没有往来。” “你是说……” “尤其,是那位王妃娘娘。”
第七十九章 这日晚间,苏家果然准备了一场颇为盛大的“家宴”,而我就是这场盛宴的主人公。 应酬这项活动总是令人疲惫,假装应酬就更加残酷,再加上应酬的对象是一整个狐狸窝,就会演变成一个伤身又伤心的高风险活动。 苏府的厅堂内,仆从们络绎不绝地将肴馔摆上桌,身姿袅娜的乐伎叮叮咚咚奏着琵琶,觥筹交错之间,我笑得欢欣愉悦,如同八月谷中的一朵向阳花,乐呵呵地打量每个人脸上的面具。 我想,我如此轻易地便学会了不动声色不露喜悲,真不知该为此感到欣慰还是遗憾。 苏迭坐在我身旁的位置,不时侧头打量我的神色。这幅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他对我痴云騃雨神魂颠倒一刻也不肯我离开视线之外。 不知其他人作何感想,但苏剑知想必是满意的,大约是看我有些醉了,便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对苏迭道:“带花花出去透透气,醒醒酒吧。” 我想这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苏老头真是有眼色。 苏迭低应了一句便站起身,我恰到好处地作出摇摇晃晃的模样,他的手臂一伸过来便被我抱紧了,还仰头对他傻乐了一个,席间立刻传来几道揶揄的低笑声。 走出门时,眼风不着痕迹向后扫过,苏剑知正转头对小白说着什么,神色宽和舒展,小白手持酒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作凝神细听状。 一出门我便松了手,苏迭也悄无声息地退开我三尺距离,和我并肩走在长廊上。再度经过那一池红莲,想起去年这里花开正盛,荼蘼得像燃了一潭烈火,如今花期未到,荷叶之间只有柔柔几株半开不开的花骨朵儿。 我津津有味地端详,意有所指道:“朱轮华毂,金玉满堂,三少当真舍得?” 身后苏迭沉默半晌,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弄意味:“富贵如云,有什么舍不得的?” “真是搞不懂,”我斜斜看他一眼,又转而一笑,“不过,不管你要不要,这苏家我是要定了。” 苏迭嘴角的笑意一敛,皱眉看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缓缓转头,望着远处彩声喧嚣的宴堂,眼中笑意愈深:“不然,多可惜啊……” 笙箫散去时,已是入夜时分。月光似水,穿过树梢,如沉霜铺了满园。 侍女将我引至客院前,正要推门而入,我叫住她,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想随便走走。” 侍女轻轻点头,柔声道:“那姑娘早些歇息。” 我独自沿着小道往前,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身后有柳二跟着,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就这样漫无边际地晃了许久,忽然心有所感地停下脚步,小径尽头的院门半敞着,可隐隐望见庭中的假山石林。 我略略愣了一下,慢慢走进院中,推开房门,吱呀一声,在静寂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心脏也跟着为之一颤。 屋内仍是当初的摆设,纱罗帐静静垂在床边,我在桌前坐下,出神地看了会儿,恍惚间好似看到眼前有紫色身影缓缓转过身,冲我微微一笑。 淡淡蔷薇香丝丝缕缕萦绕周身。 我回过头,房门大开着,夜色浓厚,寂静无人。 “呵,”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身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若有所思地缓缓道,“要不,把这里都烧了?” 良久的沉默,柳二的声音在半空幽幽响起,也不知是从哪传来的:“主子,要烧吗?” 我思忖一阵,咣当关上了门:“烧什么烧,烧了还得赔钱,”又站得远了些,指着门道,“把门劈了就成。” 一切如我和小白料想的那样,苏剑知表示我和苏迭的婚事他来操办,嘱咐我不用担心,一定搞得要多盛大有多盛大,问我有没有意见,我委婉地表示只要尽快就行。 说起来老爹给儿子操办婚事,这多少有些古怪且不合规矩,但我也不在乎规矩还是不规矩,左右我也不是真嫁。 几日后苏剑知派人来说,他找了高人算了个好日子,谷雨之后,暮春佳辰,杂佩含风响,丛花隔扇开,正是新婚好时候。我怔了许久,笑出声来,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 我对等候的侍女微笑着道:“我没意见,替我谢过苏伯父。” 又几日后,从王府传来消息,说苏煜与阿莹的婚期也再度定了下来,恰好比我和苏迭早半个月。我私底下同苏迭打趣,说这下好了,将来进门来还得给阿莹敬一杯茶。 苏迭摇着扇子皮笑肉不笑:“教主真会说笑。” 彼时药圣唯一的女弟子要嫁给苏家三少爷一事已传得沸沸扬扬,彻底成为江湖众人新一轮的风月谈资,再加之苏煜迎娶郡主一事,苏家可谓双喜临门,一时间人来客往,络绎不绝,人人交口都是恭喜,但究竟是送喜还是趁机打着别的注意就未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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