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二师叔:“……” * 仲冬,广寒月。 赶在大雪封山之前,我们回到雪域山庄。 长而高的云梯之上,石门缓缓打开,小白立在门前,身后是四位长老和乌泱泱一片的黑衣卫士。 我一步步踏上云梯,站在小白面前,他眼中有晦暗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笑盈盈道:“恭迎教主,千绝护法。” 我点点头,眼神掠过他落在四位长老身上,恭身施礼:“花花见过四位长老。” 手臂被轻轻扶住,一时间,黑衣卫们齐齐伏地,朗声而道:“恭迎教主!” 山风忽地涌了上来,吹乱了我的头发。我转过身,目之所及尽是皑皑天地,宽广而荒寂。 之后的日子,忙碌而枯燥。 长老们亲自教我打理教务,对我十分宽容宠爱,即使途中我打了瞌睡,他们也只摸摸我的头,以示鼓励。这情景让小白十分牙痒,说他当年可没有这种待遇,都是非打即骂的棍棒教学模式。我说这可能是我两理解力上的差异,不能全怪老师。 除此之外,我还要继续练琴,说来也是唏嘘,从前在云麓没有认真练过一日武功,现在被迫都补了回来,可见人啊,欠下的债迟早都要还,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因我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没空陪小白玩耍唠嗑,而柳二自我继位之后就变成了我的贴身影卫,如此这般,让小白十分憋气,每日见面都对我吹胡子瞪眼。我拍拍他的肩,安抚道:“没事儿,我给你找个好玩的。” 然后拉出身后的小安。 “喏,”我说,“你那会儿不是想要她么,说她跑得忒快,是个可塑之才,喏,拿去,去塑一个大才吧。” 小白:“……” 我没有刻意打听江湖上的消息,但因每日都要处理一堆四面八方来的信函,那些消息就夹杂其中,源源不断地落在案头上。 一函说苏州南阳王身体抱恙,苏家引荐药圣君蘅入府为其医治,据说已大有起色,当地百姓自发为药圣塑了一尊雕像。 我想当地百姓只看到他救人,没看到他药人,鬼知道对着雕像拜叩的结果是活得久还是死的早。 二函说庐州一名官员在家中被人暗杀,这已是两年来的第十个官员被杀案,死去的十个人恰好都是南阳王的政敌。 我想起总是行踪诡秘的师姐,以及数次在她身上闻到的血腥味……啧一声,当真是一把尽职尽责的刀,指哪戳哪。 三函说北疆最近有一批不明势力日渐壮大,其人皆黑衣蒙面,手持一把银血刀,首领身份不明。 我顿一顿,随手放到一旁。 打开最后一个信函,迎面是群魔乱舞的字迹,将我惊了一惊,这居然当真是一封信。 信上道:小小姐,自你们离开后非常想念,突然失去了你们的消息令我惶恐,您和大护法可好?如今身在何处?我已查到苏迭下落,为此很是辛苦,瘦了二斤。昨天我吃了XXX,今天吃了XXXX,明天准备吃XXXX,小小姐,你们最近都吃了什么?盼回! 署名,圆圆。 我捏着信纸冷笑:“呵。” 小白恰好进门来,看到我的脸色,一愣之下兴奋道:“呦,教主,出什么事了?” 我将信递给他看,等他看完,问他:“这个,可是你的人?” 小白拧着眉思索良久,抬头问我:“这谁?” 我施施然坐下,挑眉道:“真不是你的人?” 小白认真道:“真不是我的人。” 我说:“我可没忘了当初的莞尔和一笑,你也是这般装作不认识。” 小白耷拉下脸:“教主啊,以前骗你是因为你是花花,现在我哪敢啊。” 我翘一翘嘴角:“现在就不敢了吗?” 小白看我一眼,不说话。 两相沉默了会儿,我打个哈欠,一手撑颌,一手轻敲桌面:“魏鸢让圆圆调查苏迭的下落,你知道苏迭在哪里么?” 小白笑了笑,笑容很是奸诈。 “苏三少同我只合作了一桩事,这事儿最后没得手,他害怕得紧,就躲起来了,既是躲起来的,又怎会让旁人知晓呢?” 我懒洋洋道:“躲什么?苏煜若是废了,阿莹就可以改嫁给他,苏家以后也是他一人的,岂不正好。” 小白咯咯笑起来,半晌,撑着下巴歪头看我,若有所思道:“花花啊,你果然不一样了。” 我掀了眼皮看他。 小白竖起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这回你错了,苏三少要的不是郡主,也不是苏家。” “嗯?”我立刻来了精神,“那他要什么?” “他啊,”小白慢悠悠道,“他是要毁了苏家。” 我愣了半天,说:“这人是个疯的吧?” 小白抖着二郎腿道:“你可知苏迭的生母是如何嫁进苏家的?” 我摇摇头。 “苏家的二夫人是前王妃的亲妹妹,偶然在王府见过苏剑知一面,此后念念不忘,自愿委身下嫁,还给苏剑知生了两个儿子,日子本过得平安无事,可突然有一日,这位夫人提出要同苏剑知和离。” 我皱眉:“为什么?” 小白摇头:“不知道,苏迭查了多年也没有查出来。” 我沉思道:“魏鸢说苏家二夫人和苏谨是在回王府的路上遭遇意外的,难道就是那时候……” 小白点头:“没错。” 我迷茫:“那不是苏煜动的手吗?” 小白道:“起初,苏迭也以为是苏煜干的,目的是除掉苏谨,但后来他怀疑是他娘和苏谨无意中撞见了什么,才惨遭了毒手。” 我讶然:“难道说……” 小白继续抖着腿:“也许确实是苏煜,但也绝不单单是他的手笔,这件事连王府出面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只得不了了之,要么是背后人手段高明,要么就是王府刻意要压下此事。” 小白转头看我:“教主,你觉得,若是后者,南阳王会因为什么原因,选择压下此事呢?” 我犹豫了会儿,道:“因为枕头风?”
第七十五章 十日后,我见到了疑似一路滚来的圆圆本人。 瞧着她步履蹒跚,衣着褴褛,面如菜色的模样,我问柳二:“谁放她进来的?” 柳二面色瞬间紧绷,飞身过去就将两名侍卫踹出十米远。 侍卫捂着胸口低声下气:“属下以为她是……” 圆圆适时地插嘴:“是您的厨子!” 柳二看我一眼,再看向圆圆的目光便带了些不可思议的惊奇,如同看一只没了脑袋还蹦跶不停的蚂蚱。而后转头教训两个侍卫:“此人是我教叛贼,你们给我记清楚了。” 圆圆一双眼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喊:“小小姐——啊不,教主!教主,您听我说,我真的是来给您当厨子的!还有,大护法,哦不,魏姐姐她……” 我指着她,对柳二道:“聒噪,关进地牢。” 圆圆惊叫一声跳起来,不可置信指着我:“小小姐,您不能恩将仇报啊,想我给你做过那么多好吃的,不能你跟魏姐姐吵了架,就翻脸不认我了吧?” 握笔的手微微一顿,我冷冷抬眼,侍卫立刻有眼色地冲上去,堵了圆圆的嘴。 圆圆被按在地上挣扎:“呜呜呜!” 人正要拖下去时,我抬手道:“等等。” 我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俯视地上跪着的人。 “在扬州时,魏鸢曾跟我提过一个人,苏家的厨子,原本有一妻一女,但他想要儿子,于是妻子又给他生了四个儿子,却也因此难产而亡,于是他又娶了第二任妻子,又生了三个儿子,,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最大的女儿忽然失踪了。” 圆圆不再挣扎,目光闪了闪,别开脸。 我看着她:“这个女儿,就是你吧?” 我蹲下身,掰过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是魏鸢收留了你,你自是对她忠心耿耿,只是如今我已同她恩断情绝,往后搞不好还会不死不休,你说,她的人,我有什么道理留下来?” 圆圆猛然一震,又开始呜呜挣扎。 我犹豫了一下,拿掉她嘴里的破布。 “魏姐姐说了,我以后都不是她的人了,只是您的厨子,”圆圆苦着脸哀嚎,“她说如果您也不要我,就让我去死了算了。” 我说:“那你就去死了算了。”然后挥挥手,让侍卫拖她下去。 圆圆仍在喊着:“魏姐姐她交给我的最后一件事是让我找到苏迭,教主,苏迭……苏迭他就在蜀中!” 我顿住。 * 这天晚上,我再度失眠,刚要把床底下的酒搬出来,便听到熟悉的敲窗户的声响。 窗外,小白拎着烧鸡和酒蹲在屋檐下。 山庄后的树林外,我两抱膝窝在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喝酒,小白吧唧吧唧啃着鸡腿,随口道:“我说,你跟魏鸢,真没戏了?” 我神色不变,淡淡瞥了他一眼。 他吧唧吧唧道:“其实吧,也没什么,你两这个事儿我分析过,教主啊,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之所以对魏鸢情根深种念念不忘,是因为她是第一个与你有亲密接触的人?你要知道,女人多半都忘不了‘第一个’的,不管是第一个抱你的,第一个亲你的,还是第一个上你的,哦对,尤其是第一个上你的,这个……” 我把酒坛子砸到他头上,说:“去你娘的念念不忘。” 小白揉着脑袋:“难道不是么?” 又吃了会儿,他说:“其实要我说,你也用不着伤心难过,等咱们一统江湖,哥就给你把她抓来,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你就是想让她给你生孩子,哥也能给你想办法。” 我差点呛了酒,咳嗽着指他:“去你娘的,咳,伤心难过。” 小白摩挲着下巴:“如果实在不行,那干脆就杀了吧,她活着你老惦记,死了就没得惦记了哈哈哈……” 我忍无可忍:“去你娘的惦记!” 小白咯咯笑:“我娘就是你娘啊。” 话音一落,我两都沉默了下来。 我抿了抿唇,低头用树枝拨拉篝火,良久,问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她呀,”小白微微一笑,“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和任何一个中原女子都不一样。” 我侧头看他。 他捧着下巴,嘴角的笑容温柔:“我从小就是在教中长大的,我的祖父是教中长老,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小时候跟着祖父,经常会看见她,但每一次我都很紧张,她长得很美,武功又高,就是脾气不大好,但所有人都很拜服她,长老们也都喜欢她。 后来祖父去世,她将我带到身边亲自抚养,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每日都陪在她身边,想方设法逗她高兴,可是慢慢地我意识到,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么爱笑的人,不笑了,那么喜欢恶作剧的人,每日都待在房里,望着窗外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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