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本来自天南海北, 阶层各异,但却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框定在同一片屋檐下, 被迫产生交集。 而有些交集本就不该出现。 如果没有一开始的相遇, 也不会有三年之后注定的永别。 但如果她应下的承诺多一点, 抓住的机会多一点, 是不是就可以把分别的痛苦推迟得晚一些? …… 本以为会在盛烟家里待几天, 可夏炎身体底子好,低烧缓了半天就退了,虽然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但体温计量出来却没大碍。 夏炎也没恬不知耻留在盛家的理由, 缓过劲后就执意离开。 盛烟和陈叔把夏炎送回家, 她家那条小巷狭窄无比,到了借口陈叔就开不进去了。夏炎没让盛烟送全程, 自己开门跳下车:“天气太冷了,你就别下车了。” 她呵出一团白气,冲盛烟笑:“昨晚的烟花很漂亮,明天见。” 盛烟离开朝夏炎挥手时,外面的雪花飘进脖颈,微刺的凉意让夏炎从朦胧的状态里瞬间清醒。 热源在远离。 她双手呵气拍了拍脸,感觉烧彻底退了。 返校后,今年活动告一段落,三个年级都投入到紧张的期末中。高三更是忙着年前的元月调考,元旦的轻松气氛被考试寒冬般的肃杀渐趋扫空。 没了中午的社团活动,夏炎很少见到盛烟。她在后勤帮忙会路过高三楼层,偶尔她会看到盛烟在教室里刷题,有时她会若有所感抬头同夏炎对视一眼,但更多时候盛烟旁若无人,夏炎也只是路过窗边没有刻意打扰。 这种安静的默契持续到元调结束,寒假来临。 下午,夏炎被班长拖着去办公室帮忙抱寒假试卷。 路过高三元调表彰榜,盛烟的名字一骑绝尘,甩了第二名二十多分。 第二的女生是盛烟好友,隔着半条走廊,夏炎遥遥都能听到她在班上四处狙击盛烟,甚至还爆发出“盛烟你再不请客我就杀了你!!!”的愤慨。 班长收回艳羡的神情,问夏炎:“你这次期末考了多少?” 夏炎一脸不解看着她:“嗯?” 毕竟她没那么多闲工夫琢磨题目,本着“差不多行了”的原则,她成绩不好不坏人尽皆知,时常顶着个伤仲永的名头,但也因此除了姜sir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这茬。 “二十三,怎么了?” 她们班总共五十人,这个排名可以说毫无学习诚意。 班长恨铁不成钢骂她:“你整天跟着盛学姐混,能不能学点好?!她难道不教你学习吗?!” 看来姜sir私底下没少叮嘱班长敲打她。 “姜sir说了,让你寒假抓紧点,别总把期望放在高三,万一高三那趟那跟上,你又没基础,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夏炎嗯嗯啊啊应和,说实话,她摆烂成这样了姜sir还没放弃她,她挺感动的。 “说真的,你寒假准备干嘛?” 之前她和况贝贝没那么熟,所以也无人在意她的去处。 但过年那几天的确无聊,街上大多店铺都关了门,点单接单的人都少,她想用送外卖打发时间都填不满。 “谁知道,学习吧。”夏炎随口回。 或许是想到她过年无处可去,况贝贝小心翼翼问她:“要不要来我家玩?” “多谢,不过不用。”夏炎在办公室门前站定,在况贝贝困惑的表情中转移话题,“姜sir在等你,进去抱卷子吧。” 她还没那么不知趣大过年地去打扰别人家的团年夜。 再说,她也不是无处可去。 说是放寒假,其实也就只从春节前一周起放一个月,正是年前最忙的一段时间。高三更惨,只能休到初六。 寒假就在年关,年前正是各行各业一年收关最忙的时候。不少人忙着囤菜囤物资,夏炎得以忙碌了好几天。 这天她刚送完一单货,就接到医院的电话。 “徐医生?” “小夏,你快过来一趟。”徐津岸是何闻莺的主治医生,知道夏炎的情况,速来对夏炎颇有关照,“你妈状况……不太好。” “哐当”。 自行车急忙掉头,撞到一旁的墙角。 * 三天前,夏炎去了趟海市监狱。 因为案件明确,再加上盛家的全面推进,秦正以最快的速度被结案判刑。巧的是,允许探视的时间刚好就在放寒假当天。 “是你?” 再见到秦正时,他已经被剔成标准光头,一脸颓丧,看到夏炎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讥讽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专门来嘲笑我吗?” “别自作多情了。”夏炎正色问出困扰自己许久的疑惑,“秦正,那天你说‘你救过我命’,什么意思?”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在工地她拿钥匙跟秦正孤注一掷的时候,秦正脱口而出了这句话想让她收手。 如果不是剩下三个混混搅局,夏炎当场就要问清楚。 再后来就是去警局做笔录,发烧,期末……她被一系列事情牵扯,但这句话一直在她心里翻来覆去地倒腾,现在放假了,她总算有空当面找秦正问个明白。 “没什么意思。”秦正一愣,随即痞笑,“想知道啊?先放我出去。” 他凑近,贱兮兮说道:“你不是和盛家关系好吗?你想办法求盛家,把我放出去,我就告诉你。” 夏炎被秦正不要脸的态度气笑了。 她起身:“不说拉倒。但我提醒你,是,我是跟盛家关系好。所以如果你不想让你爸在医院没人照顾,你最好祈祷盛家手下留情。” 秦正眉头紧皱:“你想做什么?” 夏炎捏着手机,笑意不达眼底:“虽然我知道你不满盛家给你爸的那点赔偿,但如果现在盛家向你们讨要精神损失费,你觉得就那么一点赔偿,你妈能守得住吗?” 夏炎语气压低,颇显威胁。 看来她狐假虎威起来也很逼真。 “夏炎你敢!” “呵。我敢不敢——”夏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像条淬着毒的蛇,阴阳怪气道,“还不是看某人愿不愿意配合。” “妈的!”秦正如困兽般重重捶了下桌面,受了道警告才压着怒火坐下来,“算你狠!” “你妈。”秦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避开夏炎视线,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全说了,“初中那会儿有天你妈来学校找你,她刚好碰到我,要我把你叫出来,我当时忙别的事就忙忘了,等想起来再去找你你不在,后来才听说你妈出车祸了。” 他嗤笑:“她是叫你和她一起出门躲债吧?要不是老子没叫你,说不定你和你妈一样落了个残废。还轮得到今天你来阴我?” 夏炎呆愣着说不出话。 她原以为永远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却在秦正这里突然有了结果。 原来何闻莺真的想过带她走。 秦正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失心疯反问:“夏炎,你高低是不是该给我磕一个?” * 一路风驰电掣。 快滑行到医院门口,夏炎直接从车上跳下来,把车往车棚一扔,在路人“有病吧?”的嘟囔中跑上六楼,迎面碰上护士长。 无数问题哽在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小夏?你来了?!”护士长一惊,她拉住夏炎的手,把她往重症监护室带,“你先冷静一下,你妈因为长期卧床肺部感染,所以出现了呼吸衰竭,还有一些并发症,现在正在icu抢救,你……” “嗡”的一声,像脑袋被埋在鼓皮里,头顶迎来一击重锤,四面八方都是震荡的鼓响,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夏炎?”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但回过神来,已经被带到ICU门口。 “小张,这是何闻莺家属。”护士长叫住一个值班小护士。 小护士正拿着病危通知书,头也不抬:“那好,家属先在这里签个字……” 她边说边抬头,一愣,无措看向护士长,“怎么还是个孩子?” “她情况特殊,先把病情告诉她吧。” 何闻莺没有其他亲属,但夏炎又未到法定年龄,法定监护人暂时由相关部门代理。 护士连忙把何闻莺的情况跟她简明扼要,有一大堆专业名词夏炎没听懂,但她听懂了何闻莺病情很严重,要上呼吸机,要用猛药,很贵。 但她没钱。 她的积蓄只能勉强维持基本开支,承担不起任何意外。 “……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抢救……” 冷静,忽然之间极致的冷静。 夏炎冷静地搜刮着自己的朋友圈,然后拨通了盛烟的电话。 她想不到第二个可以借这么多钱的人。 一接通,夏炎就冷静地开口。 “盛……” 她张嘴,意识到喉咙堵涩,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冷静。 现在是和死神赛跑。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情绪的宣泄上。 要深呼吸。 可好像连呼吸都胸闷气短。 “求……求你,救……救救我……”妈妈。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夏炎?”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不带半分电流的杂音,真实,清澈,好像有什么东西把鼓面砸开了。 她回头。 盛烟捏着手机,就像天神一样站在她面前。
第24章 云端 一切像万花筒一样快速掠过, 头晕目眩,徒留恍惚。 保证,缴费, 签字,抢救。 所有的事情好像同步发生, 没有先后, 夏炎藏在盛烟背后, 像提线木偶一样在通知书上签字, 又茫然坐在原地看盛烟去一楼缴费。ICU和外界有堵厚厚的门,夏炎不知道什么材质,只知道自己的脸在门上的倒影也不够真切, 她被撕扯得面目全非。 “夏炎。”盛烟不知什么时候缴费回来,拍了拍她肩,见夏炎没反应, 主动抓住她的手,紧握, 用力安慰道, “阿姨会没事的。” 如大梦初醒。 “……谢谢。”夏炎低头, 发觉自己被握着的手指发凉, “你怎么会在这儿?” 盛烟沉默片刻, 没有隐瞒,“我也没想到会碰到你。” 盛烟是来找秦正妈妈的。 对于盛家工地的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 她想抓住盛昌平的小辫子。 “既然盛昌平可以用我在乎的东西要挟我,那么我也可以用他在意的东西要挟他。” “秦正他爸一旦醒来就是关键目击证人, 他妈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所以我想来拿点证据。”盛烟言简意赅,“就算这事被盛昌平掩盖过去了, 但积少成多,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72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