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朝廷发放的灾粮就会到达峡城,不过对于这上万名灾民来说,那些灾粮无意于杯水车薪,于是林耀当天亲自统计了这里的灾民人数,以及城外的那些灾民。 确定灾民的人数,林耀又亲自去了粮库,对峡城当地的粮库进行了查看。 林耀到了粮仓后,让当地的衙役拆了十袋米袋,打开后确实都是米,没有掺杂任何米糠,不过林耀并没有到此为止,他叫来江鸢:“都虞侯,把前面的这些粮食全部搬开,我要看看后面的大米。” “是。”江鸢带了步军司的人过去,一袋接着一袋的搬开前面的大米。 门口慢慢围了许多的灾民。 等前面的米袋被搬到一边,林耀再次拿着杵上前戳开米袋,这次袋子里面掉落出来的就不是白哗哗的大米,而是米糠了。 灾民们看到这一幕似乎并没有怎么震惊,但他们一个个抿紧嘴唇不敢说话,眼睛里却是包含泪水。 江兴、柯秋两人在一旁神色绷紧。 没想到这个林耀查的这么深。 林耀冷哼一声,重重丢下手中的杵,他并没有对江兴说什么,只是对外大声吩咐道:“来人,把所有米袋全部打开检查,米袋放在左边,米糠放在右边。” “是。”这次来了二十个人。 半个时辰后,所谓开仓放粮的大米只有十一袋,而那掺着了米糠和沙子的米糠却足足有上百袋,那些贪官贪的可不少啊。 林耀追问道:“谁是负责查验灾粮的?” 位卑权小的粮官走出来,全身颤抖的站在林耀面前,脑袋低垂着:“宣,宣谕使,卑职,卑职是这的粮官。” 说完话,粮官已经觉得自己的脑袋掉在地上,见到自己的太爷了。 林耀看他一眼,并没有动怒,只是说:“从今日起,凡是进入粮仓的粮食,本官要亲自开袋检查,只要出了粮仓的粮食,本官也要亲自开袋过目。至于现在粮仓里的这些粮食,大米做成米粥,每日供百姓饱腹,剩下的米糠,每日按人头数发放给灾民,大人一勺,小孩一勺,直到发完为止。” “是,是,是,是。” 粮官连忙跪下磕头。 灾粮的事情解决了,林耀走出去,看着面前的灾民,又转过身来大声道:“本官来之前,太后曾下了懿旨,若是在这荆南道查到有偷粮、贪污、触犯我大梁王朝律法之人,无需上报朝廷,轻则免官,重则原地处斩。若不想被本官摘掉你们的脑袋和乌纱帽,最好安分守己,做好你们的分内之事,不要把手伸的太长了。” 里面的官员们脸色沉闷,外面的灾民跪下道谢:“青天大老爷啊,谢谢,谢谢,朝廷真是来了个好官啊,谢谢林大人啊。” 门外感谢的呼喊一声高过一声。 在这里声声入耳。
第78章 晚上亥时末, 百姓们都回屋灭了油灯休息,江鸢才坐下吃了顿饭,米粥和馒头, 喝一口吃一口, 吃完把碗还了回去。 江鸢刚弯腰从粥棚出来, 一名下属走过来,拱手道:“大人,查到了。” 江鸢扭头四处看了看, 见没什么人, 和他往前走:“查到了什么?” 那人回道:“城西这块的安置区, 是荆南道原知府王洪生前安排的,和那个小公爷没有任何关系, 他昨日才来, 带的救灾粮都是米糠。自从王洪病逝后,这里的百姓一天连一碗米糠粥都喝不到。若不是朝廷派了人过来,小公爷和峡城的官员要给咱们做面子活, 恐怕这里早已饿殍一片。” “还有呢?”江鸢继续问。 下属道:“我去打听的时候,峡城的百姓非常戒备, 对我避之不及, 后来我蒙面换了个地方,给了些钱财才打听到,这小公爷在峡城的名声非常不好, 据百姓们所传,此人贪财好色, 在峡城只要把钱给够了, 他能草菅人命、买官卖官、有时候还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一些商户转入大牢,然后侵占他们的家产。峡城内大部分官员和他是一条船, 知府王洪、通判刘岩都是有名的清官,只可惜……” 那日离开永安殿之前,萧莫辛特意和自己说过此人,江兴和他奶奶楚湘王一样,是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人。 刘岩也曾上述过奏折,字里行间皆是对江兴所作所为的斥责,但先皇不管,萧莫辛手中无权,还是个外戚,此事也就作罢。 如今先皇驾崩,太后和摄政王当政,楚湘王和长平王断断续续的有过来往,朝中有长平王撑腰,他又是江氏宗亲,只要这个小公爷不造反,恐怕无人能拿他如何。 江鸢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小公爷的事,我们先不要再插手,你们几个保护好林大人,一定要寸步不离,就算晚上也要守在林大人的身边,直至赈灾结束。” “是。”那人告退。 江鸢想着小公爷和赈灾的事,无意中走到了太医们的住处前,她刚靠近,一盆水泼突然到跟前,她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江大人,没看到您在。” 那人放下手中的木盆说。 江鸢失神的抬头看过去,在看到那人时,混沌的眸子立刻清晰起来,是秦沐翎。 白日里见的时候,因为太过震惊和无措,江鸢没怎么仔细看她。 如今月色和灯光一如衬托起来,倒是个温柔好看的女子,虽然没有萧莫辛给人第一眼的惊艳,可她有她自己独特沉稳成熟,让人安心的气质,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萧莫辛那么心机的人,喜欢这人也无可厚非,毕竟秦沐翎看起来跟她一样心思深沉。 对于此人,江鸢唯一的浮动是她和萧莫辛的曾经,虽然萧莫辛说过与这名太医没有任何关系,但心里就是难以阻止的介意。 “无妨。”江鸢艰难的开口。 江鸢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打过招呼后便迈步离开,没想到秦沐翎却叫住了她:“江大人,如果不忙的话,可否进去帐中?我有事想和您聊一聊。” 江鸢不想勉强自己和她同坐一帐中,拒绝道:“我与秦大夫并不相熟,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就可以,我还有事忙。” “关于林大人的。”秦沐翎认真道。 林大人…… 这下江鸢不去也得去,她百般不愿意,最终还是握紧手中的长剑从秦沐翎身边走过,进到了帐中。 秦沐翎跟在后面,放下了帐篷的帘子。 江鸢进来站在了帐篷中间,转身面对门口,神色严肃的十分威严。 秦沐翎把水盆放在门口的架子上,折身过来到桌子前,拿起水壶给江鸢冲了一杯茶,热水浸泡茶叶,茶香飘出来,是龙井。 她们喝茶的品味倒是一模一样。 江鸢心中有些犯堵。 “秦大夫想和我说什么。” 江鸢直接问。 秦沐翎倒完茶放下茶壶,站在桌子前没动,她看向江鸢,同样直言不讳道:“我听说,都虞候是太后亲自指派前来峡城的。” 江鸢皱眉:“与你何干?” 秦沐翎被她一声低吼吼的莫名其妙,下意识也跟着皱了眉头,这位都虞候的脾气似乎不太好,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生气了。 要是平时,秦沐翎绝对不会忍,但现在碍于有正事要说,她压下心口的怒意,自持道:“都虞候莫要生气,我的意思,荆南道这样的地方,太后竟然派了林大人兼任荆南道通判,亲自处理水灾一事,而且还派了都虞候您,想必您一定有过人之处。我只是想告诉虞侯您,这峡城表面看似不过是一个小城,但这里的水却非常深,尤其是小公爷江兴,根据我在这里一个月对他的了解,此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既然是正事,江鸢也并没有那么是非不分,她往前走了几步说道:“我先前已经让人调查过江兴,此人的确嚣张跋扈,无恶不作,而且他做的事非常的明目张胆。譬如刘岩之死,她和江兴不和的事情,全峡城老百姓都知道,如今正遇峡城水患,刘岩本一心抗洪,却在某日深夜自缢身亡,这死的未免太过蹊跷了?还有这峡城水患的奏折,传了几天都没有传到都城,现在我们一来,这里倒成了一片和气,而且这些官员似乎并不怕我们查倒他们什么罪证。” “因为你们查不到。”秦沐翎说。 江鸢转身看她:“什么意思?” 秦沐翎:“江兴在峡城带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峡城的官员都被他暗中换了一轮,除了峡城知府王洪和荆南道通判刘岩,这是他唯二的敌人。如今她们两个,一个病死,一个自缢,你觉得你们能从这里查到什么?” 秦沐翎继续说:“想必林大人也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今日查验粮食,看到那上百袋的米糠,才会选择对他们偷粮、换粮之事绝口不提。毕竟杀一个粮官,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情,无足轻重,而且杀了他无济于事,也会让江兴等人以为,朝廷来的人只有这点杀鸡儆猴的手段。” 江鸳沉思。 粮食被偷换这么明显的证据摆在这里,林大人都不能拿江兴如何,看来文大人那里,恐怕也是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大人,文大人从刘府回来了,她说要见您,要您现在过去。”外面有人通报。 说曹操曹操到。 江鸢提高了声音:“告诉文大人,我马上过去,让她稍等片刻。” “是。”那人脚步渐远。 对于峡城和江兴的事情,江鸢心中有了数,不过她有一个问题要问这位秦大夫,于是看向她:“秦大夫,你不过一名游医而已,为何对江兴如此关注?还讲与我听?” 秦沐翎诚挚道:“我初到峡城时,曾为通判刘大人诊过脉,知道她是一个真心为百姓好的父母官。如今她惨死家中,我岂能不管不顾,更何况,她对我很不错。” 江鸢似是赞同了她的回答,一声不吭的离开帐篷,去见了文慧元。 秦沐翎等江鸢走了有一会儿,她转身过去端起方才倒的那杯龙井茶,慢慢递到嘴边,眼眸深深的不知道在盯着何处。 这位虞侯信息素的味道并非是初雪,可为什么自己能从她身上闻到初雪香甜的味道,而且味道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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