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 “你不必狡辩,也不必拿娘子嘱咐要优待去岁伤亡部曲的家眷来当幌子,毕竟此事连娘子都已经看穿,你再瞒我,只会令我更加瞧不起你。” 青溪悚然:“娘子她……” 夕岚见他连否认都不否认了,心里的火噌地冒出来,质问道:“我自问没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这样做对得住我吗?” 青溪说:“我也没越过那条界。” 他没越界,可夕岚心底却有了疙瘩和裂缝。 翌日,张棹歌和崔筠就知道了这事。 因为二人一大早就来找她们处理家务事了。 二人的婚事是崔筠之母定下的,因此他们没有自主离婚的权利,只能来找崔筠。 崔筠让张棹歌关起门窗,对青溪和夕岚说:“眼下没有别人,你们可以如实交代了。” 真到了崔筠的面前,二人反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他们之所以会找到这儿来,是知道他们昨晚吵架的事瞒不住,冷处理可能会招来流言蜚语,从而造成更恶劣的影响,因此还不如来崔筠这儿坦白问题,顺便寻求解决办法。 张棹歌问:“你们要和离吗?” 二人皆不语。 青溪有些意动,但显然顾虑更多,以至于他不敢轻易开口。 夕岚则是迟疑了下。她与青溪虽说没有多少感情基础,但当了六年夫妻,总是有些情谊在的。 张棹歌淡淡地说:“不想和离过来干嘛?感情的事,旁人不便插手,只有你们自己想明白了,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崔筠说:“既然此事涉及林春,那还是把她也叫过来吧。” 青溪扭头对夕岚说:“是我对不住你,但此事错不在林春,在我。” 夕岚眼眶红红的,别过脸去:“错自然在你。” 在等林春过来的时候,青溪也将他与林春相互吸引,萌生情意的事坦白了。 如崔筠猜测的那般,青溪因与夕岚聚少离多,又无法和离,因此一直过着平淡几近乏味的夫妻生活。加上夕岚处处以公务为先,夫妻间的情话都少有,青溪正值壮年,哪里能长时间忍受这般寂寞的滋味? 这时,丧夫半载的林春走进了他的心里。 林春年长青溪两岁,虽说长年干农活,肌肤没有夕岚那么好,可她活泼大胆又会体贴人,与夕岚是两种完全相反的类型。 接触久了,二人之间就产生了情意。 但林春碍于青溪已经娶妻,而她又带着两个孩子,不能轻易越过那条界,因此最多也就是跟青溪牵牵手,说说情话,或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青溪觉得,跟林春这样的相处才像是正常的夫妻。 哪像夕岚,开口闭口就是娘子的安排、娘子的任务,还有账目、采办等事宜,跟她说话无趣极了。 他们之间不该是夫妻,而该是最纯粹的同事。 其实青溪明白林春会向他示好是为了让自己和孩子的日子能更好一些,即便如此,他也甘之如饴。 青溪的“控诉”让夕岚缄默了许久,毕竟她确实很少会考虑到青溪,比如当初崔筠在挑选去汝州负责纸行开张事项的人选时,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崔筠曾问她要不要先跟青溪商量,她觉得没必要商量,因为她以为青溪能理解她的选择。 事实上青溪能理解,但理解是一回事,能否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理解夕岚的拼劲,但他无法接受在她的心里,事业比他更重要。 作为旁观者的张棹歌与崔筠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林春一头雾水地过来,在看到青溪与夕岚后,心中颇为别扭,同时也有些心虚尴尬,忍不住猜测,她跟青溪的事该不会被夕岚知道了吧? 不过就算被人知道了,她也不会因此而内疚惭愧。 内疚惭愧那是有道德的人才会产生的情绪,但在温饱和生存面前,道德和良心又值几个钱? 崔筠问起她跟青溪的事,她恬不知耻地承认了,也真心实意地向夕岚道歉,还说:“我知道我不要脸,可是十二郎没了后,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并不好过,我想找一个依靠。” 夕岚说:“娘子不是佃了几亩地给你吗?你只需交一成田租,如何不能自力更生?” 林春将一双手伸到夕岚的面前,后者定睛一看,只看到上面有厚厚的茧子和一些疤痕。 她说:“从前家里有十二郎,他很少让我干粗活累活,可十二郎没有了,那些地我只能自己翻种。冬天过后的土多硬呀,一锄头下去都敲不动。我挥着锄头,手掌起了一个又一个泡,水泡磨破后流成血,伤口还溃烂了,我想买药只能用粮食去换……两个孩子病一场就去了三分之一的积蓄,仅是几亩地,如何能养活我们娘儿仨?我就算不为自己,我总得为两个孩子的未来谋算。” 她最崩溃的时候都想找一根绳子把两个孩子挂上去,最后再自我了结了,可她的两个孩子这么乖巧听话,她又舍不得了。 夕岚沉默了。 林春也不想完全依靠青溪,所以她尽可能地干活,就像这次冬训,很多男人都笑话她自不量力,可为了那一口肉,她还是咬着牙挺过了两次考核。 她说:“事已至此,我与崔管事断了就是。” 崔筠见不得青溪缩在两个女人的后面,声音凌厉了许多:“青溪,有什么话就说,畏畏缩缩不像话!” 青溪这才说:“娘子,小的想与夕岚和离,此事是小的做错在先,要如何罚小的都认了。” 崔筠看向夕岚:“你想与他和离吗?” 夕岚咬了咬牙:“我也不稀罕他,不是离了他就不能活。” 崔筠没问林春,说:“如此,那我便做主让你们和离了。此事是青溪有错,因而你们成婚这么多年的积蓄,需要分八成给夕岚做补偿,可有异议?” 青溪和夕岚都没有异议。 “你们这婚事是先母定下的,青溪你不珍惜,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因此我还要罚你接下来半年,月钱减半。” 青溪也认罚了。 至于林春,崔筠要收回那几亩田,以示惩戒。 但考虑到她的处境,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给了她另一条出路——或去果林打理林子、饲养家禽和猪羊,或去造纸作坊学抄纸,或在杂院当粗使婆子,或去织房纺布……每个月都可得一千钱。 甚至她可以什么都不选,自谋出路。 往后不管她是要嫁给青溪还是真的跟青溪断了,崔筠都不会再干涉。 林春选择去打理果林及饲养鸡鸭猪羊。 崔筠处理完他们的事,让青溪跟林春先出去。 张棹歌知道她有话要与夕岚说,便去场上盯着部曲奴婢训练了。 傍晚,张棹歌回来没看到夕岚的身影,问:“夕岚过去汝州城了?” 崔筠说:“嗯。她此番过去带了不少纸张和佛经,所以今夜先在县城歇脚,明天就能早点到汝州城了。” 张棹歌走到崔筠的面前,趴在案桌上抬手替她抚平了眉头,说:“这桩事解决了,不应该是皆大欢喜吗?怎么愁眉不展的样子?” 崔筠借势握住她的手,问:“棹歌,未来我们会不会也像青溪与夕岚那般,过了最初的激情,便只剩一地鸡毛?” 张棹歌一愣,明白过来,是青溪和夕岚的离婚让崔筠产生了不安的情绪。 古往今来都是相爱容易相守难,更何况她们之间都是女子,所要面对的难关又岂止时间和外界的诱惑? 张棹歌问:“七娘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你敷衍我。” “……没啊。” “你知道我不可能回答没信心,可我若回答有信心,便显得我先前的问题很傻,这不是敷衍是什么?” “那我若说我们的未来不会步青溪与夕岚的后尘,你是不是还会追问为什么这么信誓旦旦?” 崔筠:“……” 居然被张棹歌预判了。 但是没关系,她还有说辞:“你看,你就是说不出为什么,所以才找话敷衍我。” 张棹歌好气又好笑:“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忧虑而吵架啊?” “我向来讲理,是你认为我在跟你吵。” 张棹歌:“……” 她缴械投降:“行,我不占理,说说你故意跟我演这一出,想让我做什么吧?” 崔筠的眉梢一扬,一改刚才纠缠不休的模样,说:“我想要你。”
第79章 热销 用自己的身体来安抚崔筠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况且床笫之事自然该有来有往,这样才有利于妻妻生活的长远发展。 张棹歌望着她,吃吃地笑了声:“那今夜我是你的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撬动了压在崔筠心头的千斤石, 她尝到了心潮澎湃、血脉偾张的滋味。 情话果真是最好的前戏,尤其是张棹歌这少有的姿态, 叫人神魂颠倒。 在张棹歌付出血的代价后, 崔筠对未来的忧患意识总算是打消了。 尽管张棹歌不需要,但崔筠还是内疚地给她放了一天假,并暗下决定, 一定要多练, 只要熟练了,就不会因为技艺生疏而叫张棹歌有苦难言了。 张棹歌心头倒是没什么苦, 她还安慰崔筠这都是甜蜜的负担。 崔筠原想就这个“负担”跟她掰扯清楚,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便让这事翻篇了。 …… 青溪与夕岚和离的事并没有外传,只不过青溪搬到另一个院子居住的事瞒不住别人,于是就有了许多猜测,但碍于他的身份, 没有人敢跑到他面前来说三道四。 林春在冬训中没能撑过第三次考核被淘汰了, 好在她有了新的活计,不用再担心接下来的日子一顿饱一顿饥了。 她跟青溪不知是真的断了,还是因为果林离别业太近,有顾虑,并没有在张棹歌与崔筠的眼皮子底下频繁往来。 崔筠也没空管他们的事, 她正在等刊印的佛经面世后的成果,是否如她猜测的那般提高楮皮纸的销量。 在崔筠把佛经的消息放出去后, 昭平乡附近的广宁寺是第一个找上门的,目的自然是想借阅她手上的佛经。 来的是广宁寺的主持方丈,可见崔筠手上的佛经对这些僧人的诱惑力有多大。 崔筠让朝烟拿出两卷刊印的佛经给主持,后者看到佛经的态度愈发虔诚,尽管这两卷佛经并非他此次的目的,可他还是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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