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修大能遗留的这道威压让她不断想要后退,可如若她在此时泄力松开,便是白费了薛仙尊的一番好意。 “无事,”她艰难挤出几个字,“你在前面等我,我一定来。” 谢辞昭一怔。她深深看了一眼景应愿,点了点头,转而顶着威压缓步前行去看其他人的情况。而景应愿落在最后,她趴在地上并不是为了休憩,而是实在直不起身。 她浑身的骨头似乎已经在这道威压的洗涤淬炼中一次次碎裂又重塑,变得硬如磐石。她分不清此时这究竟是痛楚带来的幻觉还是事实真是如此,可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要继续向前。 既然已经痛到呼吸艰难,无法如常站立,她爬也要爬着往前去! 景应愿匍匐着爬了几步,待到绕过这窄道的第一个弯,忽然听见耳畔因威压而不断发出的轰鸣声变了,变作了一道有些模糊而微妙的女声。 她侧耳倾听的同时也不忘继续往前爬,汗水在极度的痛苦中将她的衣衫整个浸湿,在地上留下了斑斑痕迹。就在此时,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真有爬着来的?”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存在,数千年前遗留下来的一道大能神识语带诧异,“这样差的修为与身体,竟还能爬到这里,还真是有韧性的废物啊。” 景应愿确信这道声音是对自己说的。纵观两世,从来不曾有人说过自己是废物,然而偏偏此时她还无力反驳,生怕一说话卸了力便被威压给推出去,只能滴着汗水与血水往前爬行。 “我从未带过如此废物的学生,”体修大能留下的神识啧啧两声,道,“不过偶尔教教小废物也是功德一件。听着,我只说一遍,也只能说一遍,至于吃不吃得下,全靠你自己了。”
第076章 破境金丹 景应愿痛得心惊, 此刻正匍匐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她勉强抬眸望去,只能看见眼前模糊昏花的暗道, 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便也猜到或许是前辈留下的神识之类, 于是勉强从喉中发出些声音:“请……请前辈赐教。” “这还差不多, ”那道神识语气中带上几分满意, 悠声道,“还有力气说话,不错,算是有些潜力的。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 我便也不藏私了,能走到哪里都看你的造化……这样, 你先屏息, 然后再慢慢运转灵力——” 光是听见这两个步骤,景应愿便浑身一痛,心更是高高悬了起来。 然而尽管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痛苦,她却毫不犹豫地依言屏住气息。 这时,正源源不断冲刷着身体的威压乍然变得更重了, 她几乎能分辨清这道上古威压中丝丝缕缕的残留灵力。真是极为霸道,极为厚重,将她压得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 景应愿不敢耽搁, 连忙忍住大口喘气的冲动,开始运转自身体内的灵力。 自从她来到这芥子境之中, 光是控制住身形让自己不被大能威压挤压出境便已经耗空了浑身的力气,哪还有余力运转灵力?如今感受到灵力缓缓在体内开始沸盈, 她先是感到痛,再是极度的灼烧感,最后是五脏六腑与灵脉都混杂在一起,化作几乎杂糅作一团的混乱与崩溃! 景应愿此时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肺究竟挪位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晓自己的脸上究竟生了几只眼睛几个口鼻,体内的部位随着她灵力的的运转似乎全都乱套了。她死死抠着地板,脑内一片空白,简直痛不欲生,如若面前有条路直通地府,她恐怕在可怖的混沌与意识模糊间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然而极致的痛伴随着极致的功效。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她浑身上下的筋骨血肉都在灵力汩汩运转的某一刻变得坚硬如精铁,灵脉仿佛被打通般奔流出比往日更多更磅礴的灵力,几乎将景应愿整个包裹了起来。 “哎呀,真是孺子可教也,”那道神识在她身侧绕来绕去,似乎正在打量什么,“一点就通,还对自己如此狠心,如若我还未飞升,说不定真会撬你家师尊的墙角收你当我的徒生。” 她放了什么东西出来,景应愿顿时感到有股清凉的力量覆在自己身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竟然觉得自己的视力变得好了,洞中的一切忽然一览无余。与此同时,方才死死压制着她的洞中威压似乎也变得轻了些,足以让她扶着墙壁重新站起身。 她不可思议地活动了一番手脚,发现不是威压轻了,而是自己的身躯变得不似从前般脆弱了。 然而景应愿不敢懈怠,还未缓过气息,便继续运转起灵力准备再度往前走去。那道神识见她如此,有些赞许,又有些诧异道:“这么拼命,是有仇家在外找你寻仇?” 听过这话,景应愿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却还是边走边答道:“算是吧,除此之外,我还想参加此届的四海十三州大比。” 见她变得游刃有余许多,那道始终环绕在她周围的神识也高兴起来。她笑了两声,似是在追忆什么,感叹道:“原来如此。想当年我年少时也曾拿过大比的魁首,拿完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也就那样吧。” 景应愿听出几分她语气中的得意,趁机问道:“不知前辈是哪位大能,如今与我对话的是前辈的神识么?” “昔年飞升的人多,我在其中浑水摸鱼,算不得什么厉害角色,就不说名姓了,”那道遗留在洞中的声音解释道,“我确实是我两千年前留下的一道神识,本体飞升后便断了联系。如今我正日益散去,早已凝不出身躯,只剩道意识残留在此。你能遇到我,算你有点运气。” 景应愿这些年来头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运气好,觉得很是新鲜。不过转念一想,曾经不曾得到的东西,现今她不耗多少力气便都有了,确实这一世身上是有些运气在的。 沉思下,她又听那位体修大能残留下的神识冷不丁说道:“我感觉到你快要结丹了。” 景应愿微微吃了一惊,果然感觉体内的灵力正滚滚发着热。 这是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她前世还未到结丹那一步便死去了,且总觉得前世结丹有些阻碍,如今想来,说不定又是一桩自己不曾知晓的阴谋。她心中思虑,脚步却不停,任由钝刀割肉般的苦痛包裹着她,身体叫嚣着想要停下,可心却冷静得出奇。 见她如此,那道神识诧异道:“都要结丹了,你还要再往前走么?金丹修士结丹时又被称作生死槛,稍有不慎便要丹爆人亡,何必要冒这个险?” 景应愿咬牙摇了摇头,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出奇。 她道:“我在想,我方才在您遗留下的威压中运转灵力可事半功倍,那在此直接结丹是否会对锻体来得更有益处?” 她话音落下,整座暗道安静了一瞬。 “这法子未曾有人试过,不过理论上当是可行的……可我仍不明白,为何你宁可豁出命也要这样做?”那道神识困惑道,“我问你,你修的是什么道?该不会是什么自毁的道术吧?” 就在说话间,景应愿已顶着芥子境中剩余的威压走到了暗道第二个转弯处。 她每走一步都浑身战栗,抓在墙壁上的十指因深入骨髓的痛苦而收力裂开,鲜血横流,又因锻体已渐入佳境而飞速地恢复身上的伤势。伤口愈合又裂开,裂开又愈合,她却仿佛浑然感觉不到痛楚般继续前行。 体内的灵力如岩浆般沸滚,烫得她心焦。她感觉体内正有什么东西缓缓凝结,时冷时热,浑身上下似乎被泡在极冷的冰水中,又仿佛坠入火海,她难以再前行,只得放平稳呼吸,尽量平和地为自己舒缓灵脉的压力。 此时听见那道神识问话,景应愿先是有些高兴,于是就地坐下准备突破凝丹。她想了想对方问的后半句话,答道:“我修帝王道。” 至于为何要豁出命去做—— 她想起前世在凡间也逐渐出现,扰得民不聊生的邪祟;想起此刻身在金阙的妹妹,金阙的子民,前世不知为何故去的师姐,或许正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司羡檀与幕后仇人…… “……我对飞升或许并没有执念,”景应愿轻声道,“我修此道,是因我想要的是真正的苍生太平。若天要人死,我便要人活,我想要天下真正应我愿而生——” 为了这些,我无法后退,也不能再度身死! * 天边一道劫雷闪过。 此时此刻,正在芥子境外执剑指点其余学生的薛忘情惊愕抬头。 她当机立断冲出殿外,看了看天边正飞速凝结的劫云,回身愤怒道:“是谁要破金丹境,为何不早些说!金丹期十八道劫雷可颠覆生死,不是闹着玩的,你家师尊没教过你么!还不快些站出来让我帮你护法!” 薛忘情身后众学生面面相觑,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此便有人说道:“薛仙尊,我们此处未过金丹的学生不过四五人,此刻都在这里了,都没有要破境的征兆啊。” 劫雷已近在眼前,薛忘情急得团团转:“是谁,到底是谁!再不说劫雷真要下来了!” 她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一拍脑门。与此同时,正在角落默默运转功法扎马步的雪千重急得跳了起来,她慌张道:“是应愿……应愿是筑基大圆满,她马上就要破境了!” 薛忘情心烦意乱地乱抓头发,一头束好的头发被她抓得乱蓬蓬的。她又惊又怒:“她真的不要命了么!” 然而事已至此,薛忘情只好执剑捏诀向天,厚厚套了层灵力罩子笼罩在鼎夏学宫的半空。 她知晓这灵力罩子并不能在金丹期劫雷下顶上多少时候,如若景应愿真的不肯出来……薛忘情心中一个可怖的想法骤然冒了出来,她闭上双眼,感知到第一道劫雷即将劈下,心情复杂道,她该不会真的想在芥子境中渡雷劫吧? 薛忘情看着劫雷劈下,绝望之下心道—— 沈菡之平日难道往死里磋磨门生,所以才导致景应愿如今嫌命太长? 都怪沈菡之,总之遇事不决先怪沈菡之! * 芥子境中,谢辞昭猛然停住脚步。 她身旁几人中,只有修为最高的晓青溟还在苦苦支撑,勉强往前挪动碎步。金陵月已然有些体力不支,正靠在墙边喘气。柳姒衣看着前方的晓青溟,咬咬牙继续抓着墙壁稳住身形,公孙乐琅万念俱灰,蹲在地上看着前方,大有与这方芥子境同归于尽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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