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道面前,人是何等渺小易碎? 这三个字对她们这些尚被长辈们保护在温室中的少年人来说,未免过于沉重了点。 阿宝低低吐出口气,率先感激道:“还得多谢尊上告知我们比试规则。” 她的眸中重新浮出笑意:“不过尊上是怎么知道的?尊上也参加过?” 姜熹见她调整好心情,眉心亦松开了些:“我年少时参加过。” 这些事是师尊告诉她的,为了安抚她的心情,素来不喜现于人前的扶风道君还特地陪她来了天坛。 “有尊上这个前辈的祝福,看来我们此行必然会顺顺利利。” 姑娘眉间朱砂骄傲又耀眼,如今混在朋友中间嘻闹,装模作样地对着蛇女行礼。 妘棠和姚天姝也跟着她闹。 大妖受过她们三个不正不歪的礼,微微偏头,弯着唇笑了下。 入秘境之前,她们还要准备些必备的灵药灵符等物品,姜鹿云让妘棠和姚天姝先去采购,自己慢下两步走在姜熹旁边,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她停下步子:“尊上,可否问你些事情?” “你说。” 姜鹿云抬眸望向大妖,眼前闪过蛇女少时模样,还有……那个跟自己一般模样的年长女人。 她酝酿了下言语,低声问:“……你认识的那个人……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为什么……腿、手还有眼睛都变成那副惨状? 她遭遇过什么? 姜熹身体猛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宝问出来之后却松快许多,她说是不在意,其实心底总会想起自己看见的那个人,甚至这几日觉得自己的腿都隐隐有点作痛,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我也不知。” 蛇女拧起眉,认真回忆:“她从未与我说过这些,在我见到她的第一面,她已变成了那样。” “啊……” 阿宝干巴巴地应了声,沮丧地垂了脑袋,还以为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蛇女的声音从她前上方传来。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再变成那样。” 姜鹿云陡然间有些想笑,眉梢一动:“尊上是要保护我?为什么?” 蛇女耿直得不像话:“因为我还要缠着你,让你对我负责。” 姑娘明显被噎了下。 “……你有时说话可以不用这么直白。” 阿宝捂着额头,感觉脑袋开始犯疼:“您还是别保护我了,我觉得我能保护好自己。” 再不济还有她家师尊师姐。 “不行。” 蛇君不为所动,态度坚硬。 “尊上这不是强买强卖吗?好不讲道理!” 姜鹿云狠狠揉捏了下手腕上的小蛇,在小蛇又要开始掉小珍珠前停下,转身去找妘棠两人。 蛇女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你也可以教教我怎么讲道理。” 这话倒有意思,阿宝随脚踢走一小块儿石子,她自己就不是什么特别讲道理的好人,怎么去教蛇君讲道理? 等她修炼到合体期还差不多,那时候她可以用拳头教教这条大蛇。 姑娘走着走着,脚步骤然刹住,随后一个回头,闷着脑袋扑到蛇君怀里,用气音急匆匆道:“帮我挡一下!我师尊在楼上!别让她发现我!” 她前脚才闹事儿打了人,可不想在去参加比试前还要挨一顿揍。 姜熹下意识接住她,愣了下,刚要说话,就听见她可怜巴巴的哀求声。 “求求你!求求你!帮我一次!” 蛇女安静闭上嘴,顺着她的意将她环在自己怀里,抬袖挡住她的脑勺,把自己的气息放开包围遮掩住姜鹿云,目光朝上看去,瞧见了那个正倚在三楼窗边往下瞥来的锦衣女人。 姜白玉本来在跟姜雪青闲聊,这会儿姜雪青嫌屋子里闷了,请她帮忙开一下窗户透透气。 “你最近身子怎么样?我给你的药都吃了吗?” “都吃了,最近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姜雪青轻描淡写,实际上与其说是没有不舒服之处,不如说是她不舒服太久,已经快熬得麻木了。 姜白玉细细打量她的脸色,点了点头:“那就好。” 大宝的病急不得,只要没有恶化都算好的,慢慢来就是。 清川仙君有点想摸出自己的烟斗,但在两个宝贝徒儿面前,她又不好抽,便倚着窗户朝外随意瞥了几眼,借着冷风抑制一下。 也不知阿宝那小皮猴如今在做什么? 女人目光陡然一顿,凤眼缓缓眯起,下面那背对着她的软翠衣裳的姑娘怎么那么像她家皮猴? 她还待再看,拥着那姑娘的妖修却兀地抬头望来,细长瞳孔瞬间化作竖瞳,额角浮现片片蓝鳞,仿若珍宝被人窥觑一般冷凝盯住她,目光中含着警告。 姜白玉倒没感觉冒犯,有些失笑地收回目光,起身离开窗边,轻啧:“这些小年轻……” “怎么了?” “那边有对儿小情人在搂搂抱抱,我还以为是阿宝呢。” 姜雪青停下手中动作:“阿宝才刚成年,碰这些还太早了。” “确实。” 姜白玉摇了摇羽扇,实在想不出自家二徒儿跟人谈情说爱的模样,在她眼里,阿宝永远都是一副长不大的孩子样,天天就爱对着她们撒娇、在疏月天溜达来溜达去地搞破坏,调皮死了,每次都气得她手痒。 “那皮猴这辈子能找到道侣吗?” 姜师尊拿着扇子点了点手心,开始怀疑。
第12章 四方大会 四方大会的死伤只在秘境结界中,在里面死亡的人会被自动清出。毕竟这是要筛选英才和天骄、培养修真界的现在与未来,而不是为了养蛊。 姜鹿云三人提前钻在房间里定好计划,大会开启后她们很大可能会被分散传到不同的落脚点,那时得靠点小技巧先找到彼此汇合一下。 相互残杀压根就没出现在她们的选择范围里,问天门里来参加第一层级比试的今年只有她们,姜鹿云几人代表的不仅是自己、更是宗门,同一宗门的门徒相残说出去也太可笑了。 临行前,姚天姝问姜鹿云:“你的计划有几成把握?” “只有五成。” 阿宝正低头整理自己腰间的佩玉,那是一块儿墨色玉石,背面刻着问天门三字,妘棠和姚天姝都有,但她们佩玉正面的浮雕样式不一样。 姜鹿云的佩玉中央雕着一轮弯月,妘棠的中间是一朵浮云,而姚天姝的则是一团明火。 她用手指轻抚佩玉,尚未抬眸,笑意便跃然而出:“不过我对你们会同意这件事,却有十成的把握。” 妘棠用棉布擦拭着自己的长剑,浅浅勾了下唇角。 红衣服的姑娘闻言后抱起胸,眉头倒竖,似是不满哼笑,指尖点了点手臂:“也只有我们这两个蠢蛋会相信你那个听起来就不靠谱的计划。” 蠢蛋其二凉凉瞥了她一眼,不做表示。 阿宝的计划确实太过惊人,纵观四方大会上千年,貌似就没有哪一届达成过她嘴里的盛大结局。倘若说出去,怕是要被人骂痴心妄想。 姜鹿云忍不住哈了声,按住自己的长刀,褪下脸上一直挂着的温和柔软的假面,杏眸上挑,眉眼间专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与锋利如初日破晓般显现。 她笑道:“可我终究还有你们。” 她的计划再过惊天动地、再过令人瞠目结舌,但她至少还有两个愿与她同行的伙伴。 “走吧,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还记不记得我们的赌注?” “排名在后的要叫在前的两年师姐!姜阿宝,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喊师姐吧!” “啧,拭目以待。” 咔嚓。 白靴点地,枯草被踩踏着发出细微声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银白刀痕如疾雷般划过半空,残影闪现,一缕血迹滑落刀尖,姑娘手腕微转,收刀时那滴血已融进满地泥泞。 暗袭者的身影无声无息倒下,很快消失。 四方大会秘境外竖着一顶天石柱,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泛着光芒的姓名,几乎每一时刻都会有姓名自上黯淡消散,而留下的名字都将踩着旁人的尸骨在这石柱上一步步往上爬。 “哟,倒还没落下她的刀。” 姜白玉慵懒倚在布了软枕的宽椅上,瞧见水镜里的画面,羽扇一摇,似笑非笑叹了句。 姜雪青知道师尊素来不爽自家徒儿跑去跟水云帘姒师姑学阵法,此时只是发发牢骚罢了,毕竟阿宝能跟着姒师姑学习自然少不了师尊在背后操作。 她给嘴硬心软的清川仙君泡了杯热茶,低声顺毛:“阿宝是您的徒儿,她怎么可能落下她的刀?” 姜白玉接过她的茶,漫不经心地吹了吹,不置可否。 小宝早在阿宝身影出现的那一瞬间就从师姐腿上爬下,自己去拖了张板凳坐到水镜前面,仰着脑袋瞧得认真。 姜鹿云拨开眼前横七竖八乱窜的树藤,目光在周围扫过,抬手一勾,握着上方垂下的枝条,整个人如轻羽般灵活地往高大的树冠上踏去,衣诀飞扬。 这里视线太杂,她得找个空旷点的地方判断下方位,好快点儿找到妘棠两人汇合。 小蛇安静盘在她的脖子上,若不仔细看,恐怕会以为是个蓝玉做的漂亮挂饰。 姜熹坐在客栈房中,靠着窗户观看水幕,摸了摸怀中那枚保存完好的灵珠。 她突然间有些奇妙的感觉,额角疤痕轻微发烫,当年的师尊也是这么看着她的吗? 从高处望去,附近是一片辽阔的森林,要往北走才能出密林的范围到达空地。 而整个秘境的中心…… 姜鹿云取下卦盘看了眼,袖中指尖一动,一道简易的幽蓝灵力构成的阵盘自她所在的树干底下扩至四方,道纹浮现旋转,须臾间如猛虎咆哮嘶吼着吞噬此地暗中窥视者。 爆破声响起,数道气息泯灭,却仍有一道攻破阵法向她杀来,拳风狠厉,身形已至姜鹿云眼前,赫然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女性体修。 嘭。 体修的力道近乎在空中撕开裂缝,若有若无的火光逼近,霎时砸向站在树顶的姑娘。 然而,扑了个空。 最后一刻,姜鹿云侧身朝她望去,身形如云雾般消散于原地。 人在哪儿? 体修的眼尾描着赤红火鸟图腾,目光陡然一凛,便想躲闪。 可惜来不及了,一道寒光如春日凉风轻飘飘滑过她的咽喉,凉意褪去时刺痛生起,体修卸了力,身体倾斜,被一只手托了下。 喉中铁锈腥味涌现,窒息感扑上,失去意识的那一瞬,体修好似听见了谁笑盈盈地与她打招呼。 “幸会,你的图腾真威风。” 那自然,这可是她家族信奉的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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