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景应愿的方向:“应愿是我亲自收的徒弟,哪怕我们这把老骨头都折了,我今天都不会让她折在这里。” 月小澈将信将疑看了她一眼,像是懒得与她再争辩,一拂袖坐了回去。 崇霭那边倒是凝神从未言语过,仿佛对她们方才的这番机锋完全不感兴趣。他端详着掌中的兰草,待到兰草生长至三寸长时,只见仙人拂袖一挥,兰草霎时出现在了景应愿的面前。 景应愿看了看他,崇霭对景应愿点点头,示意她用手触摸。 眼前的兰草生得很是喜人,仿佛是活物。景应愿沉下心,将手轻轻放了上去。 陡然间,风云突变! 她微微睁大眼,只见方才这株漂亮的兰草竟泛起了微微的红光,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注视,它瞬间红光大盛,光芒溢满了整座大殿! 随之而来的是从指尖蔓延至全身的巨痛。 景应愿感到自己的灵力不受控制般被飞速抽走,方才还充盈的灵力转瞬便堪堪剩下一半。这感觉比先前超负荷地使用灵力劈剑更加可怖,她有种预感,若是灵力被彻底抽空,她今日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 她勉力挥出一击,却撼动不了兰草分毫,灵力流逝的速度反而愈加快了! 也是,自己的修为只是练气期,这样的抵抗对于法器本身基本无效。更何况这株兰草乃是仙级,不知汲取过多少灵力,对她如今的抵抗当然不痛不痒。 她深吸一口气,在这样来回的拉锯与抵抗中,她原本便是勉力压制的修为愈发松动,摇摇欲坠——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景应愿遥望了一眼殿外突起的滚滚风云,心下一时有些好奇:不知这仙级的法器,对上天道劫雷,孰赢孰输! “应愿!” “小师妹!” 仓促间,她扭过头,看见师尊自座上拔刀而起,朝着兰草一刀劈来—— 然而刀光未至,雷光乍起! 雷光将沈菡之挥来的那一刀阻隔大半,殿外长空劫云密布,前一瞬还放晴的天空瞬间黑了下去。蓬莱学宫无数弟子往第五峰峰顶望去,只见蓬莱大殿上空乌泱泱一片劫云。 而后,劫雷降世! 众人围在一起沉默了一阵,有人擦了擦眼睛,不可思议道:“……是我看错了吗?” “不是,哪有好人在蓬莱正殿渡雷劫啊!” 就问这位道友到底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 面对劫雷,景应愿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慌乱。 加上前世的劫雷次数,她统共也受过了四五次,倒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她身怀他们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仙骨,体质奇异,筑基期的这九道劫雷也没那么难接。 至少她有备而来,远比十日前刚练气时那道猝不及防接的劫雷好多了。 只是肉身被雷劈得焦烂,味道有些不太好闻。 景应愿在劫雷之下甚至还能勉力站着。在众人五味杂陈的注视下,她面色狰狞,十指却猝然收紧,恶狠狠地抓住了在电光中不断颤动的兰草! 既然以练气的修为终止不了这株草对灵力的掠取,那么筑基期呢?若筑基也不堪抵抗,那再加上九道天道劈下的劫雷呢? 雷光烁烁中,她的脸被映照得可怖如鬼煞,堪比五殿阎罗! “……师尊,小师妹该不会不是人吧?”柳姒衣打了个寒颤,“这么经劈,不像金阙帝姬啊。不如好好查查她身世,有可能是雷公电母之女什么的。” 谢辞昭心下一沉。 果然是魔修么……她见昨日小师妹身上深不见底的怪异气息并未外溢,稍稍放下了心,看来赠与她的辟息珠,她有好好带在身上。 见柳姒衣张口还想胡言乱语一番,谢辞昭便作势要给她施噤声诀,柳姒衣对她这套流程熟悉得不行,立刻乖巧闭上嘴。 而一旁的沈菡之也是悄悄松了口气。 这个徒弟,她收得是真不亏! 她将月侯刀重新收刀入鞘。无视了满殿轰隆乱窜的雷电,她得意道:“我就说我们小牡丹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惜某些人去晚了,这般好的弟子,生来当是我沈菡之的!” 月小澈没理她,反倒是方才一直没开口的玉自怜道:“你莫要得意太早了。” 她凝神望着下方死攥着兰草的景应愿,冷淡点评:“不过你徒弟确实不是一般人,疯起来简直不要命。我听说,她在凡间一剑练气,而后便是十日后的如今,她修为已破至筑基。” 她如雪般浅淡的眸子眨了眨,平静道:“从古至今强行破境的修士数多不知几何,可后来呢?这些人便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了。” 玉自怜道:“沈菡之,你看错了人。此人冒进,不该入蓬莱学宫。” 她静静地看着沈菡之的脸,以为会在她的脸上看见被挑起的怒气,可令她不解的是,沈菡之居然笑了。 沈菡之笑得畅快:“玉自怜啊玉自怜,你竟然也有今天这般打眼的时候!” 她一指殿下的景应愿,后者正抓着那棵逐渐开始蔫巴的兰草开始打坐。 “我问你,你看她现在像是强行破境的样子吗?” 景应愿确实不像。 本来青翠欲滴的兰草被她和劫雷合力拧成了团,此时在她手中已经不复先前的生机。景应愿感应到它汲取灵力的速度大不如前,甚至有些钝滞,于是便开始尝试将灵力往回拉扯。 卡在她与兰草之间的那道力量顽强抵抗了一下,随后便被降下的最后一道劫雷劈蔫了。 景应愿趁机将灵力往回收。起初是一滴,一线,再然后,兰草中的积攒的灵力便如江海般喷薄向她掌心! 她眨眨眼,对这些白来的灵力自然是照收不误。 而殿上众人此时再遥望殿下那株被捏得不成形状的兰草,它的颜色蓦然从浅淡的翠绿转为几近发黑的深红,随着时间流逝,颜色隐隐还有变深的迹象。见到这一幕,一直紧盯着这边的玉自怜蓦然站起了身。 “第九阶……竟然是第九阶!”她喃喃道,“这与千年前飞升的谢师叔的灵力十阶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思及自己这八百年来被誉为剑宗首屈一指的天才,当初入门时灵力纯度却只是第七阶,直到后来不断地修炼淬炼才堪堪进到第八阶——再看身旁自己从偏远州落千挑万选,不远万里带回的亲传弟子司羡檀,心下便多了几分比较。 羡檀与当初的自己同是七阶灵力,二百余年修炼后已是金丹第一人!玉自怜纤长的手不受控制地紧握起来,这姓景的孩子在凡间无师自通,一剑便破至练气最高阶,十日后又破至筑基,难以想象她今后前程几何! 怕是这被称作天下第一宗的蓬莱学宫,都无法拘住她了…… * 有人发自内心惋惜,有人欣喜若狂。 沈菡之身为返虚第一人,在四海十三州内,她的天赋常与最后飞升的谢灵师相提并论,乃是这千年中极为罕见的纯度八阶。 她座下的谢辞昭用兰草测出的也是八阶,异于常人的是,她灵力从八阶过度至九阶时总有一团莫名的黑雾笼罩,但也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顺利过了兰草的核验。 柳姒衣乃是因缘巧合收来,虽成日不着调,但用琉璃球测出天生灵力也有七阶,只是她贪玩,总是惰于修炼,这才落了剑宗那大弟子一段。 为徒弟欣喜的同时,沈菡之心中也隐隐生出了些许顾虑。 她淡淡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崇霭。 与她们或惊愕或快意的脸色不同,他神色浮出几分罕见的阴沉。沈菡之在心中啧啧两声,心中也多出几分提防—— 看来自家小牡丹是抢了人家风头,挡了旁人家女儿命定飞升的路了! 正如沈菡之猜忌那般,崇霭微微抿唇,一挥手将景应愿怀中的兰草召了回来! 他强忍住当众拿出兰草检查的心思,勉力笑道:“哈哈,真是后生可畏啊。” 沈菡之知道他这话说的不情愿,当下眼珠子一转,用刀柄戳了戳崇霭:“崇长老,我看你这株兰草经了九道雷劫,确实是损毁了些,品阶也掉了,干脆就送给我徒弟当见面礼吧。” 崇霭一探,果然如此。 看着沈菡之得意洋洋的脸,他几乎绷不住自若的神情。见众人各异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崇霭咬牙,将那株被劈得萎靡的兰草抽了出来,拂袖丢给沈菡之:“罢了,罢了!给你!” 这株兰草奇就奇在攻可汲取灵力,一探便知来人灵力纯度,守可滋补被毁的灵脉,哪怕灵脉破出数个漏风如渔网的大洞都可补齐,哪怕它从仙阶掉至天阶也依然是件可遇不可求的奇物! 沈菡之接住可怜兮兮的兰草,心安理得地往袖中揣:“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我徒弟的灵力大家有目共睹,拜师礼本就只是走个过场,崇长老日理万机,咱们就不打扰了。” “等等。” 三番五次下来,崇霭的脸色终于透出几分阴沉。他扫了一眼殿下正运转灵力调息的景应愿,冷声道:“沈仙尊,你这徒弟灵力纯度实在蹊跷,不得入学宫内门!” 这话一出,殿上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敢问是如何蹊跷,”沈菡之微笑着站直了身,“我徒弟一剑练气,十日筑基,敢问这样的蹊跷,比起崇长老女儿十年一破境,同是纯度九阶的天生仙骨之女又如何?”
第011章 新人第一 ……又一个天生仙骨? 除却自己,世上身怀仙骨的还有其他人? 见台上人的神情,似乎对崇仙尊女儿身怀仙骨之事早已见怪不怪。景应愿心下纳罕,难不成在蓬莱学宫,天生的仙骨多到可称斤叫卖? 她一时间思绪杂乱,神思恍惚间,便听殿上的崇霭冷喝道:“沈仙尊,你这是何意?” 他横眉冷对,终于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离垢降生时便身怀仙骨,是天定的屠魔之人,身系修真界大任!你将离垢与这不知靠什么邪术洗涤灵力的孩子相对比,实在有些折辱她了!” 此话一出,沈菡之身后的谢辞昭神色也骤然冷了下来。她尚能勉强隐忍,可一旁的柳姒衣脾气素来火爆,一张风流爱笑的小脸此刻结满冰霜,竟反手就想拔刀出鞘。 谢辞昭伸手紧紧箍住她的手腕,眉眼冷肃,冲她摇摇头。 柳姒衣无论修为还是年纪都不如大师姐,被她一拦,手腕再无法动弹半分,只是狠狠剜了一眼崇霭的背影,抿着唇将握刀的手松开了。 “听崇长老所言,是怀疑景应愿是妖修或是魔修?”玉自怜沉默许久,忽然道,“只凭猜测便决定她去留,实在武断。” 她实在有惜才之心,只恨去晚一步,白白让了柄绝世宝剑给沈菡之那用刀乱劈乱砍的粗人。再者今日亲眼目睹这孩子的天赋与胆量,心头更是遗憾。 玉自怜怀着揣测打量了一圈谢辞昭,听说这孩子也是沈菡之白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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