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信息的简短, 让青黎很容易便发现时微君一直在纠结那句非常有歧义的称谓。 港城的晚上, 交通一如既往地拥堵, 车子在宛若洪流般的车队里纹丝不动。 青黎手指轻搭方向盘, 终于在如有实质的注视中主动开口:“嗯,我曾经做过西尔莎一段时间的钢伴, 她一直以为我是同性恋,所以才会出现刚才的误会, 你不要放在心上。” “同性恋”三个字被她说出来全然没有一点异样色彩,平常得就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而然。 几乎是一瞬间,时微君的脑海里便已经蹦出来一堆问题,以至于最后只问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这问题过于宽泛,青黎疑惑地嗯了声。 时微君停顿了下,仓促间在众多问题中随便选中一条,问:“为什么西尔莎会以为你是同性恋?” 青黎想了想,笑:“可能因为我一直没交男朋友?” 时微君皱了下眉,再选了一条问题:“那你是同性恋吗?” 青黎说:“我不清楚。” 时微君微微一愣,“为什么?” 青黎这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她,说:“小朋友,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时微君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了。 车流终于动起来,青黎转过头。 时微君抿着唇角,目光直直地盯着前面,好一会儿都没在说话。 沉默得太过于明显,过了几分钟,青黎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就这么想知道?” 时微君闷闷地嗯了声。 “其实也没什么,”青黎打转方向盘,阻止一个想半路里插过来的黑色别克,一边说:“只是没遇到喜欢的,所以不太清楚。” 时微君终于感觉僵硬的脊背松了些,她又转过头看向青黎,继续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青黎停了两秒,说:“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 时微君:“为什么?” 青黎又笑了下,像是觉得她一直在问为什么的样子很好玩。 时微君有点不满,加重语气追问:“为什么不清楚?” 青黎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时微君:“青黎。” 她认真的青黎都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好吧,其实是因为我觉得喜欢,或者说爱情,应该是一件需要热烈和真诚的事,需要付出执着、不可抑制的渴望。” 青黎声音微顿,接着说:“但我做不到这些,所以也惘谈什么喜欢。” 青黎的声音很平静,又很坦然,以至于时微君听到这个答案后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怎么会呢?你没有试过,怎么能确认自己做不到?” 青黎闻言笑了笑,点点头,说:“或许吧,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她这样说,并不像是回答,反而是对一个话题的终结。 时微君咬了下唇内的软肉,右手拇指不自觉地掐住食指骨节,有些用力,带出胳膊都生出痛感。 但她没有理会,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青黎。 青黎转过头,声音温和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时微君抿着唇,声音夹杂了一点不确定,很严谨地说:“暂时,暂时没了。” 青黎轻笑。 车子进了嘉林苑,停在楼下。 时微君习惯性地抬起右手去解安全带,却又慢了一步。 青黎已经十分自然地收回手。 时微君看着她动作,一时没动。 青黎问:“怎么了?” 时微君摇了摇头。 但直到推开车门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明天还能来看我吗?” 青黎微微挑眉,看向她。 时微君的眼睛生得很漂亮,轮廓细致到优越,即使已经成年,眸色也依然澄澈而干净,黑白分明。 或许是因为青黎没有立刻回答,她轻轻抖了下眼睫,神情露出一些无措。 “明天……”青黎想了想,“明天我要去趟医院,晚上约了西尔莎。” 时微君慢腾腾的哦了声。 青黎多看了她两眼,最终还是说:“我这几天有空会过来的,好吗?” 时微君又哦了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谢谢。” 青黎失笑,说:“这个不用谢。” 时微君没再说什么,推开门下了车。 青黎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她,许久才转过视线,靠上椅背,神色莫名。 —— 第二天,青黎确实去了医院,但中午的时候又去见了魏钦一面。 魏钦是汇肯宁在亚太区总部的运营总监,同样出身于港城的豪门世家,多年入驻,对这个城市里大大小小的财权名流之间的盘根错节并不陌生。 “时家的内斗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魏钦今天穿了件雾霾蓝的长裙,妆容依旧明亮精神,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岁。她坐下后没多久就把一个牛皮袋递给青黎,一边道:“时家老爷子年纪大了,二代们又个个退得早,不是移民了就是转业,人人都知道时界现在是靠老爷子和下面几个小的在撑。” “时牧舟是长子长孙,进公司已经快二十年,主要在管房地产。时宴舟进得晚,但是有长辈偏袒,所以现在也算占了半壁江山。时微君年纪最小,岗位也最微妙,实控权也不多,但如今老爷子在,就意味着那两个人的命门她都能捏。不过大家都说,这小丫头偏的是时家老五,跟老大不怎么对付。” 魏钦喝了口咖啡,继续道:“至于顾立军,他早些年一直担的是信科的法人,信科在时界主要做地产,自然拜的就是时牧舟的码头。” 青黎一边听,一边一目十行地看过那些资料,很快轻轻一顿:“现在信科的法人变了?” “上周刚变的。”魏钦用涂了鲜红甲油的手指点了下桌子,声音有点意味深长:“法人虽不是什么好名头,但顾立军能担这么多年,由此可见时家与他的关系必然亲密非常。可现在这法人刚一变更完,他那儿子就存不住气打上来,显然不是什么正常调岗,背地里内幕不小。” 青黎皱了下眉,半晌后把资料放下,问道:“所以现在时家老大管地产,老五管分销,物流仓储这一块呢?” “表面是老五在管,但南方几个大仓库的地皮实际上应该都还在信科名下。”魏钦想了想,说:“我猜实控权可能是老爷子在压着,这才没闹起来。” 青黎点点头,然后问:“分公司对这块有涉及吗?” “哪一块?” “物流。” 魏钦一愣,换了个姿势:“你要是单讲投资,国内几个大物流公司倒是有,若是讲经营,那是完全不涉及。” 青黎问:“投资的都有哪几个?” 魏钦随即报了几个公司名称。 “你有想法?”魏钦知道青黎跟时家有渊源,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青黎笑了下,“我又不姓时,能有什么想法?” “谁知道呢,”魏钦也笑了,勾了勾头发,有点风情万种的意味,“说不定你哪天想不开,打算退出江湖,想去做一做豪门夫人呢?” 青黎也没有在意,很浅的一笑而过。 魏钦看了她一会儿,对方过于平淡的姿态反而勾出点八卦的意思,突然凑近了些,有些神神秘秘地说:“我这两天查时家,还听到一个有意思的事儿,你想不想听?” 青黎挑了下眉,问:“什么?” “就那个时家老五,时宴舟,我听说有个一直在等着的白月光……”魏钦说到这时,特意停顿了下去看青黎的表情。 青黎还保持刚才的姿势,神色丝毫未动。 魏钦没看出来什么,一时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那白月光还给他开过瓢。虽然是陈年旧事,但不少人都曾经亲眼目睹,多年谈资,瞒也瞒不住,所以根本不是秘密。” 青黎哦了一声。 魏钦这下是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不由得嘿了声,笑道:“白月光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青黎声音淡淡的:“你都说是陈年旧事了,还需要什么反应。” 魏钦啧了下,看她真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好再调侃什么了。 对方下午三点还要回公司开个会,青黎没有留她,谢过之后便自己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 中途时微君给她条信息,是一张照片,点开一看,是碗色泽十分鲜明的水果沙拉。 青黎还注意到那些水果都是昨天逛超市买的。 她不由得笑了下,半晌后也对着喝了一半的咖啡拍了张图片发送过去。 对方很快回过来消息,问她在做什么。 青黎有来有回地跟她聊了会儿天,一边打开手机搜索国内一些公司的公开资料——不需要多么细致,只要眼熟就可以。
第27章 豪门恩怨27 因为答应时微君会去看她, 所以没过两天,两人便见了面。 顺便又一同去了趟寒居寺。 港城遍布小叶榕,寒居寺附近同样, 因肆意生长多年,个个都已经是独树成林的模样, 枝叶繁茂,华冠绵延。今日天晴, 但寺庙里却依旧如上次过来时一样清静, 空荡荡的青石板路,香火稀薄。 青黎手持细线香, 三次礼拜,上前插入香炉。 时微君站在一旁看她, 目光透出奇怪,青黎礼佛时并未叩首, 但面容沉静平和,在缥缈的细烟中显得十分认真——让人说不出来够不够诚心。 青黎转过身, 问她:“既然来了, 你不拜一拜吗?” “我不信佛, ”时微君摇了摇头,又有点迟疑地问, “你信佛?” 出乎意料的, 青黎也摇了下头。 时微君不由得皱了下眉, 说:“那你……” 青黎看向她, 目光带了点笑意,说:“入乡随俗, 要讲礼貌。” 时微君闻言瞪大了些眼睛,几乎呆滞。 所以她这样的做派, 仅仅是觉得到了寺庙却不拜佛,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吗? 时微君转头看了下坐在佛龛中的释迦牟尼佛,这处庙堂冷清,连带着这法身之上也有了点点剥落,阳光从窗棂中透射过去,映在上面露出些斑驳,却依旧慈眉低垂,唇间带笑,又淡漠又悲悯。 她看了两秒,最终还是往门口的取香点走过去。 青黎却伸手拉住她,笑着说:“拜不拜都行,不强求的。” 时微君嗯了声,说:“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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