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海水分流,露出其底如同邪窟般源源不断爬出邪祟的黑色怪巢。 “芝麻吐掉,”景应愿道,“以后再给你买好吃的。” “小师妹啊,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溺爱她了,”柳姒衣看了眼如同壁画中所绘的神迹般的巨蟒,啧啧了两声,“太挑食可不好。” 冲天的红焰之下,谢辞昭分神瞥了一眼柳姒衣:“如若哪天她爬到你床上要跟你同床共寝,你便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柳姒衣看了眼满口鲜血碎肉,头颅却默默转过来,眼含一片懵懂天真之意的芝麻,瞬间改口:“我开玩笑呢,这孩子是该吃点好的。” 红到发黑的海水分成两道,雪千重待在峭壁上看着海水,时不时言出法随给她们补充些灵力。她如今修为掉至金丹,还需静补,可用起身上铭文却愈发得心应手,也不需再担忧神赐的这些天赋带给她的副作用。 她凝视着海面,思索了几瞬,忽然高声朝着她们喊道:“你们说,这些邪祟为什么源源不断地往这边来啊?” “是因为恶念吧?”金陵月提枪戳穿了一只邪祟,正有更多的邪祟被她催生的万花扼死,“或者因着上界那些想要下来的邪祟催动?” 一时间,海岸上的邪祟已经被她们清理干净。景应愿与谢辞昭修为最高,站在距离海水最近的地方成为第一道防线,两轮亮如明月的长刀相交,她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朝着潮水涌来的地方踏浪疾行而去! “应当不关恶念的事情,”晓青溟一甩长鞭,守在岸上,“如若上界真的有能力完全影响到下界的邪祟,千年前的邪祟就不应当被杀光了。我更倾向于它们是有人控制的,还记得那日杀害开平帝的邪祟吗?它与其他邪祟不同,通晓人言。” 景应愿与谢辞昭并行至那处如产卵般密密麻麻涌出邪祟的古怪暗巢处。谢辞昭爱惜她的刀,伸手用灵力将这块巨大的暗巢撬了起来。 她还以为自己会看见如海蟑螂般密集的邪祟从巢穴底下冒出来,然而其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就在她撬翻这块地方的瞬间,那些涌动着血泡的碎肉水也停止了翻涌。 本该继续源源不断出现的邪祟消失了。 银蓝色的月光洒在谢辞昭与景应愿肩上,海水重新变得洁净,她们蹚水回来,鱼群在她们的腿边游来游去,一切竟然都短暂地回复到了事端未开始前的宁静模样。 魔族与其余修真界人士都分散去了岛上治疗伤者,她们一行人彼此依靠回到了沙滩上,柳姒衣为她们燃起了一团小小的篝火。水珑裳探手,让那些毒物爬回袖中,紧挨着公孙乐琅坐了下来。 芝麻立刻有样学样。她幻作人形后不敢挤在景应愿与谢辞昭中间,于是挤开了柳姒衣,将自己缩成一团,任由景应愿用净身诀给自己洗脸。 海面之上风雨欲来,水珑裳垂下眼睛苦笑了一声:“原先说好的请你们来玩,却没想到再度相见却是在这种时候。” 她们大多都是活泼的性子,可此时多少有些沉默,公孙乐琅伸手想去拍水珑裳的手背,指尖却被她一把抓在了手里。她瞬间有些脸红,却不敢吱声,指节在她手里扭动了几下,便也不再抵抗。 “方才我们掀开那块礁石,底下没有东西,也没有阵法,”谢辞昭简略道,“或许它们真的是被人为控制的。” 晓青溟蹙眉便道:“有谁那么大的本事,能驱使动这些邪祟?若真有人这样干,岂不是背弃自己人族的身份通敌了?” “通人性的不止是人,”景应愿道,“还有崇霭身体里逃出去消失的那只邪祟。” 她不曾正面与它交锋过,但听其余人的转述,当时崇霭掳走女儿时的模样几近疯癫,整个人的体型也已经扭曲,称不上是人族了。那只东西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作邪祟,而是真正的,有自我意识的堕仙。 它在人间流连千年,上了崇霭的身,足以看出它需要借助人身的力量行动。它有寄生的弱点,却又拥有强大的力量和灵活的头脑。这只堕仙似乎比其余在人间出现的邪祟高等,说不定有与其余邪祟联系,甚至催生邪祟的本领也未可知。 它如今究竟在何处,又怀揣着怎样的意图? 就在此时,一直不曾说话的李微尘忽然开口了。 她瞳孔中跃动着篝火的光,轻声道:“如若真是它,那么它迟早会找上我。” 谢辞昭看了李微尘一眼,心下了然。如今她们的前尘都已经被改写,只差最后一笔前世着墨过的结局还横在眼前。在李微尘还叫崇离垢的时候,她便被认定为毗伽门的圣女,被献祭出去打开天阶。 李微尘,谢辞昭,景应愿。这三个人的命运就像是一团缠乱了的蚕丝线,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纠葛在一起难以分开。她们之间哪怕少了某一个,误走了某一步,如今挣破牢笼的情况都不可能重现,于是对彼此之间的情感更多了一份复杂与郑重。 眼见着气氛重新凝滞下去,柳姒衣站起身,抬手挥灭了篝火:“别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再出现什么妖魔鬼怪我也不怕,直接提刀杀了便是了。” 水珑裳跟着站起来,她知晓她们将要赶去不见海,便悄悄松开了公孙乐琅的手。 “想牵就牵,没人管你们的,”金陵月抬眼看着她们俩,眸中似是看透了一切,“我知道你们大比之后便一直在用灵传通信。” 公孙乐琅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她想解释些什么,但这群人都用看透了的眼神盯着她看,就连高冷古板的谢督学都将视线挪了过来。水珑裳觉得好笑,替她解围道:“我们暂且只是朋友。” “是朋友,手拉着手不放的朋友,”柳姒衣翻个白眼,“上一对这么干的还是我大师姐和小师妹。我就是被你们骗了,真以为是什么纯洁无瑕师姐妹情,哎呀赔得我……怎么不见她们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来牵我的手?” 景应愿一脸无奈,谢辞昭冷着脸作势要去牵她,柳姒衣跳进传送阵中一脸惊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拧我手腕的骨头,谢辞昭你这招用过三次不许再用了!” 在海浪的拍击声与笑声中,她们都上了传送阵,对着海岸上重新变成孤身一人的水珑裳挥手告别。她们留下了那些魔军和修真界人士镇守桃花岛,以防邪祟再度在此处出现,而后重新开启传送阵,朝着不见海的方向飞去。 公孙乐琅挥着挥着手,看海风吹起水珑裳的长发和纱衣,忽然有些落寞,将身子缩了回来。 “待到这些破烂事都过去之后,我们再来桃花岛一趟怎么样?”她将两柄小剑插回身后的剑鞘中,闷声道,“水珑裳她一个人在这也怪无聊的。” “你怎么不说容莺笑独自在不见海无聊,”晓青溟托腮打量公孙乐琅的脸,“承认自己意动了,很难吗?” 公孙乐琅想了想先前在大比时放下的狠话,再想到鼎夏游学时将她们挨个问过一遍结道侣的旧事,心下发寒。她哀嚎一声瘫在传送阵中绝望道:“让我承认可以,你们能不能把我以前干的那些旧事都忘掉啊?” 雪千重道:“什么旧事?” 景应愿看她这样好玩,火上浇油道:“你当时还问过我,我那个仙风道骨的大师姐可否有道侣——” “啊,这样一说她也问过我。” “还有我。” 公孙乐琅躺平闭上眼睛装死,直到传送阵在不见海开启的前一刻,她都没有睁开眼睛。
第155章 两个圣女 不见海毗邻第九州边际, 是四海十三州最大也是渔业最发达的岛屿。对比百姓们口中的避世神国桃花岛,不见海显然要更加有市井气,因着海中产一种价值百金的黄金长鱼, 有不少凡人百姓选择远走异乡, 来到不见海碰碰运气。 此处灵气稀薄, 故而能留下的修士寥寥无几, 凡人占绝大多数。 景应愿一行人从传送阵中走出, 本以为会直接来到容莺笑所在的宗门,可抬脚走出来,却是一座专门售卖海鲜鱼类的街市。裹挟着海盐味和鱼腥味的风扑面过来,谢辞昭有些洁癖, 她抬脚跨过了地上几条已经生蛆的鱼尸,提步往前走去。 容莺笑不在这里, 街尾站着两三个身穿深蓝色细布服制的少年。她们无一不是身量高挑, 皮肤白皙,看似单薄的手腕之上都是拉弓拉出来的结实肌肉,背上俱背着一把漂亮的重弓。 见她们几人从隐蔽处过来了,其中一位连忙对着谢辞昭打了个眼色,似乎是示意她们先暂且不动。纵使不明白她们的用意, 可谢辞昭还是不动声色地止住了朋友们继续向前的步伐,站着佯装挑鱼。 虽然邪祟肆虐,但不少百姓还是选择顶着风险捕鱼出早市。不见海并不似金阙那般,有开平帝下令拨款放粮帮扶, 比起被邪祟杀死,这些百姓更怕两手空空回家, 使得家中老小饿死。 正当她们尚在诧异时,便见暴动骤起。 离那几个背弓修士最近的摊主见到她们的身影, 忽地怒喝一声,将手中海鱼往地上狠狠一拍,一双熬得血红的眼睛中尽是仇恨。他不顾手中尽是血腥,上前两步捉住其中一位修士的衣领使劲地晃了几下,似乎还想要动手,被身旁的另一位修士制住了。 “你们还敢来!”在一片异样的目光中,他暴怒道,“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修士!如若不是你们没用,那些邪物怎么会杀死我的孩子?我看就是你们这些人将邪物招惹来的!” 帮手制住人的修士年纪似乎还小,性子冲动,见他要对自己师姐动手,便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她刻意收敛了力道,但还是将人推倒在了地上,那渔民本来污迹斑斑的衣裳更是沾满了地上的鱼血,就连脸上都蹭到了泥与血,看上去格外狰狞可怖。 那背着重弓的师姐拦了一下师妹没拦住,急道:“你……你不该如此,还不去跟这位阿叔道歉。” 蓝衣师妹揣起手,脾气也上来了:“师姐,分明是他想动手打我们!我们本可以不管这些人一走了之的,却仍旧守在此处日夜不分地杀邪祟,何师姐与赵师姐昨日都负了重伤,凭什么这些人可以将我们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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