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对这个称呼还有点不习惯,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 沈曼也没说别的,对谢阿姨说:“你把家里的人聚一聚,我带小池认认人。” 谢阿姨应了,过了会儿,所有在别墅里的人都到了客厅,两排,共十三个,青黎明显看到江池又被震了下,两只眼睛鼓得溜圆。 而后两分钟内,全是此起彼伏地向二小姐问好的声音。 江池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认完人之后,沈曼又带江池去熟悉地方,前排别墅、后排别墅、花园、游泳池、健身房、影音室、图书馆…… 青黎跟了一半就停下来,在楼上的射箭室外坐着等。 楼下俩人绕了一圈,快一个小时了才终于又回到花园面前,青黎站在栏杆前看她们。 除了刚开始的瞬间失态,青黎很快就反应过来,而后她便一直以一种审视的态度看这个女孩。 她当然知道,江池不是于青黎的双胞胎妹妹。 但江池,是……她吗? 除了那个只有通过她才能看到的未来,她们没有任何相似。 青黎手指轻轻敲了下栏杆,眼睛对上那双从楼下投过来的视线,直直地对视了两秒,青黎才轻轻勾了下唇。 江池原本因为于家的财大气粗惊得有点回不过神来的神经又震了下,她扯扯嘴巴,匆匆回了个微笑,仓促转过眼睛,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再瞄一眼。 但还是止不住地惊叹:她可真美。 不是那种五官浓颜惊艳的美,而是一种朦朦胧胧的,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美——素白带着樱桃印花的绵软长裙,乌黑的垂到腰际的长发,纤细又带着清晰线条的身材,白皙发光的皮肤,清浅无害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江池在心底打出一排排问号,我是她双胞胎妹妹??到底哪一点像了?! 沈曼看了看青黎,又看了看江池,说:“鉴定结果不会骗人。小池,双胞胎长得不像也是正常的,你跟青黎,嗯,可能是异卵双胞胎。” 江池闻言哦了一声,手指搔了下脖子。 沈曼心中涩然,江池是丈夫在丰城碰到的,当时对方在做什么?在送外卖!她才十八岁!她本应该受尽万千宠爱! 沈曼忍不住去拉江池的手,一碰,粗糙的肌肤,深浅不一的茧子,摸起来比自己的手还老,比老于的手还糙,沈曼差点没忍住。 江池有点不自在,但眼见着这位保养地看起来顶多是自己大两岁姐姐模样的女子一脸期艾,她也没好意思把手挣扎出来。 “小池,当年把你弄丢是爸妈做得不好,以后,”沈曼吸了口气,压住哽咽,“爸妈以后一定会补偿你,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跟妈妈讲,妈妈一定竭尽所能。” 江池抿着唇嗯了一声。 “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亲生骨肉,不论我们之前有没有在一起,妈妈都是爱你的。” 江池听到这才愣了下。 她短暂的半生中从来没有人对她有过这样赤/裸而直白地表达,甚至连“爱”这个字她都只在电视里才听到过,她身边的人,她的妈妈……养母,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好似被生活消磨了一切柔情,即使是关心也是内敛的,克制的,永远带着急匆匆的羞赧。 沈曼的手有些用力,好像这样才能传达出自己的心意。 江池看了看两人握着的手,声音软了下来:“我知道了……妈。” 沈曼眼眶一红,好半天没发出声音。 青黎下楼,到二楼拐角的时候刚好碰到谢阿姨从走廊左侧的房间里出来。 “谢阿姨,房间收拾好了?”青黎随口问。 “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时间有点赶,可能会比较单调。” 青黎明白她说的单调可能就是跟客卧差不多,干净,但绝对没那么温馨。 青黎说:“没事,其他的东西,妈妈明天应该会亲自带她去买。” 谢阿姨应了下,又忍不住去看青黎的表情。 青黎神色平淡,并没有任何被人抢走父母关注的不满和委屈,当然,也没有任何得了一个妹妹的喜悦。 晚上,于荣年从老宅那里回来的时候都快八点了,为了所谓第一餐的团聚,沈曼一直等到他回来才让人开饭。 菜色很丰盛,餐桌上也还算热闹,因为沈曼一直在询问江池喜欢吃哪道菜不喜欢吃哪道菜。 相对而言,青黎和于荣年都显得有些沉默。 于荣年是多年端着上位者的派头已经成习惯了,青黎是觉得自己不好去破坏气氛。 毕竟真相——这一家四口,除了江池,其他三位都心知肚明。 晚餐快要结束时,于荣年放下筷子,“小池既然回来了,我打算下周给她办个认亲宴,家里亲戚多,正好一块儿都见见面。” 沈曼正有此意,闻言便说:“定下周六吧,也让孩子先适应适应。” “小池,你的意见呢?”于荣年看向江池。 江池忙放下筷子,“我,我没什么意见。” “好,那明天我就让管家发请帖,”沈曼笑了笑,转头又看向江池,说:“下午我叫阿文过来给你量尺寸,定礼服。” 江池眼皮一跳,终于意识到这个突然提出来的认亲宴好像又跟自己想得不太一样。 她纠结了下,有点小心地问:“认亲宴,要请多少人啊?” “你姥姥家那边的,还是奶奶这边的亲戚肯定都要来,爸妈这边的同事,还有些世交的朋友,”沈曼也没有敷衍过去,详细说了下,又看向于荣年,“至少有一百来个人吧?” 于荣年点点头。 江池眼皮又想跳,沉默下来。 沈曼安慰她:“没事,宴会就开在家里,到时候妈妈会陪着你。”她声音顿了下,看向青黎:“你姐姐也会陪着你,对吧?” 青黎嗯了声,用餐巾擦了擦嘴巴,看着江池:“于家去年在禹城贡献了近百分之二十的GDP,所以那些人都看爸妈的脸色,不会为难你的,你不用紧张。” 她说得又直白又认真。 江池眨了下眼睛。 青黎说:“首富。” 江池哦了声。 于荣年也没有反驳,咳了一下,成功集齐所有的注意力之后,才说:“小池的户口我已经让人在办了,之后她上学就跟青黎一起。小池,你看看你想什么时候去,要不要先补补课,我手底下有几个刚毕业的——哎,曼曼,小杨他们家孩子是不是刚从国外回来,我记得她是哥大的硕士,有空的话,让她过来给小池补课吧,知根知底,又都是女孩子,也方便。” 于荣年对子女教育还是挺看重的,说到这里话多了些。 沈曼说:“我等会儿问问。” 江池已经休学一年了,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头大,但又插不上嘴,一时满脸难色,连面前的饭菜好像都不香了。 艰难的一餐终于结束,江池谢绝沈曼的陪伴,独自回了房间。 卧室很大,江池猜测应该有一百多平,大衣帽间、大浴室、大阳台一个不少,就算她白天被沈曼陪着看过,但到此时还是觉得十分稀奇。 还有更深的,天上掉馅饼被砸到的眩晕。 江池现在还没来得及产生任何前十几年受贫困磋磨而对老天爷的不忿感,她只觉得一股无名的兴奋席卷全身,特别是现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 她在几个空间里来回转悠,看那些家具、摆件、梳妆台里成套的化妆品,拿着手机拍来拍去—— 直到门被敲响。 江池反应了好几秒,才确定真的有人在敲门,她忙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又照照镜子,才走过去开门。 开门的前一刻,她还以为是沈曼。 门外却是青黎,她明显已经洗过澡,换了一套浅粉色的睡衣,领口服帖地折着半截锁骨,露出一段过于细腻苍白的脖颈。 江池打了个磕巴:“你……姐?” 青黎嗯了声。 江池的心提起来了些,莫名生出紧张。 青黎说:“我可以进吗?” 江池啊了声,回过神,忙侧开身子,“请、请进。” 青黎走进去,江池关上门,转过身隔着两米的距离跟着她,一边猜测她过来干什么。 青黎随意看了下房间,然后问:“还习惯吗?” 江池想了想,说:“还行吧。” 青黎转过头,看了她两秒,笑起来,说:“你不用紧张,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 她一笑,江池就有点晕,心里想,我姐笑得可真好看。 她不说话,青黎便主动提出别的话题,问:“你之前一直待在丰城吗?” 江池说:“也不是,我去年才出来打工的,之前在镇上上学。” 青黎哦了一声,问:“你做的什么工作?” 她靠着桌子,衣服看着软软的,身体也软软的,声音带着好奇,像个住在象牙塔里多年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江池压住莫名其妙跑出来的保护欲,很平常地说:“送外卖。” 青黎又哦了声,说:“那挺辛苦的吧?” 辛苦肯定是辛苦的,但跟江池一起送外卖的还是其他两个小姐妹,工资也比去电子厂高多了,所以以前也没觉得太过辛苦。 江池往这边走了走,像青黎一样靠在桌子边,说:“还好。” 青黎又问:“你为什么不上学了?” 江池慢慢放松下来,说:“我学习不好,跟不上……” 她顿了下,又说:“我们那老师也不好,我们班有个物理老师,每次讲课都能把自己绕进去。” 青黎闻言失笑。 这次两人离得很近,江池想,她笑得可真好看。 江池转了下视线,想了想又说:“英语老师也是,每次读英语的时候都带着儿化音,鹅鹅鹅的,我们班同学私底下都叫他鹅老师。” 青黎又笑了下,但很快便说:“妈妈知道了一定很心疼。” 江池闭上了嘴巴。 两人沉默一会儿,青黎侧身看向她——之前江池太兴奋,在房子里出溜得有些热,所以把袖口卷上上去,露出一截小臂,很漂亮的小麦色,纤细结实,有清晰流畅的线条,还有两道细小的擦痕。 “这里怎么了?” 青黎伸出手指碰了碰。 江池低头看了一眼,刚打算回答,眼珠子却粘在了青黎的手指上。 “嗯——”江池停顿了下,开口却是喟叹:“你可真白啊……” 青黎眨了眨眼睛,下一秒,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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