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并不同情他们,只觉得厌烦。 杜家夫妇这时候做出这副姿态有什么意义?杜永良会走到今天这步,他们难辞其咎,是他们纵容着他,鼓励着他,包庇着他。杜永良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反省,因为他不曾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只觉得那不过是一些不够完美的小事,而杜家夫妇灌输给他的观念,就是只要有钱有权,就能将那些不完美之处填平。 ——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就永良这么一个孩子,要是他去坐牢,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同学,你们小姑娘心地最是善良,你真的忍心叫我们母子分离吗? 杜永良妈妈曾有一次这么哭着问她。 乔枝心道,好吧,她不忍心——那你们一起进去好了。 能养出这样一个儿子的父母,能屡屡用钱权摆平儿子做下错事的父母,自己果然不会清白到哪里去。乔枝查出不少他们贿赂官员,违规生产,拖欠工资,拒不补偿工伤工人的记录。 诸多恶因,终会叫他们尝遍苦果。 杜永良现在面临的,那说不好能不能落实的几个月刑期算什么?此刻可远远不是谷底。 不过想要扳倒一直庇护着杜永良的杜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不像现在已经被停职调查,极有可能会丢了编制的班主任。对普通人的审判总是来得很快,而像杜家夫妻那样背后关系盘根错节的人,即便手上拥有足够多的证据,动用这些证据也会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目前只是个无权无势普通人的乔枝,出于保险起见,自然要用一些更隐秘的、耗时更长的办法一点一点摧毁杜家,同时也保全自身。 这些事情,乔枝没有告诉何沼。 她突然抬手抚平了何沼皱起的眉头,语气轻松道:“烦一点就烦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现在可比我难受多了。” 说罢,她又去动实验器材:“差不多要满了,何沼,帮忙拿下试纸。” “哦。”何沼应了一声,递过去湿润了红色石蕊试纸,验证氨气有没有收集满。 她们这一组实验是做得最快的。 在老师还在讲台上讲解实验过程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已经开始实验了。老师也没有管她们,这两位一个是新晋的理科班年级第一,一个是刚被从第一宝座上挤下来的理科班年级第二,两位学霸早在上课之前就把实验预习得透透了的,根本不需要更多的指导。 于是在她们实验完成了的时候,有一些没预习也不听课的人,甚至才刚刚起步。 化学老师恰好巡逻到她们前边的实验桌,看清桌面的情况后就是一声怒吼。 “预热预热,强调了多少遍要预热!到时候要是受热不均试管炸了伤着脸了学校可不会负责,你们还要赔试管钱!” 乔枝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离前面那桌远一点。 教训完前面那桌,化学老师走到她们这桌来,还没来得及露出欣慰的表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尖叫,只见有一桌学生不小心把点燃的酒精灯碰倒了,落地后酒精灯倒是没碎,但是灯内酒精泼洒了出来,火焰顺势而上,燃起一面火墙。 化学老师气得跳脚:“还傻站着干什么呀!第一节课就教过的行为规范都忘了吗?快点拿抹布摁灭啊!” 几个同学早就吓傻了,最后还是化学老师抄起抹布杀了上去。 乔枝:“……” 一群不好好听讲的学生来到实验室,简直是灾难。 何沼深有同感:“收拾完器材我们快点走吧。” 两人一左一右,收拾的效率很高,收集废液的时候何沼忍不住说道:“这样乱搞,真怕他们一不小心生成出什么有毒气体来,把全班同学都放倒了。” “这倒不至于,就高中化学课分配到的那些材料,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发挥空间。”乔枝说道。 高中的实验室,连瓶浓硫酸都找不到,唯恐这群不安分的小崽子把自己伤着了。 她们面前的架子上就摆着不少试剂,没有强腐蚀性强毒性的,不过…… 何沼看着眼前的稀硫酸瓶,若有所思道:“有毒气体不好做,但用稀硫酸制备浓硫酸,不是什么难事。” “确实,”乔枝点头赞同,“平时阿姨们冲洗厕所用的都是稀盐酸,浓盐酸也有很强的腐蚀性,而且如果选择盐酸的话,原材料可能更不好追踪。” “不过如果有人用腐蚀性液体伤人的话也太直接了。”乔枝又说道,“伤处未免太明显,很容易追踪溯源,实验室还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乔枝擦完桌子以后又去收拾架子上的试剂,将它们排列整齐,顺手拿了一瓶乙醇:“乙醇的毒性很弱,但乙二醇就有剧毒。实验室里可以用乙醇制备乙二醇,不过很少会这样制备就是了。” 何沼回想了一下:“乙烯氧化。” 乔枝点了下头:“唔,工业制法。” 说着,乔枝将装有乙醇的瓶子放了回去。 “但如果只是想要乙二醇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不至于要自己从头做出来。”乔枝随口说道,“这也不是稀罕东西,外头多得是。很多名字陌生的试剂,其实大量存在在普通人就可以接触到的产品里……”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加上实验课的环境本来就乱糟糟的,除了彼此没有人听见她们的对话——唯一听见了的,只有不是人的系统。 听着这两个人用平静的语气聊着内容可怕的天,系统要是有实体的话这会儿恐怕已经冷汗直冒了。 一言一语间,不仅实验器材洗得干干净净,废液倒进废液罐里,桌面收拾妥当,就连架子上原先乱七八糟摆放的试剂瓶都被收拾齐整。 在化学老师过来检查过后,乔枝同何沼就带上实验记录本离开了实验室。 她们两人是最早完成实验的,也是最早离开的,回到教室时教室里面空无一人。两节实验课被安排在今天的最末,该布置的作业早在之前就布置完了,像是乔枝更是早就已经写完。她们干脆没有留到放学,打算这个时候直接回家。 这在松兰三中也是十分常见的情况,三中管理宽松,如体育课实验课一类的课程如果安排在最后一节,学生经常会提前回家。保安也不会阻拦,高中部每天下午的课程要比初中部多一节,她们这个时候走,刚好与初中部的放学时间重合。 乔枝依旧什么书都没带,只背上了用来装杂物的帆布包。何沼带的东西就多了,除了要带回家自习的教辅书以外,乔枝还看见她装了几本初中的教材。 乔枝回想了一下:“你今天……好像是要去给人补习对吧?” 何沼点点头:“和你在外面吃顿晚饭,之后我就不回家了,直接去学生家里。” 这段时间,只要有空她们都是一起回家的。哪怕她们重合的路只有很短一段,但她们心照不宣地珍惜这一段难得的独处时光。 乔枝和何沼维持着一段很微妙的关系。 说朋友,亲密得不仅是朋友,说恋人,又没有明言恋爱的关系。 她们心里头各自都装着事,于是便维持着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等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捅破它。 初中生和高中生的身高没有相差特别多,校服的样式差别也没有特别大——这会儿乔枝终于收到了她的校服,都不用穿秋季的,直接将冬季的安排上。两个人混迹在放学的初中生中间没有特别显眼,而透过前方人群的缝隙,乔枝眼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何沼也看见了。 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杜永良他妈。” 杜永良的妈妈又来学校堵乔枝了。 最开始她甚至会直接找到班上来,那会儿还没有人意识到杜永良的事情会持续这么久,校领导以为会像以往一样很快息事宁人。然而乔枝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校领导不仅没能做通乔枝这边的工作,班主任还被教育局勒令停职接受调查。 预感到事情不太妙的校领导,也不顾他们以前同样收过杜家的好处,不允许杜永良父母再进到学校来——实际上本该如此,松兰三中原则上是不允许家长无故入校的,其他家长要是有什么事情,都是打班主任的电话,班主任再通知学生去校门口和他们的父母见面。唯有杜永良父母仗着特权,无视规章制度,屡次不经登记也不作通知就踏进校园。 以前领导们吃了杜家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会儿只想着保全自身,哪还会给杜永良父母开后门。 于是这段时间他们就只能等在松兰三中的唯一一扇校门外,等着乔枝从学校里走出来。 这次杜永良的父亲没有来,来的只有他妈妈一个,边上跟着的西装革履男人是杜家请的律师,知名讼棍,乔枝和他们谈过好几次话,每次都是杜母卖惨,律师挖坑,虽然乔枝一点亏也没吃,但往来几次难免觉得不堪其扰。 浪费在这些人身上的每一分钟都像是在挥霍生命。 这两人目前盯人盯得并不严,毕竟他们肯定想不到乔枝今天会提前离校。发现他们的乔枝和何沼不声不响改变了方向,完全没有引起这两个人的注意。 乔枝这是同何沼翻墙去了。 松兰三中不存在后门侧门,就只有一面正门,正门被堵住,又不想和这两个人多做纠缠,那留给乔枝的选项就只剩下翻墙。 松兰三中的围墙不高,这几天她又没少这么做,熟能生巧,乔枝轻轻松松就翻上了墙头。何沼比她还要先一步落地,在墙下冲她张开了手臂。 乔枝扑到了她怀里。 一手揽着腰,一手按着背,何沼带着她转了一圈,卸去冲力,乔枝完美落地。 而这会儿还守在校门口的杜母和律师完全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已成翻墙高手,他们天天守在校门口外,还以为前段时间都是因为自己眼睛不够尖,才让乔枝趁他们一时不察溜走。 摆脱掉烦人的家伙,乔枝拉着何沼直奔饺子店。 等待饺子上来的时候,乔枝眼馋地盯着街对面的涮羊肉馆。随着气温一日低过一日,乔枝越来越想吃火锅一类的吃食,只是这些东西往往一吃就是一个多小时,而何沼今晚还有工作,没有空吃那么久。 瞧见乔枝盯着涮羊肉两眼放光,何沼笑道:“下次月考结束我们去对面吃吧。” 像是月考啊,期中考,期末考,都是考上一天半,余下的半天会直接放学,就属那些时候,何沼的时间最是宽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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