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的时候,刘大人便曾写过书信给我,告知峡城的事情,我也代她上述过先皇,但全部无疾而终。”林耀同江鸢说。 那封信,刘大人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才从峡城传出来。 江鸢笔直的站在书案前,冷静道:“大人不必过于心哀,朝廷这些年被权贵掌握,地方官员贪污、贿赂、草菅人命,欺压百姓已经成为常事,根本无人过问。” 对于江鸢这番话,林耀是不赞成的,甚至还冷嘲热讽她:“你乃长平王之女,虽是庶女,但也曾嚣张跋扈、沉迷酒色和美色过,可你知这些老百姓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吗?都说我大梁是繁华之都,太平盛世,可在峡城,饿的没饭吃,吃亲人骨肉的事情比比皆是。我林耀也是穷苦百姓过来的,虽未吃过亲人骨肉,可草根、树皮,我吃了多年。如今我入朝为臣,穿着这身官服,所做之事就要为民为国!江都虞候,你要我看着这些事情不过问,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摘下我的乌纱帽,去和江兴同流合污。” 江鸢方才的话其实还未说完,她弯腰拱手道:“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说的是,凡事到头必有一个极点。如今的朝堂,上下风气不正,官官相卫,太后和长公主其实都看不得这样的事情,但朝中的那些官员轻易碰不到,可这小小的峡城,所涉及的权贵并不多,无非一个小公爷而已,我们若是从这里开刀,岂不是易如反掌。” 林耀听出了她的意思,连忙从书案那边绕过来,追问道:“你想怎么做?” 江鸢放下手,眼神狠戾道:“所谓物极必反,我们抓他们贪污赈灾粮和赈灾款没有证据,可他们这些年贪的别的恐怕不少,相信随便一查就能查到。更何况在我们来之前,太后下了懿旨,凡涉及的官员,轻则免官,重则就地处斩,不用上报朝廷,而我又是长平王之女,长公主的侄女,林大人您说,如若我死在这里会有什么下场?” “你,江大人,你……” 林耀醍醐灌顶,他指着江鸢说了几个你,最后豁然一笑道:“好,江大人放手去做,我林耀的脑袋从今日起就挂在裤腰带上,只要你出了事,我立刻死在这峡城。” 江鸢勾唇一笑:“谢过林大人。” 自古以来,贪者未必杀、杀人者未必杀,但造反朝廷者,必杀,且诛九族。 林大人是朝廷亲派的宣谕使,代表的就是皇上,如若他死在这峡城,朝廷到时候派的人就不是宣谕使,而是带兵的武官,整个峡城所有官员都将被格杀勿论。
第80章 江鸢在林耀帐中一夜长谈, 等天边泛了鱼白,霞光渐渐潋滟开来,她走出了帐篷。 峡城的日升, 其实和都城并无区别。 前来送食的侍仆早已等在一旁, 见江鸢出来, 弯腰躬身道:“江大人,这里有两份饭食,您要和林大人一起吃吗?” “不了, 你给林大人送去。”江鸢道。 侍仆颔首:“是。” 昨夜那名杀手被送到提点刑狱司, 等衙役开门发现, 立刻通报了提刑官石楚英。 江鸢听回来的人说,石楚英把人带了进去, 并给他找大夫给他医治,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石楚英便身着素衣急匆匆去了小公爷的府上,看来是杀手对她说了实情。 秦沐翎睡了一晚醒来, 中了迷/药,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痛, 杜晓婉昨晚在这里守了一夜, 见她醒来,端起一杯温茶递过去。 杜晓婉:“秦大夫喝些水吧。” 虽然被人用迷/药迷/晕,但秦沐翎还是有些记忆的, 她坐起来撑着脑袋,问道:“昨夜我被迷/晕, 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杜晓婉把温茶放进她的手里, 回道:“有人要杀你,江大人路过发现异常, 将你救下,并在你的帐中抓到了那名凶手。” “谢谢。”秦沐翎端起喝了口。 喉咙里干涩难忍,喝下好了许多。 喝完,秦沐翎握着茶杯放下:“那名杀手是何人?为何杀我?” 杜晓婉摇摇头,退后一步说道:“不知道,江大人审讯结束并没有说。如果秦大夫想知道的话,不妨亲自去问江大人。我有事,就不在这里照顾秦大夫了,告辞。” “多谢。”秦沐翎朝她颔首致谢。 杜晓婉转身提剑离开。 其实那名杀手的身份,秦沐翎大概能猜到是谁,峡城里的那位小公爷,江兴。 昨日他在得知自己和林大人相识后,脸色显而易见的变了,恐怕是担心自己和林大人说些什么不该说,所以想杀人灭口。 这趟浑水,自己怕是躲不掉了。 秦沐翎低头揉了揉太阳穴,随后掀开薄被下来,穿上鞋子,把茶杯放回桌案上,打了水回来洗脸清洗一番,走出了帐篷。 朝廷的人一来,灾粮如实发放,灾民有饭吃,他们今日的脸色明显要比往日好了许多,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已经开始重建家园,妇孺和老人继续留在这里,也算是祥和。 只不过……秦沐翎在周围四处转着,一直没有看到林大人和江大人,也没有看到步军司的侍卫,莫非一夜之间全部都走了? “秦大夫。”路过的百姓和她打招呼。 秦沐翎顺势叫住她,问道:“大娘,我想问一下,昨日朝廷来的林大人和江大人在哪?我在这里并没有见到她们。” 妇人正过身子回道:“今日刘大人出殡,林大人和江大人一大早就去了刘府。” “谢谢。” “秦大夫客气了。” 对啊,今日荆南道通判刘大人出殡,他们自然是要去拜祭,送刘大人最后一程的。 刘府。 一入大门,白色孝布挂满屋檐,悬挂的灯笼白茫茫一片,刘家上下老小身着孝服,头戴孝子帽,掩面痛哭,到处充斥着哀伤。 江鸢跟随林耀、文慧元一同走进大堂,周围两侧站着刘岩的至亲,刘家老太太一大把年纪,头发哗白的手持木仗位坐一旁,她虽严肃庄穆,可眼睛早已泛了血丝。 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为母亲岂会心安。 林耀慢走到牌位前,拿起三根香弯腰鞠躬,三拜后,他走上前把香插进香炉之中。 林耀眼中眼泪盯着牌位看了片刻,撩起袖子抹过泪水,走到刘家老太太面前,安抚道:“老人家,请您节哀,我不会让刘大人这样一个好官,在此白白丢了性命。” “有劳林大人。”老太太轻轻颔首。 林耀拜祭过后,文慧元身着官服走上前接香鞠躬,心中满是愧疚。昨日她曾来过刘府,与刘家人见过一面,只可惜她无能,未能找到蛛丝马迹,让刘大人含冤而死。 于是文慧元拜祭过,折身走至老太太身边,她一句话未说,只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老太太明白她的意思,颔首不语。 两人大人已经祭拜完毕,江鸢从人群中走出来,正准备上前祭拜时,一根木仗突然伸在她前方,挡住了去路,她停下步子。 江鸢顺着木仗抬头看去,是老太太。 “娘。”刘家夫人喊道。 老太太面露憎恶,苍老的声音低哑道:“江大人就在此止步吧,我家孩子恐怕受不起您这一拜,而且她可能也不大愿意接受你这一拜,今日就让她走的安心一些。” 刘家夫人怕老太太惹怒江鸢,被满门抄斩,连忙走过来说道:“江大人不要介意,老太太是觉得您身份尊贵,所以受不起。” 江鸢被老太太的话刺中心口,不过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她收了情绪,等到再抬头时,神情已变,单手背在身后,甚是傲慢道:“是啊,刘大人不过一个小小的荆南道通判,岂能受我这一拜,那我就不拜了,不然我怕刘大人在地底下无福消受。” “你!” 老太太把木仗收回来,重重砸在地上。 身后位于一旁站着的林耀和文慧元,皆被她此番话震惊的睁大了双眸,后边依次站着的诸位峡城官员更是面面相觑,不知这位都虞侯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闹葬礼吗? 不过这江大人和刘大人也并未结仇啊? 江鸢冷笑一声:“告辞。” 撂下这句话,江鸢离开了刘府。 “林大人,江都虞侯,她这是?” 文慧元自认为对江鸢有几分认识,此人处事圆滑,面对不喜之人也能笑脸相迎,是绝对不会说出这般的人,可现在这是…… 林耀方才还在诧异江鸢怎么会突然这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顺带附和江鸢的行为说道:“文大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文慧元还是不理解:“可是……” “罢了,她是长平王之女,我们也不能奈她如何,走了就走了,我们先让刘大人安心入殡。”林耀不再提江鸢的事。 文慧元扭头望向刘府大门方向,心中甚是疑虑,她认识的江鸢绝非这般无礼之人,但刚才这一幕又不像是假的,也不知道这江大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江鸢刚走出刘府大门,迎面百年撞见了前来悼念的江兴,他看见怒气冲冲走出来的江鸢,忙声叫道:“哎,江姐姐。” 江鸢瞪他一眼,拂袖骑马离去。 “哎,我这。”江兴从台阶上下来,跟身边的仆人抱怨道:“我这一大早的刚从府中出来给刘大人送行,似乎并未招惹到这位姐姐,她瞪我一眼是做何意?” 仆人近步过来,小声说道:“爷,是不是因为昨晚那名杀手的事情?” “那我杀的也不是她啊。”江兴无奈道。 谈话间,江鸢已经骑马走远。 江兴冷哼一声:“算了,先进去给我们一方父母官刘大人送行,等会儿再说。” 仆人颔首:“是。” 江兴理了理长袖,迈上台阶走进刘府,刚跨过刘府的门槛,又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人,峡城转运使柯秋,她刚拜祭过刘岩。 “哦,小公爷来了。” 柯秋还未走进便拱手行礼。 江兴随便一抬手表示回应,顺便问了句:“柯大人,刚才我看见江都虞候从里面出来,怒气冲冲,怎么回事儿啊?” 柯秋害了声,回道:“刚才咱们这位都虞候,跟着林大人前来拜祭刘大人,没成想人到跟前了,刘家那个老太太却用拐杖堵住了她的路,不让她拜祭,搞的都虞候下不来台。于是这都虞候啊,直接骂了回去,一气之下,直接转身走了。” “哦,原来如此,我说刚才那么大气性呢,原来如此。”江兴转身看了眼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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